苏晋江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睁开眼睛,床上又是只有他一个人。苏晋江眯着眼睛看了看窗帘边缘,光线不算太亮。尉檀这间卧室的窗户是东南向的,早晨和上午的光照很充足。在这儿住久了,苏晋江已经练成了通过窗帘上方透光的强度准确判断时间的本事。

  拿起手机一看,果然快十二点了。

  苏晋江赶紧起来。昨晚上他还想着,今天要给尉檀做早饭,谁知呼啦一觉睡到这个时候。

  苏晋江睡觉一般比较轻,以前住寝室时,对面床铺的室友起夜他都会醒。幸好寝室没人打呼,不然他估计四年都睡不好。

  为此他还曾经被室友调侃过:将来你结了婚,晚上俩人一起睡,你老婆翻个身你醒了,你老婆掖个被子你醒了,你老婆说句梦话你又醒了,你这一夜到底还能不能睡了?

  苏晋江当时苦着脸一本正经回答说:所以我不能结婚哪,单身狗的命。

  谁知他就遇到了一个尉檀,这家伙不但睡觉一点儿没声音,就连起床都轻得让他感觉不到。很多次他睡觉前明明把人搂得紧紧的,醒来一看,自己还是那个搂着人的姿势,怀里却空了,也不知道尉檀到底怎么钻出去的,简直像条鱼似的滑溜。

  苏晋江坐在床边抓抓头发,蓦地想到了一句俗话:一个萝卜一个坑。

  尉檀就是专门跟他这颗萝卜配对儿的坑。多么令人愉悦的想法。

  穿好了衣服,苏晋江带着萝卜的自豪感走出卧室。

  下楼一看,餐厅里静悄悄的。桌上摆好了用保鲜膜包着的三明治,尉檀却不见踪影。

  “出去了?”苏晋江纳闷地自言自语。以尉檀的习惯,如果他出门时苏晋江还没醒,他会留下一张纸条,免得苏晋江担心。

  又在屋里转了半圈,苏晋江看见棋牌室的门开着条缝。棋牌室这名字是他给起的,那儿本来是个小号的书房,他住在尉檀家以后,经常跟尉檀在那儿喝茶下棋,久而久之就这么随口叫了。

  苏晋江走过去,轻轻把门缝推大了一些。

  尉檀站在房间中央,微微低头,凝神看着地板上的什么东西。他身后是贴了透光花纹的落地玻璃窗,在这个瞬间竟然有点像教堂的玫瑰花窗,投射出一片错落斑驳的光影。

  苏晋江呼吸一窒。这个场景他好像在梦里见过,只是梦里的画面没有这么清晰。眼前的尉檀有一种神圣感,让他不想随意靠近,害怕打破了那种静谧。

  尉檀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抬头看看,朝他走过来,“你站在门口干什么?”

  “没敢动。”苏晋江由衷地说,“你刚才的造型,插上两个鸡毛掸子就是天使,我害怕打扰你飞升。”

  尉檀:“……”

  苏晋江望向房间地板,跟他梦中一样,地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一些纸牌。

  “你还在想昨天晚上咱们说的么?”苏晋江问,“想到什么了?”

  “没想到什么。”尉檀回头瞥一眼那些牌,“就随便摆着看看。”

  尉檀以前写程序的时候,如果脑子里的想法比较零乱,他就喜欢把一些有序的小东西打乱再排列整齐,用这样的方法来整理自己的思路。

  不过今天这个方法不太奏效。他在这儿摆弄了一个小时的纸牌,却总是反复想着苏晋江的日记。

  “我看了你小时候的日记。”尉檀说,“就是你12岁生日写的那篇,结尾写,如果到了24岁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回报社会,你愿意为减少世界人口作一点贡献。”

  苏晋江:“……”不用说得这么婉转。

  “我们来做一个假设。”尉檀看了看他,“假设你上一次24岁生日会发生那样的事,是因为你小时候写了这句话。从你的角度来看,你觉得应该怎么做,才能避免这种事再发生?这个问题你想过吗?”

  “肯定想过啊。”苏晋江叹了口气,“要是我不再倒霉不再没用,大概就不用去跳楼了。可是你不觉得这两个标准都很模糊吗?我会不会倒霉,这不是我自己说了算的。我是不是没用,也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所以说了半天,最后这不还是跟没说一样吗。”

  尉檀默然。他的想法其实也跟苏晋江差不多。“希望长大的自己不再倒霉不再没用”,看起来是个十分孩子气的简单愿望,可是实际操作起来,却又没有任何明确的规则和标准。撇开“倒霉”这一点先不谈,光是“没用”,就很难定义。赚到了钱,被粉丝喜欢,或者拿了某个奖项,是否就可以毫无疑问地证明,自己不是一个没用的人?

  尉檀觉得,这就像是要写一个用途不明的软件,不明白究竟想要实现什么功能,所以想不出有效的算法。

  “其实我也有个想法。”苏晋江蹲下,弹了弹地上的纸牌,“要是人的一辈子真的有‘命运’这种说法,我是这么想的:‘命’可能是改变不了的东西,就好像这副牌,就只有这么多花色,你是什么样的高手,也没法从里面变出新花样来。甚至有可能,你会抽到哪些牌也是一定的。”

  尉檀在他身旁蹲下,“那‘运’呢?”

  苏晋江拿起一张鬼牌,“运就是在什么样玩法下抽到这些牌。比方说,在有的玩法里面,鬼牌是最大的,大家都想要。还有的玩法里面,手里有鬼牌的人就输了。跟打牌不一样的是,现实生活的规则不是固定的,玩法一直都在变。如果你在不利的情况下抽到了鬼牌,就拿在手里,等着规则改变。你坚持得越久,得到的牌就越多,赢面也就越大。如果你早早放弃退出了,手里就永远只有一把烂牌,再也不会有翻盘的机会。”

  尉檀安静地听着。苏晋江伸手呼噜了一把尉檀的头发,“这半年我想了很多,最后只想通了这一件事儿。不管以后再发生什么,哪怕一直倒霉下去,我也不会退出,死皮赖脸的玩到底。就算赢不了,也可以不输。”

  “嗯。”尉檀笑了笑,“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要一直记住。”

  “记得住。”苏晋江在尉檀唇边亲了一口,“有你在我就记得住。”

  .

  几天后,尉檀的新片举行了开机发布会。很快,尉檀就跟随剧组离开了这个城市。

  尉檀一走,苏晋江的生活变得百无聊赖。有声平台上的《苏读》系列还在持续更新,可是他一坐在设备前面就会想起尉檀陪他录音的情景,他俩用的是同一个麦,一个人录的时候,另一个人就在旁边默默地玩耍。

  现在……

  苏晋江看一眼身旁的空座位,内心无限惆怅。

  好在还有短信和视频通话这样的东西,可以稍微缓解异地恋的痛苦。

  每天晚上尉檀会给他发晚安短信,发自己住的酒店的照片。尉檀住的是一间大床房,他把两条被子都铺好,在床边椅子上搭了一件苏晋江的衬衫,还把空着的那条被子掀起一个角,就好像苏晋江刚刚还睡在那里,现在起床去洗手间了。

  “宝贝儿,你还是把旁边的被子撤了吧。”两人视频时苏晋江说,“弄成这样,跟有个看不见的人似的,半夜不觉得瘆吗?”

  “不觉得。”尉檀说,“我在被子上喷了一点儿你经常用的那种香水,一躺下就能闻到。”

  苏晋江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就克制不住想逗他,“你说你要是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忘了自己是在酒店,顺手往旁边一抱,结果真有个人躺在那儿,怎么办?多可怕啊!”

  尉檀不为所动:“好好说话,不要一言不合就讲恐怖故事。”

  正说着,只见尉檀身后晃过一道影子。

  “哎我靠!”苏晋江顿时花容失色,往后一缩,惊恐地指着屏幕,“你后面有人!真有人!!没骗你,你快回头看看!!”

  尉檀并没有回头看背后,而是像看弱智儿子一样看着他。

  一只手从屏幕一角伸出,在尉檀旁边放了一杯水。尉檀的助理小安把脸凑到镜头前,淡定地说:“苏哥,你们慢慢玩。”

  苏晋江:“……”

  尉檀很忙,两人视频的时间不多。为了打发寂寞空虚的日子,苏晋江又重新学起了意大利语。心情不好就背词典,没有比这更解闷的了。

  他从网上买了好几块白板,放在房间的各个地方,用便签纸抄写了10个单词和10个例句贴在上面。刷牙洗脸的时候念,洗碗的时候念,健身的时候念,一直到能够不假思索像喝水一样顺畅地背出这10个例句,然后再贴一张新的便签纸上去。白板全贴满了,就在上面再贴一层,就这样一层一层糊上去,直到自己的密集恐惧症快要发作了,再全部撕下来。

  这是一个可以积累成就感的法子,对苏晋江特别有效。尤其是把贴得厚厚的便签纸三两下全撕掉的那一刻,简直不能更舒爽。

  为了进一步激励自己每天刻苦学习,苏晋江发了一条朋友圈:【王者善日】。出处是《荀子》中的“善日者王,善时者霸”,意思是珍惜时间才能成就大事。

  鉴于“善日”这两个字比较容易引发某些歧义,苏晋江特意配了一张图,写着八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沉迷学习无法自拔。

  这条朋友圈一发出来,雷倒了一众圈内好友。

  唐宛然:【三郎,请注意你的人设。】

  丁梓衍:【mdzz】

  于飞:【哈哈哈哈哈】

  ……

  苏晋江等着看尉檀说什么,结果尉檀只点了个赞,没留言,也没发短信过来进行评论。

  苏晋江很不爽,隔了一天,又更新了一条朋友圈:【日复一日】。配图还是那八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唐宛然:【三郎,你够了。】

  丁梓衍:【mdzz!!!】

  于飞:【emmmmm】

  ……

  尉檀这次还是没有留言,晚上照例发来了晚安短信,一个微笑的小太阳表情。

  尉檀:【给你,这是今天的量】

  尉檀:【满意了没,满意了明天就别再发朋友圈了。他们这两天都来问我,你是不是过于饥|渴了。】

  苏晋江:【……为什么你们非要曲解我的意思呢?!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是真的沉迷学习呢?!为什么呢?!】

  尉檀:【这个问题,你只能问你自己。】

  时间一天天过去,终于,从万金那里传来了一个好消息:《长生殿》正式定档,年后开始在某电视台晚间黄金时段播出。

  对苏晋江来说,这是双重喜讯。这部剧一开播,网络上种种关于他被封杀的传言就不攻自破了。这么一来,原本不敢找他合作的片方就没有了顾虑,他又可以接到工作了。

  《长生殿》定档的消息由官方公布出来之后,酥糖们连月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一多半。加上正值过年,“酥糖铺子”里一片喜气洋洋,每天都有人发大红色的喜庆图片。

  “辛兴文化”对《长生殿》的宣传比较低调,除了放出定档消息外基本没有什么别的动作。但由于之前的种种被黑被爆,《长生殿》早已经在一波又一波或主动或被动的舆论浪潮中炒足了热度。预告片刚一放出,便吸引了无数关注的目光,成了最近一年内唯一一部仅凭预告片就登上热搜的电视剧。

  不过,热度虽高,但很多人并不怎么看好这部剧。有人认为这种旧瓶装新酒的方式并不具备吸引年轻观众的优势,恐怕只能依靠粉丝带话题;有人担心剧情的设计感过重,构建了一个庞大的架子,却讲不好最基本的故事。

  各种猜测的声音中,《长生殿》如期开播。

  酥糖们这么长时间没看到苏晋江的新剧,早就憋闷坏了。播出当晚,皇帝扮相的苏晋江一出场,“酥糖铺子”就炸了,附带着各种表情包的【awsl】如同潮水一般刷了屏。颜粉们无比欣慰地表示:我们酥承包我一年屏保的时刻又到了。

  事业粉也很惊喜。在这部剧中,苏晋江表演的跨度非常大,他扮演的是两个人物,但也可以说是四个人物:盛年的唐玄宗、暮年的唐玄宗、作为太子的李亨、作为皇帝的李亨。“马嵬之变”一场戏是这四个人物交叉转换的关键节点,是前往蜀地避难,还是回到长安应战,这一刻的选择,决定了馀生将会怎样度过。

  唐玄宗选择了去蜀地,太子选择了回长安。

  由于唐玄宗与太子的扮演者都是苏晋江,两个角色的戏份形成了奇妙的互文,有如目睹了同一个人在分层的时空之中相互交叠的生命轨迹。

  剧集结尾用超现实的手法交待了唐玄宗最后的退场:依旧年轻英俊、意气风发的唐玄宗站在御座前,透过衮冕前端悬垂的白玉旒,与走上台阶的太子李亨遥遥相望,然后在太子的注视中慢慢消失了身形。

  两个身影在屏幕上重叠交替的一霎,命运仿佛在这里完成了一场静默的轮回。

  浮生一梦,如此而已。

  .

  《长生殿》播出其间,万金特意为苏晋江安排了一次独家访谈。采访方是国内某家颇具影响力的人物杂志,采访地点在苏家的别墅。

  潘玉兰也盛装出场,跟苏晋江在暖棚里摆弄着花花草草拍了几张“生活照”,向外界显示:这大半年的起起落落,并没有给苏晋江的个人生活带来负面影响,他的家庭比以往更和睦,姿态也更从容了。

  采访中,在被问到如何看待《长生殿》这部作品的时候,苏晋江回答道:

  “对于我,这部《长生殿》不是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而是一个关于失去自我与追寻自我的故事。我觉得每个人的一生都是写给自己、演给自己的一个故事。这中间会有很多观众来了又走,但只有你自己会坚持着追寻到结局,给自己一个交待。”

  这期杂志面世之后,主流媒体对待苏晋江和基金门事件的态度,渐渐有了定论。

  没过多久,谢紫鑫找苏晋江和万金一起吃了顿饭。席上一通闲聊,谁也没谈跟工作有关的事。

  再然后,《白雪歌》复工。

  苏晋江人生和事业的冰川期,似乎随着春天的来临缓缓解冻了。

  《白雪歌》前期已经把外景戏和武戏都拍得差不多了,这回主要拍的是棚戏,不用离开本市。苏晋江又见到了程导和姚菁,感觉像是阔别了半生的江湖旧友。

  虽然有了工作,不那么空虚了,苏晋江依旧每天掰着指头数日子,眼巴巴等尉檀回家。

  尉檀的新电影拍摄顺利,很快就要杀青。算算日期,杀青时间刚好在苏晋江23岁生日前后。

  “我要礼物。”《白雪歌》片场,苏晋江坐在休息室,忙中偷闲跟尉檀视频聊天,“你这次冷落我这么久,过年都是我自己一个人,你要补偿我。”

  “你想要什么?”尉檀说,“我只送得起房子。”

  “你就不能来点儿上档次的礼物?”苏晋江鄙夷尉檀的品位,“比如来场制服play什么的。”

  “你有制服?”尉檀皱眉。

  “我还真在网上看见了一套cosplay的衣服,做工不错,可以定制。要不我发个图片你看看?”苏晋江准备去翻手机里存的图,犹豫了一下,忽然自己笑了,“哎哟我去,算了算了,太耻了。我也不知道我最近这是怎么了,就老想跟你干点儿以前没干过的事儿。”

  尉檀看了他一眼,声音放轻了一些,“你这段时间,又看到过‘那个’没有?”

  不需要过多的解释,苏晋江知道他所说的“那个”指什么——是苏晋江看到过的那种“预兆”。

  “没。”苏晋江说,“这都挺长时间了,一次也没再出现过。”

  尉檀哦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这样也好,”苏晋江笑笑,“眼不见为净。可能本来好好的什么事儿都没有,看见了点儿什么,反而会想得太多自己吓唬自己。”

  “嗯。”尉檀也笑笑,“没事儿的。”

  两个人相对无言了几秒,尉檀突然说:“发过来吧。”

  “发什么?”苏晋江一怔。

  “衣服的图片。”尉檀说,“我看看。”

  “不不不,还是别了。”苏晋江摇头,“我改变主意了。你看了肯定会想骂我的。你们这些庸俗的心灵,接受不了高雅的事物。你看我发个‘王者善日’你们都联想到别的,孺子多么不可教也。”

  “别那么多废话,让你发就发。”尉檀说,“快点儿,没准我喜欢呢。”

  苏晋江没办法,“行吧,我给你发过去。那今天就先视频到这儿吧,我不忍心看你的脸色。”

  结束了视频通话,苏晋江把图片发了过去。

  两分钟后,尉檀发来了短信。

  尉檀:【这,特,么,的,是,个,啥】

  苏晋江:【…………我就说不发了,你非让我发】

  苏晋江:【忘了今天发生的一切吧,都是幻觉】

  下午的一场重头戏拍完后,剧组收了工。

  苏晋江到了停车场,习惯性地想掏手机,结果摸了个空。

  “落在了化妆间了吧?”助理小宁说,“刚刚咱们走的时候忘了检查。我回去拿。”

  “不用。”苏晋江说,“你去开车,我回去拿。”

  在摄影棚拍戏条件比较好,几个主演都有自己的独立化妆间。

  苏晋江打开了门,摸索着寻找墙壁上的电灯开关。平时都是小宁开门开灯,他没留意过开关在哪儿。

  转头的时候,苏晋江吓了一跳。

  距离他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房间里光线很暗,那个人的轮廓却看得很清晰。

  “找着了吗苏哥?”小宁的喊声传了过来,还有急匆匆的脚步声。

  苏晋江回过神,眼前奇异的景象也立刻消失了。

  小宁快步走进来,在一个靠墙的架子后面摸了一把,灯光霎时亮了起来。

  “我突然想起来你可能找不到灯的开关,被这个架子挡住了。”小宁说,“我第一次进这屋也找了半天。”

  苏晋江没太听清小宁在说什么,有些出神地看着房间深处。

  那个地方没有人。

  当然不会有人。

  他很清楚自己看到了什么。时隔这么久,他又看到了那种可以被称为“预兆”的场景。

  尽管只有一瞬间,苏晋江还是看清了那个人影的样子。其实不是“看”清的,他就是知道,那个人影就是他自己。

  那个他似乎站在一个较高的地方,像是看着下方,又像是看着前方。脸上没有多馀的表情,看不出是难过还是高兴,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

  但就是这么一副没有确切意义的表情,在刚才那一瞬间给了苏晋江强烈的心理冲击。可能是因为自己猝不及防地看见自己本来就很让人震惊,也可能是因为那个表情让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

  那就好像运镜结束时的落幅画面。

  他越是回想,就越是确定。

  ——“结束了”。

  回到家,苏晋江给尉檀发了条短信:【忙完了回我电话,有事跟你说】

  尉檀的电话一会儿就打了过来,“怎么了?”

  “我刚才……又看到‘那个’了。”苏晋江说。

  尉檀沉默了一下,问:“是什么样子的?”

  苏晋江简略描述了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个影像,“我觉得……我看到的,就是我24岁生日那天会发生的一个场景。”

  “你是说,明年的生日?”尉檀问。

  “对。”苏晋江说,“明年的生日。”

  明年他生日那一天,他应该将会在某个时刻站到一个高高的地方。

  如果说他重生的这三年都是一条长长的运动镜头,那么那个时刻,将会是一个结束点。

  可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束,是磨砺的终点还是生命的尽头,他还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断更这么多天不是因为卡文,是电脑坏了orz一定是我断更太多遭到了晋江之神的报复

  完结倒数计时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