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潘安安生生地在家里边过了个年。

  虽然这年看起来寒碜吧啦的。但好歹也是和凤连一起过的。

  凤连某天趁着夜黑风高的时候,还特意回了质子府。

  先前沈潘救回来的贴身内侍青竹正代替他在质子府里待着。

  按照沈潘和凤连的合计。凤连既然已经被人下了这等糟心的毒,怕是不会再有人来害他性命了。

  一个别国无甚大用的质子。如今皇子们内斗斗得如火如荼。实不相瞒,若不是沈潘查到了二皇子身上。

  沈潘还真想不到那二皇子还有闲心给凤连下毒。果真是深谋远虑的蛇蝎心肠。

  质子府里倒是平静。便是大年夜的国宴也没出什么岔子。没人会想到质子府里的一个单薄小质子。

  无甚存在感倒是挺好。凤连在靖国公府可比质子府过得自在多了。

  转眼间过了年,春天到了。乍暖还寒的时候。沈潘听说李荷衣上了花轿。

  红妆何止百里,嫁妆堵了盛都的官道。

  不过沈潘没看到那盛景。

  春风吹,战鼓擂。我是老王我怕谁?

  沈潘老早就听着他三叔的吩咐,藏在了新房的地板下。

  李荷衣的嫁袍太大了。又大又奢华又繁复,便是绣娘日赶也赶也赶制不出两套来。

  所以现在和沈潘蹲在上官府床底下的一块地砖下边的李荷衣,只穿了件纱袍。还好,里边还有个亵衣。

  “凉快不?”沈潘想到上次她耍自己在风里陪她兜圈子都牙疼。

  “还行。”李荷衣面不改色。将手里的玫瑰糕几口吃完又拿出了芙蓉糕。吃得不亦乐乎。

  “既然都来了。怎么不上去拜个堂,成个亲?”沈潘抽了抽嘴角。有些理解不能。

  沈清只让他来搭把手。可没说让他来陪着这位姑奶奶吃吃喝喝,看着知武扮的新娘子被送入洞房。

  “呦。小弟弟。这是在为知武兄弟鸣不平?”李荷衣眨眨眼睛。将油乎乎的柔夷往沈潘衣服上蹭了蹭。

  “别叫我弟弟。”沈潘憋红个脸。

  心想自己越活越倒回去了。让一个小姑娘叫自己弟弟,真是羞耻。

  “你比我小,我不叫弟弟叫甚?”李荷衣笑笑,越发地靠近沈潘,悄咪咪在他耳边说话。

  轻纱本来就透,李荷衣贴上来,沈潘不用看就能感受到冰凉的身体正蹭着自己。

  偏生主人还丝毫不注意。

  李荷衣身为女儿家的矜持真的是被狗吃了!

  “你就不能注意下仪表?”沈潘垂下眼皮。嫌弃道。

  “跟沈家弟弟有何注意的。自己人,自己人。”李荷衣趴在沈潘身上不动。聊聊道。“你三叔那位如玉公子,啧啧,怎就想不到,有你这样的侄儿。”

  “我怎么了?”沈潘瞪他。

  “不怎么啊。”李荷衣吃吃一笑。未著脂粉的脸上没了冷艳端庄,反而有了丝邻家姑娘的娇俏来。

  “你三叔说你不喜姑娘,专好龙阳。我还不信。”李荷衣扫他一眼。“现在啊,不信也得信了。哎哎哎。”

  “。。。。。”他就知道这厮没个好话。

  “我到底要来这儿干嘛呢!”沈潘脸上涨得通红。气呼呼道。

  每次见到李荷衣这厮,他都能被气得七窍生烟。

  若不是看她是个弱质女流,沈潘早一拳上去了。

  “来这儿当然是看好戏啊。”李荷衣咯咯笑。总算是一边去了。

  “你说。今日里咱们能钓个多大的鱼?”李荷衣喃喃。蹲在狭小的一块地板下边老鼠一样,啃着冷糕。

  “钓鱼?”沈潘皱眉。

  “今日和李家长房嫡女成亲洞房的会是谁?”李荷衣嘀咕一声。一脸的古怪。

  沈潘一愣。“还能是?”谁。

  片刻间,好似福至心灵。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上官清颜还在别庄里。怎么会堂而皇之地过来成亲?

  那日他问上官清颜本人,谁送的聘礼。上官清颜只说上官清颜,沈潘还以为是他授意的。

  现在却是一瞬间想通了。

  上官清颜要娶李家小姐。那外人也就只知道上官家的世子求娶了李家小姐。

  这个人却不一定是上官清颜。

  那是谁?

  不是上官清颜那是谁?

  三叔说过,李家不比别家。李家的长房嫡女就是李家的一切。

  倘若他没有救下上官清颜会如何?上官家会毫不质疑地被二皇子收下。那李家听到了上官清颜的死讯会如何?

  皇上本就不愿意他们两家结亲。当年一纸婚约,本就岌岌可危。如今新郎死了。那可真是皆大欢喜。

  顺势将婚约取消那是必然的。

  如果没了婚约,李家当然不会和上官家有什么关系。那接手上官家的人也算是错失了个良机。

  可若是上官清颜没死呢?若是没死,让李荷衣带着整个李家嫁进上官家,那才是一石二鸟。

  这是有人想玩一出狸猫换太子了呵呵呵。假冒个上官清颜,就什么都有了。

  至于那个有人是谁。

  沈潘有点心疼二皇子费尽心机忙前忙后促成这个婚事还要鸡飞蛋打,等着别人坐享其成的惨痛结局。

  “乖乖啊。”沈潘喟叹道。忽然心念一转。“你既然知道那新郎有问题,何不直接揭穿?做何非要等到洞房花烛?”

  “那自然是。”李荷衣笑笑。“姐姐年岁大了,等不得了。”

  沈潘竟然说不出来话来。

  李荷衣该是不小了。若是再这么陪上官清颜耗下去,怕是真的要等到人老珠黄了。

  “我一会儿该干嘛?”沈潘低声哼哧道。

  “不干嘛,屋里屋外的悄无声息解决了。然后见机行事。”李荷衣无所谓撇撇嘴。

  她的计划里本就没沈潘。是那位非要让他过来。

  李荷衣眼里,沈潘顶多算个脑子不太灵光的打手。不过这打手长了个好块头,还出身不凡罢了。

  “哦。”沈潘点点头。讷讷应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新娘才被人扶了进来。

  屋里瞬间被喜娘丫鬟们塞得满满当当的。

  沈潘把耳朵贴在地板上,听着脚步声,算着有多少个人。

  “不用算她们。等新郎来了他们自然会出去。你待会儿混出去,把周围躲着的人清理干净先。”李荷衣忽然拉了他一把。目光一沉小声道。

  “周围?”沈潘心里咯噔一声。转头看李荷衣。

  “我猜的。”李荷衣沉着脸小声道。“若真是那人。想要逮着他,倒也不容易。”

  果然,不一会儿,那屋里的丫鬟喜娘们,却都又退了出去。

  只剩下个新娘子。坐在床上,动也不动。

  红烛燃泪。哔剥的声音在静谧的屋子里炸开,显得格外清晰。

  忽然就听到新娘的绣鞋连着剁了三次地板。

  李荷衣目光一沉,拍了拍沈潘的肩膀,示意沈潘快走。

  沈潘和李荷衣呆的地方是个暗道。那暗道四通八达,其中一条就通向隔壁的一间偏僻院子。。

  沈潘只需要从外边将暗线打扫干净。至于屋子里怎么闹,也由他们去了。

  院子离婚房不近。临行前,上官清颜特意给他捎了一份上官府的底下通道图。

  像他们那样的百年世家,盘根错节,内里乾坤大着呢。地下通道也不算什么稀奇。

  春日里,乍暖还寒时候。沈潘利索地出了偏院,钻进花香正浓的后花园。那地图上说这儿有条直通婚房的小路。

  “唔。疾风。”还未走近。那花园丛里就穿来一声短促的急呼。

  那声音,倒是挺耳熟啊。呵呵呵。

  沈潘嘴角一抽。心底泛起了不好的感觉。

  这世界真小。真的。

  “放开。”另一个声音呵斥一声。

  “良辰美景奈何天。你去凑那个热闹干嘛?”那清脆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耳朵好的沈潘听到。

  “守着。”另一个声音干脆道。“上官清颜若是欺负我姐,我把他扔出去。”

  “就你那姐。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徐玉撇撇嘴。手上却根本不动。抱住疾风,顺势躺在草丛里。

  “你放开。”疾风看着这人死皮赖脸的样子,黑了脸。

  “哎。人家洞房花烛夜。你这煞风景的弟弟把上官清颜那病秧子吓得萎了怎么办?”徐玉笑嘻嘻道。那张嘴又欠又唠叨。

  “你。”疾风怕是被惯常欺负的。只一个你字出口就要拍掉他的手直接走。

  “你要是走了。我可就喊了。”徐玉也是卯足了劲儿要把他就在这儿。“李家二公子和文渊侯家的世子游戏花丛,月下赏花。也是一段佳话。”

  徐玉摇头晃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徐玉你到底要干什么?”李疾风转过头来不耐烦道。“从我进这上官府起,你便开始拦着我。这是我姐的大婚。你若是做了什么,我以后定不饶你。”

  沈潘脚步一顿。心中一紧,皱了皱眉。上官清颜提醒他,这与他有一面之缘的小世子不是什么善茬。

  那这小世子千方百计地阻拦这位,到底是为何?

  “呵。我能做什么?”徐玉忽然笑了。“你那姐姐,还不兴有人能治得了他?”

  “徐玉。”李疾风冷冷喊一声。“我姐姐再如何她也是个女子。我若是知道你敢如何,我定饶不了你。”

  “我哪里敢?”徐玉强笑一声。幽幽说道。“你那姐姐心大着呢。”

  “你便听我的吧。哎。”徐玉拍拍他的肩膀。

  “滚。”李疾风狠狠拍掉他的手。转头爬起来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