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利低头靠近,镜框被折射出金色的微光。

  他俯在洛荀盈颈侧轻轻嗅着,似在寻找什么。

  洛荀盈顺势把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双手揽上靳利的腰,又被靳利用手束缚住,在他的腰上。

  这次轮到靳利心里发虚了。

  “说说看吧,你是谁?”

  靳利强装着镇定,质问他。

  娱乐圈嫉妒他的人太多太多了,看他的眼神就像盯一块肥肉,时时刻刻要把他活吞了,他不得不谨慎。

  “洛荀盈。”

  洛荀盈一边回答,一边从靳利的双手的钳制中抽出一根食指,触到靳利的腰间,隔着衣服在上面一笔一划的写着自己的名字。

  腰间痒痒的感觉,让靳利被撩拨得心里也痒痒的。

  但他丝毫没有放下警惕。

  洛荀盈才刚写了一个三点水,靳利就知道他要写自己的名字,打断他说:“不重要,我是问,你是什么人。”

  “你心里的人。”洛荀盈笑着挑逗他。

  他这一笑,让靳利确定,果真来者不善。

  “别耍花招,不然我弄死你,”靳利冷笑一声,道,“老老实实的,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没有人。”洛荀盈诚实地说。

  因为确实没有人。

  靳利换了一种问法:“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什么都做。”洛荀盈道。

  “哦?什么都做?”靳利眯起眼睛,语气危险,“那你一天能赚几个钱?”

  “钱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洛荀盈轻笑一声,“你这样的人,才少见。”

  “喜欢人?”靳利掐住他的下巴,凑近,阴鸷的眼神细细地打量着他,“那你怎么不干脆当个职业鸭子呢,不光爽了自己,还能赚钱!你长得漂亮,身材也好,还怕捞不着我这样的人么?”

  洛荀盈道:“我现在连你都没捞到,又怎么捞得着别人呢?”

  “你说不说真话?”

  “我说的都是真话。”

  “嘴很硬是吧?真好。看到底是你嘴硬还是我手腕硬,”靳利一把推开洛荀盈,恶狠狠的说,“你就待在这儿,我看你什么时候肯说实话。”

  说完,他离开了这里,把门紧紧闭上。

  出门把领带一整,他还是那个冠冕堂皇的影帝靳利。

  目送靳利离开以后,洛荀盈看了看身上的衬衫。

  还是只系上了两个扣子。

  一个是他自己扣的,一个是靳利替他扣的。

  洛荀盈回顾昨天靳利解扣子的动作,又模仿靳利刚才给他系扣子的手法,把扣子一个个系上了。

  他的动作还是很慢,不过相比于刚才,已经很快了。

  全部系好以后,洛荀盈仍然不满足。

  他又把扣子解开,再系上,双叒叕解开,再重新系上。

  他牢牢记住这些动作,反复训练系扣子和解扣子的手法。

  直到,他练熟了。

  屋子里有点黑,太压抑,洛荀盈下床,准备出去看看。

  可门紧锁,任凭洛荀盈怎么打都打不开。

  可惜了聪明一世,他自己笑自己。

  昔日的雀族二殿下,如今成为金丝雀。

  往常只有玩弄别人的份儿的他,现在竟然沦落成了人家笼子里的玩物。

  曾经高高在上的人一朝卑贱到泥里,沦落破鼓乱人锤,任谁看见又不贻笑大方呢?

  人善可以,人善被人欺不行!

  我初来这个人生地疏的世界大难不死,可不是为了成为废物平庸无为任人宰割的。

  猛地,门又开了。

  迎面走来一个女人,洛荀盈抬眼一看,此人双肩袒露,雪白嫩滑,热艳红唇,花枝招展。

  他心想,这人倒是不比他之前的姘头们差。

  一样的妖艳,一样的贱货。

  女人穿着红色丝绒吊带连衣裙,身上的香水味非常浓郁,充斥在这个狭窄的小屋子里,显得尤为刺鼻。

  这个女人就是傅宥仪。

  “听说我的帅气老公刚找的新欢特别漂亮,”傅宥仪夹着嗓子,对洛荀盈说话,“我倒要看看,这是有多漂亮?”

  虽然他们只是平常恋爱关系,但为了宣示主权,她用的是“老公”两个字。

  几个小时之前,靳利见到傅宥仪的第一眼,刚说了两句话就让傅宥仪觉得浑身难受战栗还不得不忍气吞声。

  第一句是“宝宝”。

  第二句是“昨晚发现一个尤物,我接到老地方了”。

  靳利在激怒傅宥仪,故意的。

  登时傅宥仪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但还是努力维持着,尽量不让五官扭曲。

  她自我催眠。男人嘛,偷个腥而已,很正常。

  傅宥仪和靳利暧昧了几句,两个人就分道扬镳了。

  靳利说他要去赶通告,来不及了。

  而

  傅宥仪……

  来了这里。

  高跟鞋发出清脆的声音,每一声都好像用力地踩在洛荀盈的心上,逼它悸动。

  傅宥仪慢慢凑近洛荀盈,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

  这一看,她也来了兴致,“哟,还是个男人?”

  洛荀盈被她身上的香气熏得脑袋疼,禁不住侧头皱了下眉。

  傅宥仪把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当成了挑衅,一时生气,“啪”的一声,直接打在了洛荀盈的脸上。

  “贱人,”她毫不留情的开骂,“你摆这个脸,做这副样子给谁看呢?”

  洛荀盈本来就惨白的脸瞬间肿胀起来,脸上赫然形成了一个鲜红的手印。

  傅宥仪脸上露出不屑和傲慢,勾着嘴角说:“你就算再漂亮,你也只不过是个外头捡的,知道么?”

  洛荀盈知道要讨好别人,但他并不是讨好每一个人。

  骨子里的傲气,让他反讽得漫不经心,“那你也不过是个家里养的,又在得意什么?”

  一句话反问回去,让傅宥仪听得花容失色。

  她咬着下嘴唇,使劲掐住他的下颌,威胁地说:“我弄死你。”

  “你敢吗?”

  洛荀盈承认,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有赌的成分。

  以前他生活的地方,就是男尊女卑,一夫多妻,在娶妻纳妾这方面,女人根本不敢插手丈夫的事情,这是那个时代的漏洞。

  但是在这个地方,他还不敢妄下定论。

  不过,他瞎猫碰上死耗子,还阴差阳错地赌对了。

  在这个地方,最爱的人最卑微,这是每个时代的漏洞。

  傅宥仪冷哼了一声,狠狠地把洛荀盈一推:“我看你能得意多久!”

  洛荀盈被推开,顺势半躺在这松软的床上。

  “这话,”他懒洋洋地说,“你是不是该对自己说?”

  骂又骂不过,打也不能下死手,四下里还没有东西让她摔。

  傅宥仪被彻底激怒了。

  她攥紧了拳头,意识到自己新做了美甲,又长又尖。

  于是,傅宥仪爬上床,用新做的美甲疯狂的挠着洛荀盈,一直到美甲全部掉落。

  洛荀盈吹弹可破的皮肤,此时更是被划出一道道鲜血淋漓的指甲印子。

  用一次一千五百块钱的美甲换自己出一口恶气。

  对傅宥仪来说。

  值!

  不想,刚发作完没过多久,一会儿当然功夫,靳利也来到了这里。

  傅宥仪的第一反应不是质问为什么他赶通告赶到了这里,而是又生气又委屈,直接扑在靳利怀里。

  她缩着身子哭喊了起来:“宝宝,你这哪里找的人?漂亮是漂亮,但怎么这么凶啊!把我美甲都拔掉了……”

  “宝宝。”靳利摸了摸她的头,敷衍着安抚了一下。

  他的眼睛一直看向床上的洛荀盈,全身抓痕,但安安静静。

  洛荀盈也反过来回馈了靳利一眼,但眼神里尽是无助和胆怯。

  “你看他干什么?”傅宥仪从靳利身上起来,给他看自己光秃秃的指甲,“你看我啊,你看啊!宝宝,你看看我嘛!”

  靳利这才正眼看傅宥仪一眼:“好了,宝宝,我知道你不开心,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傅宥仪演技真的差的一批,夸张的咧着嘴又哭又叫,光打雷不下雨。

  靳利又不傻,他有自己的判断,心里也是跟明镜似的。

  他本就是故意放傅宥仪来作妖的,好给洛荀盈一个下马威。

  之后打一巴掌给一块糖,靳利只需要哄两句,对洛荀盈说几句,“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真心对你好”,这种鬼话,洛荀盈就会手到擒来,对靳利感恩戴德,把背后指使他的人供出来了!

  靳利哄着傅宥仪出了门,临走的时候不忘回眸,给了洛荀盈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逆着光,光线遮住了他的半张脸,看不清他的表情,洛荀盈只看到那一抹笑容,嘴角勾出一个戏谑的弧度。

  刚出去不到一会儿,靳利又折回来了。

  他用手指敲了敲门,告诫说:“聪明人要学会找个伞大的地方躲雨。”

  靳利的意思是,干不成就投靠,做个墙头草没什么不好。如果非得想跟他作对的话,要先衡量一下洛荀盈自己那边跟他这边的势力孰强孰弱。好自为之,一定要深思熟虑啊~

  他撂下这么一句话,就又离开了。

  这地方很偏僻,他们把门又锁得很死,一般人出不去也进不来。

  血管破裂的疼痛对洛荀盈来说实在没什么,之前受过的苦难多了去了,这点小伤小痛,他早就麻木了。

  无助和胆怯的眼神,矫情吧?但对他来说,那是必要的矫情,只是为了博取同情而必要。

  他无助不是因为他无助,是因为他该无助。

  他胆怯不是因为他胆怯,是因为他该胆怯。

  在“见人说人话,

  见鬼说鬼话”的大前提下,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洛荀盈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回顾刚才发生的事情,若有所思。

  洛荀盈虽然不像之前机敏,听不到细致的脚步声了,但是刚才靳利进来之前,洛荀盈听到了他的说话声。

  他跟别人说:“等我一下,马上。”

  所以洛荀盈才给了傅宥仪施展拳脚的机会,让她对他大打出手。

  洛荀盈还发现,迄今为止,在自己遇到的人里面,跟自己说过话的,一共就两个人,而这两个人还都说过要弄死自己。

  好像,在这个世界上,随随便便就可以弄死一个人,就跟之前他所在的世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