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疾风都走了。沈潘自然也要走。

  刚抬腿就发觉那玉世子倒还是在草丛里趴着。嘴里念念有词。

  “走吧。走吧。出了你这个变数,就看着谁棋高一着了。哎呀。”徐玉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悠哉悠哉往前院走。

  沈潘看了他的愈行愈远的身影倒是敛了眉。

  时辰不早了,沈潘没有细想,直直顺着那条小路奔去。

  显然方才那位李家的二公子也是知道这小路的。

  沈潘脚步轻轻从后边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月色沉沉。迎春花摇曳在那无星无月的夜空里,一阵阵扑鼻的花香,像是张扬的邪魅。勾住人的鼻子,让人沉醉。

  跟着那花香一起来的是悄无声息的死亡。

  沈潘沉眉肃脸。平静地游走在暗夜里,将一个个隐藏在暗处的人无声无息送往地狱。

  血腥味夹杂着花香扑面而来。沈潘闻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心里平静极了。荡不起半点涟漪。

  他从来不良善。他从没未对他前世杀过的人忏悔过。因为没必要。

  马革裹尸,壮士一去不复还。实在是太过平常。平常地如同当年他在城楼上佩剑一抹。

  他也该死。

  可他放不下,扔不掉,舍不得。

  便是浮生一梦,哪怕黄粱一枕。他也要在梦里有个好活。

  人命真的能重来吗?

  沈潘看到眼前的人无声息倒下的时候才忽然觉起。

  他得到的是上天多大的惠赠。

  沈潘极其淡定地将最后一个暗卫,解决掉。转身潜入院子。

  屋里红色的喜字被红烛照得通明。院子里却静谧极了。静谧得连花木都没有一丝晃动。

  沈潘在院外踱来踱去,只觉得心头猛跳。

  今夜里太过诡异了些。明显不愿拦住李家二公子,却要摆个架势的徐玉。还有匆匆而来却连个影子都不见的二公子。还有如今怕过了三更天,却仍然不见新郎。

  沈潘呼吸一紧。额上沁出了冷汗。

  李家二公子为何会被排除在这场布局之外?

  他是李荷衣的弟弟,他还是御前的带刀侍卫。

  徐玉拦他,又不拦。看似无用,怕是有人请他帮了忙。

  李荷衣让他帮忙拦住是为了弟弟。那另一个人,又是为何?

  沈潘忽然深吸口气。只觉得头皮发麻,通体冰凉。

  第二个人无论是想拦住李疾风还是特意让他过来,沈潘都毫不质疑,他如今就在这屋子里。

  若是站着进去的,就好了。

  只怕是,那位还不知道何许人也的新郎官也在里边。

  沈潘神色凝重,眼里森然盯着看似没有动静的婚房。心头一转,扔了棵石子,打在了远处的树上。

  树上的夜鸟被那石子打在树干的响声一吓纷纷飞起。惹了一阵的喧嚣。

  “谁?”屋里传来一身低问。

  却只有一个字,仿佛在等待着门外的动静。

  沈潘屏息静气,生怕乱了气息被人发觉。

  院里微风阵阵,清风缓缓而过,吹干沈潘身上冷汗,吹走方才的喧嚣,让这偌大的院子重新归于寂静。

  “是谁?”屋里又传来一阵低喝。

  沈潘只紧盯着房门口,半句不应。

  稍过一会儿,那房门“吱呀”一声被打了开来。小心翼翼地出来个人来。

  那人目光所及,扫了一圈,精准地看向沈潘方才杀人的几个地方。怕是尸体还温热的。

  那人缓缓走近,看了尸体略微一愣。恭恭敬敬地走回了门口。“主子,门外无事。”

  他一说,屋子便再无响动。那出来的人就站在门口,缓缓走向庭院深深没有一丝光亮的地方。

  沈潘却不再动,目光随着那人移动。一步一步,等着他移向这处来。

  那人清瘦,走得不疾不徐。却是专门捡着昏暗处一步步走着。

  乍暖还寒时候,晚风透过春衫,吹得人脊背发冷。

  沈潘眨也不眨地等着这个人摸向自己。莞尔一笑。“范送。”

  “沈潘?”那清瘦的身形一僵,几不可闻的声音在风里刚一吹,就散了。

  “是我。”沈潘心里一松。呆站着,回应他。

  心里千回百转,他想过一会儿智取也好,强救人也罢。却未曾想过,在这儿,遇到了范送。

  “是你。”范送呢喃一声。神情不见紧张,动作却更是小心翼翼。

  “屋里如何?”沈潘皱眉。范送能从屋里出来就说明里边不妙。

  “不如何,”范送呢喃一声。仿若呆怔在原地。好生看了看沈潘,叹了口气。

  “屋里唯有二皇子一人。”范送压低声音凑近了沈潘耳朵。

  “只有他一人。”沈潘一喜。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让他捡了个便宜。

  “沈潘。”范送却忽然叫他一声。

  “嗯?”沈潘一愣。那人眼睛黑似漆,望着他。隐在月夜下的脸,似明似幻。看不出平日的儒雅温润来。唯一不变的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算了。”范送深吸口气。凉凉一笑。拽了拽他的衣袖。

  仿佛在方才的目光流转间耗尽了全部的气力。

  “我们进门之前屋里人尽皆中了迷药。若是救人,拿凉水泼便好。切记,切记,先救人。他诡计多端,我刚才已与他说门外有异,你便是进去擒住了他,我也怕他能逃出来。”范送灼灼看着他,一句一句交代。

  门内的烛光煜然。门外本该剑拔弩张的两人却沉默以对。

  范送说完了,呆呆看他一眼。眼里有孤寂,有怅然,像是处在寒冷的空城里。那城里孤空得让人打颤,却唯有他一人驻守。

  眼前的人热血,重情。他却不舍得那拿点不值一提的情愁去束缚他,困扰他。

  仓皇起恋,婉转成仇。范送有些后悔那天自己就那么接受了沈潘的歉意。

  他说,你不赔不是,我便赔。

  他说,他当日牵强附会,生拉硬扯的一通理由尽皆狗屁。

  他说。“我断了你的前途自然也接的上,与你和解是我的诚意,帮你一把自然是应该的。”

  他说。“不是承你的情,只是我欠了你的债。”

  他说的话,范送大多都记得。

  和他相处时日不多。

  范送却总是能记住。

  他在自己的孤城里困守多年,却是没想到,沈潘用这样拙劣的方式,替他敲开了那一所困顿。

  迷迷蒙蒙,混混沌沌。

  可惜的是这无心插柳的人,看不上,也不愿看到那茵茵绿柳。

  范送苦笑一声。心想若是自己还是曾经那个孤高自傲的范送。若是那一日自己义正言辞拒绝了沈潘赔不是。

  哪怕他不是这样的玲珑剔透,哪怕他像别人一般,去试一试?

  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心里郁郁,满目苍凉。

  他有口,却难言。

  只因着面前的人,赤诚简单。天悠悠,地悠悠,沈潘的心里,容不下别的苟且。

  他聪明,所以他不说。

  可他不说,那心里便像堵了一座巍峨冷峭的雪山。雪山上,白雪飞扬。料峭寒风刺骨凛冽。

  闷得慌,冷得慌。

  却又无可奈何。

  “去吧。”范送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对不住。”沈潘叹了口气。眼里神色复杂。一个手刀,劈在范送脖子上。

  范送乖乖顺顺地晕了过去。

  说不通贼人都闯进屋去了。屋外的人没有动静,还安然无恙吧。

  沈潘担忧地看了眼范送。却是冲进屋里,直接破门而入。

  其实方才若是沈潘再原路折返,从暗道里通往这婚房,便也不用打晕范送了。

  可夜长梦多。李荷衣他们在屋里生死未卜。那么长的路途,沈潘生怕途中生变。

  屋里果真只有一人。

  那人穿了红色的明缎新服。一脸紧张的望着看着门口。却不曾想出来的是个一脸凶相的汉子。

  “你是谁?”那人脸色沉肃,却未显忙乱。看着沈潘,与之僵持着。

  “我是你爷爷。”沈潘重来还是第一次看到明玦。想着上一世那人刻薄的嘴脸,如今新仇旧恨,气不打一处来。新仇旧恨,一同加上。走近两步,挥手就是一拳。

  此刻才看到那屋里光景。穿着新娘服的知武软作一团。还有个青衣少年人,被五花大绑,嘴里塞了东西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既然是迷了药,李荷衣怕是也在地板下不行了。不然何必现在还没动静。

  沈潘阴沉沉看着还捂着脸的明玦。又是一个手刀。

  看着他绵软地瘫在地上才略微松口气。刚转身,想了想,又回来。将他全身上下除了内衫脱了个遍。

  想一想李荷衣的德行。怕是也不会不好意思。

  大手一甩。连着内衫都没给明玦留。

  作者有话要说:

  嗷。请个假。周三上午考试昂。明天要复习。存稿君还是没有坚持住。明天就不更了。T^T叶子考完试就更。么么哒。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