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第一次给洛荀盈洗过澡以后,靳利就记住了他认为最适宜的温度,到现在也一直都没忘记。
每次洗澡前,靳利都不用专门去记那个度数。
他光用他自己的皮肤测水温,就能把温度按照洛荀盈的喜好来调整了。
最多调三下,就一定能找到那个温度。
等调好以后,靳利才叫他的心肝过来。
靳利的爱总是表现在极尽温柔的细节里,也纵使表现在逾越疯狂的病态里。
他从身后揽住洛荀盈的腰,抄着花洒在他白皙嫩滑的肩膀上浇水,再慢慢浇到身上其他地方。
洗澡的过程,靳利和平常表现差不多,他洗惯了,习惯了。
但是洛荀盈却不能习惯。
水温对他的身体来说刚刚好,但对他的伤口来说,实在太烫了,像伤口着火了一样,灼烧着他的皮肤。
洛荀盈扶了靳利一下,靳利眸子一泠,立刻把花洒的头撇到另一边,一脸担忧,蹙眉关照道:“怎么了?”
洛荀盈小声道:“疼......”
热水雾着他的皮肤,疤痕在满室的水汽中若隐若现,靳利却心疼得不敢看。
因为靳利知道,那是自己先前犯下过的无数恶行的证据。
他轻轻抚摸着那些罪证,洛荀盈却躲了一下他的手。
受害者倒像是犯了错的人,有意掩藏那些罪过,略显卑微道:“算了吧,别看,太丑了......”
靳利贴了贴他肤如凝脂的肩,小声道:“我喜欢。我爱你。”
洛荀盈声音微弱:“但是我好丑......”
靳利道:“你不丑。怪我。我爱你。”
给洛荀盈洗头的时候,靳利格外温柔,心思不知道细腻了不知道多少倍,绞尽脑汁不让洗发露护发素之类的东西刺激他的伤口。
洛荀盈一袭长发披着,身上沾满了莹亮的水珠,湿漉漉的,又被新的水珠争先恐后挤下去。
光洁的美背若隐若现,尤为性感。
靳利之前只是给洛荀盈随便洗洗,他头发又长又多,累了靳利就让他自己洗了。
但这次不同以往,靳利从疏通头发按摩头皮开始,用细腻娴熟的手法,慢慢地让他放松下来。
温柔搓揉着过了一会儿,靳利突然俯首,吻了吻洛荀盈的后颈:“我真的有点爱你,心肝。”
其实他想说的事,我好爱你,我好爱好爱好爱你。
但他满身的高傲与矜持,只允许他透露一点爱意。
洛荀盈雾着嗓音,侧头问道:“为什么?一次爱很多的话,你会觉得惶恐吗?”
“会,”靳利诚实地回答,“会每天想尽一切办法,抓住你。”
但他说出来的话,说话时候的语气和话里所含的内容,却都着实让他看起来像是在油嘴滑舌。
洛荀盈莞尔,道:“多此一举,我又不会跑。”
靳利手上动作停了一下,问他:“也不跟我跑吗?”
洛荀盈轻轻挑了他一眼,道:“明知故问什么?这不是已经跟你跑了?一直都在跟你跑......”
靳利佯装不满,手上却没闲着,又挤了一点洗发露给他涂抹上,道:“刚才还说不会跑。”
洛荀盈叹了口气,道:“没办法,你又不肯屈尊降贵给我一个身份,那就只好由我来破例了。”
靳利假装没听到他要一个名正言顺身份的诉求,只问道:“我是偏爱吗?”
“不是,”洛荀盈道,“你是全部的爱。”
靳利眸子里的火腾然升起又猛地被浇灭,淡淡道:“撒谎精。”
“那结婚吧,结婚好不好?”洛荀盈问完,又补充了一句道,“我认真的。向你证明我没有撒谎。”
“......”
靳利顿了一下。
跟洛荀盈结婚?
那还是没必要。
他假装专心给洛荀盈揉搓了一会儿泡沫,转移话题道:“我开玩笑的,心肝。放松一点,你最近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大事儿,”洛荀盈面上闪过一丝愁容,又正色道,“想结婚了,和你。”
靳利顿了顿,温声道:“我也是认真的,心肝。最近有感觉身上哪里不舒服吗?”
洛荀盈不再坚持,回答道:“疼。”
靳利愣了一下:“......哪儿?”
洛荀盈老老实实:“哪儿都疼。”
靳利了然,眸子里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归于平静:“除了那些伤呢。”
“那......”洛荀盈略微思索了一下,道,“那就晚上,枕在枕头上的时候,后脑勺像有根弦紧绷着,睡觉头晕,感觉床在晃,半夜睡不着还觉得自己濒临死亡,想从床上坐起来写临终绝笔,又没有坐起来的力气。算吗?”
靳利问道:“如果有力气坐起来呢,你会写什么?想过吗?”
洛荀盈道:“我要立遗嘱,把
所有遗产全部赠予你。”
靳利道:“我不缺钱。”
洛荀盈道:“我只有爱。”
靳利问:“你刚才不是说,已经把全部的爱都给我了?那还剩什么遗产。”
洛荀盈道:“还剩附加的爱。”
靳利道:“那需要等什么临终?现在就可以给我。”
洛荀盈道:“可那点遗产就是我的遗憾,现在给不了你。”
“......”
靳利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为了掩饰自己不经意透露出的纠结,又挤了一点洗发露,“…遗憾?”
洛荀盈道:“至死不能和你在约定俗成的仪式下永结同心,我抱恨而终。”
他还在暗示婚姻。
可是,靳利这位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已经爱自由爱惯了,所以没打算,也不愿意跟任何人有更深一步的发展。
因为,那意味着一种无形之中的捆绑。
尽管这种无形的捆绑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但存在即不爽。
“都永结同心了,还需要迎合什么约定俗成的仪式?”靳利给他按摩头发的力度,更温柔了几分,耐心劝说道,“我们的爱情,本就凌驾于世俗之上。”
洛荀盈摇了摇头:“不是在乎这个。是在乎同你在一起的所有仪式。”
靳利一边给他冲掉泡沫,一边问:“所以遗产是由恨生爱?”
洛荀盈乖乖地闭上眼睛:“至死的遗憾是由爱生恨。”
靳利:“爱到死吗?”
洛荀盈道:”远远不够。”
靳利道:“现在主动权在你手里了。”
洛荀盈道:“一直都在。”
他说话总是藏一半露一半,带着一种信手拈来的从容淡定,时不时就让靳利想起来,早就被抛掷于脑后很久了的,破文言文: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被在中学时期死去的回忆突然攻击,靳利没什么好感慨的。因为他全篇只记得这一句了,但这一句用来形容洛荀盈就恰恰合适。
其实,靳利也总觉得前方有什么陷阱在等着他,等着他自投罗网,而他明知道是陷阱,却又在一步步自投罗网。
可他不知道那陷阱是什么。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兵来有将挡,水来有土掩。所以对靳利来说,坏的结果并不可怕。未知的结果,才是最可怕的。
靳利自己把睡袍穿上了,又抄过来一件给他穿上,呢喃细语:“心肝,如果这真的是你表达爱意的方式的话,我可真的要好好适应适应了。”
洛荀盈还没把睡袍接过来,就感觉到腰间有明显的异物感,在灼他。
靳利站在洛荀盈身后,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弯了弯手指,勾住他的手指,乞怜道:“心肝,你疼疼我好不好......”
他并没有故意装腔作势,像绿茶婊绿茶弔一样的怪声怪调,但声音压得很低,显得语气极其可怜委屈。
好像如果洛荀盈不答应,就是多么十恶不赦似的。
洛荀盈会意,松口道:“那待会儿再洗一次。”
靳利像一只温驯的小狗:“好。”
此时的他,根本不像平日里那个目空一切的人,甚至于一点锦里经纪董事长的影子都没有了。
这个小房间,朦胧得只剩下他和他的心肝,双双遗世独立。
......
迷蒙之中,听见一句口齿不清,似在呓语的话:
“心肝,我真想死在你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