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泽安抚好陆秋灵, 而后听木脩禀报北疆和允州事宜。

  北疆,太师和沈国舅乘向长宁营救之时反水,落井下石害向长宁被捕, 谈判陷入死局。

  向长宁秘密到达北疆无人知晓,沈国舅和太师,打的算盘是以向长宁为谈判筹码,将其送给北疆, 回京后有理由脱身,不仅是大晟的功臣, 且还能扳倒向家这座大山,一举两得。

  至于太子, 实权在手,何愁没有傀儡。

  如今,弃车保帅方为上策。

  允州, 当年北疆迫在眉睫,匪徒又仗势欺人, 实在猖狂, 急迫之下, 向长泊耽搁不得, 当断则断, 带兵绞杀。

  匪首悉数伏案,余下小匪他未赶尽杀绝。

  几年过去,他们有人引路重聚,将当年的匪帮又建立了起来。

  向长远游历江湖多年, 交友无数, 其中有些就是当年向长泊放走的小匪,他念及旧情不会痛下杀手。

  沈玉泽知道徐原青阉割了允州刺史的公子, 刺史因为他的身份敢怒不敢言,早就差人秘密联络,允州匪患死灰复燃乃是他的筹谋许久的手笔。

  允州刺史接到他的消息,对向长远各种为难,不予调兵,还偷给匪患传递消息,让他多次受伏击,精兵磨成残兵。

  两处都进展顺利。

  沈玉泽悠闲自在的喝了口茶,万事俱备,只待着宫里传来消息。

  木脩:“公子,我们的人已经在跟着那个大夫了,何时动手?”

  “不急。”沈玉泽将茶盏放下,抬眸看他,“他此次用了多少人?”

  木脩:“身边一半人都护送大夫出城。”

  闻言,沈玉泽眼神动了动,嗤笑,“他倒是重情重义。”

  木脩垂首不言。

  沈玉泽冷声吩咐,“让我们的人机灵点,大夫在手里才能知道徐原青治好了没,有什么弱点,打蛇打七寸,徐原青我要一击毙命。”

  木脩得令后离开。

  皇宫。

  锦明宫门口聚集了许多妃子,皆是求见皇后娘娘请求为皇上侍疾。

  崇明帝盛宠徐皇后宫中人尽皆知,谁敢对皇后不敬便是在与皇上作对,她们早明白了这宫中有事求皇上不一定有用,得求皇后娘娘。

  幸好徐皇后性子温婉,从不为难人,十分好相与。

  她们也就各自玩各自的,不执着于争宠。

  崇明帝这几日称病,她们都知是为了躲给太子定罪,后宫不能参政,她们想在宫里舒服自在的待着,需得揣着明白装糊涂。

  即便知道皇上无事,也要故作着急的来请求侍疾,装给宫里宫外的眼睛看。

  妃子们站在锦明宫故意哼哼唧唧的求见,徐皇后了然,出来说道,“陛下无碍,只是感染风寒受不得风,陛下疼爱妹妹们,就不把病气过给你们了,还请诸位妹妹回宫歇着,陛下大好自会召见。”

  戏演完了,妃子们便迫不及待的先后离开。

  最后只剩下宣妃一人在后,宣妃所出的三皇子是个傻子,陛下不喜,宫里人都看人下菜碟,见她们母子不受宠就会苛刻。

  徐皇后知道后训斥了宫人,给她升了位份,挪了宫殿,还给她换了一批伺候的宫女太监,对她十分关照,她将恩情记在心里,常来晨昏定省。

  她最近忙着照顾三皇子有段时日没有来请安,今日乍一看徐皇后,总觉得她哪里不一样了,她凭直觉的望向她的腹部。

  她小腹较之前似大了些。

  宣妃忙收了目光,垂首朝徐皇后请安,“娘娘也请多注意身体。”

  徐皇后抬手适宜她免礼,笑道,“多谢姐姐记挂。”

  将人都送走,徐皇后才扶着腰进殿,崇明帝忙上前迎她,轻轻扶着她,“皇后辛苦。”

  徐皇后坐下,皱着眉头问,“陛下要躲到什么时候?”

  崇明帝:“朕陪着你不好吗?”

  徐皇后将他手撇开,娇嗔,“陛下少拿我做借口,我可不做那祸国殃民的妖妃。”

  崇明帝被她逗笑,好言哄她,“皇后再容我一日。”

  “臣妾知道陛下心疼太子。”徐皇后忽然出声,崇明帝这几日息在她处,她对朝中大事只字未提,就连上次与徐原青相谈的事情也一字未问,忽然说到此事,崇明帝都怔了一瞬。

  徐皇后抬手拉住他的手,眼中含泪,声音哽咽,“陛下难道没有办法留太子一命吗?”

  崇明帝静静地看着她,她的话就像一根针在一点点的往他心口钻,他垂眸看着她的小腹,三月已过,他才知晓她怀有身孕,她是真的怕了之前的事再发生,所以满的严严实实,连他也瞒住。

  许久,他才应声,“朕,知道了。”

  翌日,颁诏,太子德行有失,即日废黜储君之位,贬为庶民,流放海南,永不入京。

  消息哗然,京城从上至下议论纷纷。

  街头巷尾无不是谈论声,沈齐文罪责落定,陈文敬当即就将人移送到了大理寺,秋后流放。

  沈齐文身边的人全部问斩,除了远在北疆的太师,就连给他端茶送水的太监都难逃一劫。

  朝中大臣与太子有过勾连的一律审讯,查有实证的抄家斩首。

  一瞬间朝中人人自危,满朝文武不敢声言语,生怕一不小心惹火上身。

  因为太子倒台的事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百姓早聊罗大人家抄出多少金银财宝,晚说刘大人娇妻美妾全都入了教坊司。

  足足七日,朝局才彻底稳定下来。

  正当徐原青在想,崇明帝要如何稳定人心时,崇明帝颁了一道罪己诏,亲登宣武门祭告天地请罪,愿后半生食素以求苍生原谅。

  百姓皆在说崇明帝是个仁德君主,没有因为太子是亲生儿子就包庇,还亲自给百姓认错,没有教导好太子,是个好皇帝。

  一时间,崇明帝宣武门祭高请罪还成了一桩美谈。

  徐原青听着百姓的赞扬之言冷冷一笑,手指扣了扣桌面,谢杨明的茶。

  “罪己诏是平靖侯的意思吧。”

  杨明点了点头,平靖侯扶持崇明帝上位,与他情谊深厚,自然会为他绞尽脑汁的想办法稳住局势。

  杨明正襟危坐,“北疆传来了消息。”

  徐原青亦是正襟危坐,心道:终于来了。

  “长宁被伏,北疆以她做谈判筹码,想要回三城。”

  “荒唐。”徐原青面无表情的骂了一声,“痴人说梦。”

  向家辛辛苦苦夺回的三城,他们想要回去,简直是在做春秋大梦。

  杨明镇定自若,等他骂完了才继续道,“消息传到了允州。”

  他看得清局势,向长宁被捕不在意料之中,北疆那边的太师和国舅私心大于忠心,局势偏倒之时,他们定然会舍弃向长宁。

  向儒已经交了兵符在家赋闲,向长泊中毒后就将军务交接给姜统领,他手无实权。

  如今能调兵的只有在允州剿匪的向长远。

  消息传到了允州,他一举一动牵动着京城和北疆,稍有不慎,朝中有人大做文章,向家就陷入危机中。

  徐原青听到事关向长远,眉头紧皱,“向长远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杨明近日被召进御书房伺候,明眼人都知道皇上想用他,徐原青知道他见自己说这些,一定是有消息。

  崇明帝会许杨明看一些奏折,然后与其商量对策,其中就有向长远的奏折。

  他想着陛下的恩许,如实道,“他想招安,将人押进京城审讯,查出幕后之人。”

  向长远是个一根筋的人,一面匪徒有他好友他下不了杀手,一面他想抓出幕后之人。

  只是目前形势严峻,向家被架在火炉上烤,他行差踏错都会引火烧身。

  徐原青直截了当问,“允州刺史呢?”

  杨明在御前侍奉不能乱说话,适才说向长远的上奏内容是想陛下求过的恩典,有关允州刺史的奏折他不能透露。

  他见徐原青目光灼灼,挣扎许久,只吐了一字,“参。”

  徐原青眉头紧皱,眉心尽是愁色。

  允州果然是个局。

  这些周折递到京城已是几日前的了,如今向长远知道了向长宁被捕,只怕情绪激动,想着尽快完成差事,稍有不对的地方,只怕允州刺史会大做文章,届时朝中老狐狸们也会乘机落井下石。

  这样就合了幕后之人的心。

  “杨明……”

  徐原青话未说完,杨明就道,“我已请旨,一会就启程去允州。”

  徐原青心里稍沉静下来,将准备好的信件递给他,无需多言,杨明明白。

  目送杨明离开,柳谦悄无声息的出现,自己倒了杯茶喝,左右看了看,眼线无处不在,他神色淡淡的收回目光,习惯性的示意徐原青哪些方向有眼线。

  徐原青若无其事得抿了口茶,朝他眨了眨眼表示知道。

  柳谦道:“常老被抓了,但是又被放了。”

  他一句话两个起伏,徐原青听完一怔,“看来我的弱点他们知道了。”

  “嗯。”柳谦点头。

  徐原青拍了拍衣袖站起身,想着是时候去见一见对手了,才起身就见对面来了人,直径朝着自己来。

  “世子安好。”

  陆秋灵有礼的朝她盈盈一拜,她还在孝期,衣着素净,头戴白花,没了花里胡哨的点缀,整个人倒是别有一番人淡如菊的美感。

  她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柳谦,抬眸看着徐原青,他面色红润,神采奕奕,看来身体里的毒的确是取了。

  徐原青见她来了,便撩袍重新坐下,抬手示意她也坐下。

  柳谦面无表情的端着茶杯起身,到一旁去守着。

  陆秋灵:“世子气色真好。”

  徐原青知道她是试探之意,直截了当告诉她,“蛊毒取了,自然好。”

  陆秋灵没想到他如此直接,微微一怔,随即浅浅笑着,“那真是要恭喜世子了。”

  她明明笑着,眼底却是寒凉之意。

  徐原青看她如今这番模样,倒是神色淡然,书中沈玉泽对她存有爱慕,最后都留她一命,养在身边。

  可现在经过了那么多事,沈玉泽对她的爱慕究竟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真是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