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貌美恩公不对劲>第137章 求生

  卓应闲觉得自己还是先别胡思乱想, 以免越发颓丧,先集中精力做出趁手的工具和需要的装备,辨认方向的事,就等着夜幕降临之后, 看满天星辰给不给面子。

  他像只灵巧的猴子一般在树上窜来窜去, 从柳树跳到其他树上, 寻了一根长度粗细度都适中的木棍,接着又折了满满一大捧粗细差不多的树枝, 最后弄了很多宽大的草叶和柳条,将这些全部堆在聂云汉身边,一边絮叨着跟对方说话, 一边开始忙活,半日之后,做出了一张很简单的木头筏子。

  筏子一头留有一段很长的绳索,便于卓应闲拖拽, 怕聂云汉躺在上面会与地面摩擦,底面做得十分厚实,因而面积不大, 只得他一人长宽,用柳条草叶糅合起来做绳, 倒是挺结实。

  怕聂云汉淋雨,卓应闲又摘了些草叶做成厚实的遮挡物,用树枝撑在了筏子的四角, 形成了一个顶棚,然后他又用剩余的草叶给自己做了半截蓑衣, 以备不时之需,目前无风无雨, 这蓑衣就先给聂云汉垫在身下,用来防潮。

  然后他又在附近转了转,采了些驱蚊虫的野草,又非常幸运地找到了一种叫做“蛇灭门”的野草,之前听戴雁声说这种草的气味能驱蛇,于是他摘了满满一大捧,全部塞在了聂云汉的筏子四周。

  这样至少能够保他不被蛇虫鼠蚁侵扰,卓应闲心情大好,顺手摘了一朵淡黄色的小花,别在了聂云汉网巾上缘。

  “你之前不是给我簪过一朵芍药么,这下我终于有报仇的机会啦,哈哈!”卓应闲看着聂云汉戴花的脸,捏了捏他的双颊,“还是很英俊。英俊的聂千户,快快醒来吧!”

  安全有保障了,卓应闲才算松了口气,接下来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寻找火种。

  他想来想去,好像只能用最古老的办法——效仿燧人氏钻木取火。

  为了保证能成功点起火,他又搜罗了一大堆草叶和树枝,放在竹筏顶棚上晾晒,毕竟此处实在太潮了,就算有火种,生起火来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必须提前做准备。

  眼看天色将晚,卓应闲拉着聂云汉的筏子到了一处歪脖子大树下停住,打算今夜就在此度过,他也准备好了自己的武器——一根木棍。

  长期躺在地上对聂云汉的伤口没有任何好处,即便隔了一层木头筏子也挡不住潮气入侵,因此卓应闲寻了大量的树枝草叶,堆在一起约有一尺厚,垒得结结实实,才将聂云汉的筏子推了上去,希望离地高一些,至少能安稳度过这一夜。

  如果今晚能将火生起来就好了,这样就不怕潮了。

  再之后,卓应闲把树枝在石头上磨尖,将那条蟒蛇开膛破肚,取出了蛇油,扯了自己袍角几块布沾上油,与树枝裹在一起,做了几个简易的火把,以便保存火种。

  万事俱备之后,他才开始钻木取火。

  可是卓应闲只看过燧人氏的传说故事,至于究竟怎么取火他一窍不通,聂云汉之前也没教过他,无奈之下,他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把他方才磨尖了的树枝在另一根枝条上旋转摩擦。

  可是磨得他手都酸了,并未看到半点火星,卓应闲郁闷至极:“汉哥,你说那燧人氏是不是骗人的?我胳膊都要断了这还是没有火,再钻一会儿,我的手心都会比这树枝先着起来!”

  聂云汉自然没有回应他,周遭安静得令他觉得后背发凉,觉得还是得说两句话心里才能踏实。

  “你饿不饿?之前的那颗固元丹已经含化了吧?”卓应闲轻轻摸了摸聂云汉的胃部,那里已经明显凹进去了,他又摸了摸自己,凹得更厉害,“奇怪,我怎么不觉得饿呢?好像今天我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可从昨天早上我就没再吃过东西了,也就昨天被俘之后,吃了一颗固元丹。这固元丹真的这么神?”

  愣了一会儿,他又道:“你们赤蚺好东西可太多了,或许就是这么神。”

  待手臂缓过劲儿来,卓应闲继续钻木取火,然而依旧没有任何火星诞生,他倒是突然感觉一阵沉重的倦意向他袭来。

  这倦意与疲劳不太一样,是突如其来的,仿佛当空落下来一个沉重的罩子,将他牢牢罩在里头。

  起初是呼吸不畅,像有什么在挤压他的胸口,卓应闲只觉得自己的体力终于耗到了尽头,是该休息了。

  所以他放弃了取火的打算,反正夜幕已经降临,他随便弄了点草叶垫在屁股下面,趴在木筏边,与聂云汉脸对脸,一只手握紧了他的木棍,准备小憩一会儿。

  “汉哥,我睡一觉,你要是醒了就叫我啊!”

  可卓应闲不仅没睡着,反而觉得脑袋越来越沉,疼得像有千百颗钉子一起刺了进来似的,令他恨不得能将头砍下来,好终止这种折磨。

  然而不仅是头痛,五脏六腑好像也有火在烧,渐渐这火蔓延到了四肢,仿佛无数只小虫子钻进了他的皮肉里,蚕食他每一寸肌肤。

  “啊啊啊——”卓应闲终于忍不住大喊了起来,他抱着脑袋,咬牙忍着,唯一一丝澄明的思绪还在想,是不是一到晚上,这沼泽地里的虫子们就开始活跃了?那些草药难道不管用么?

  他强忍着疼痛,睁开眼往聂云汉身上看去,伸手摩挲着:“汉哥……汉哥……有没有……虫子……在咬你……”

  聂云汉没有反应,卓应闲将他全身上下摸了一个遍,没有发觉虫子的踪迹,才稍稍放了心,他又往自己身上摸,仍旧没有找到半只虫子。

  可他为什么这么难受?

  卓应闲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一只火炉,火焰在里面熊熊烧着,把他赖以生存的空气烧得一干二净,他全身疼痛难忍,仿佛裂开了无数口子,正在发脓溃烂,每一寸都疼得锥心刺骨。

  他支撑不住坐姿,疲软地瘫倒在了地上,蜷成一团,瑟瑟发抖。

  原本觉察不到的口渴和饥饿的感觉此刻陡然放大,他觉得口干舌燥,身体里最后一丝水分都要被抽走,胃里空空如也,酸得仿佛要从内里将他腐蚀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卓应闲像虾米一样缩着,疼得涕泪满面,禁不住想,“……难道这就是哈沁那颗药的功效?”

  先是让人充满无穷的力量,又在药效耗尽之后多倍反噬?

  他想起哈沁把装药的布袋塞进自己怀中时的神情,绝望地闭上双眼。

  对啊,哈沁哪来的自信,觉得他们一定走不出无常泽?

  他必然是做了手脚,才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不用多想,卓应闲断定这药丸定是会让人上瘾的,所以哈沁才会说“万一吃没了,可就麻烦了”。

  如果他不吃,药效发作成这样,不知道能支撑多久,他要是倒下去了,以聂云汉现在的情况,也就离死不远了。

  如果他吃了,布袋里那几粒药吃光之后,还走不出这无常泽,聂云汉的情况若无好转,自己药瘾再发作之时,他们面临的依旧是死亡。

  以聂云汉的伤情来看,能维持生命已经很难,遑论好转。

  所以卓应闲吃不吃那些药,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以当下药效发作的情况来看,还是极为缓慢的、痛苦的死亡。

  另外有一种选择,就是卓应闲陆续吃下那些药以维持体力,丢下聂云汉这个拖油瓶,自寻生路。

  三种选择放在一起,最后一种对卓应闲而言,生还的可能性最大。

  哈沁果然很会折磨人,刀枪棍棒算什么,杀人诛心才是上策,他真是异于常人的恶毒!

  沼泽地里夜间无比湿冷,卓应闲现在疼得几乎快要失去意识,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碎了,每道骨缝都在冒酸水和寒气,可他又不敢抱着聂云汉取暖,怕自己一不小心碰到对方的伤口。

  他忍着剧痛翻身爬起来,跪倒在聂云汉的身边,轻声道:“汉哥……你放心,我不会吃……那个药丸,扛……一扛,说不定……就能过去了……”

  卓应闲痛得眼前一片金星乱跳,他没有注意到聂云汉的眼皮动了动,还当他全无知觉。

  话是那么说,可是这疼痛感一波接一波地袭来,像把他整个人都要拆散了似的。

  卓应闲虽然命不怎么好,但从小到大,挨过的毒打屈指可数,全都因为他够敏感,懂得审时度势、察言观色,上次被段展眉拷打,算是他受过的最严重的伤。

  可那种疼,不及现在的十分之一。

  他快要晕过去的时候,又想起聂云汉的那个“噤声”训练,说是用药物让人感觉自己断腿断脚,皮肉剥离,当时他还不怎么相信,心道哪里有这么夸张的药,肯定是对方为了显示自己厉害而在吹牛。

  现在他是真的信了。

  疼痛感如同海潮一般退下去的时候,卓应闲悠悠醒转,他觉得体力仿佛已经被抽空,自己只剩一个空荡荡的皮囊,魂魄已经出窍,肉身不复存在。

  他躺在地上,透过树叶的间隙,呆呆望着深蓝色的夜幕,心想:“看,这不是撑过来了么,看样子这药效也不怎么样。”

  天上不见星星,或许被云彩挡住了,夜色深沉,周遭的环境陡然聒噪起来,各种昆虫、蟾蜍、青蛙都在发出不知疲倦的叫声,敲在卓应闲的耳膜中,吵得他心烦意乱。

  也不知道现在是几更天,距离天亮又有多少时间,他觉得自己不能躲懒,还是得继续取火,不仅为了烹饪食物和帮聂云汉保持干燥,更重要的是能吓退野兽。

  他不知道这沼泽地里还有什么生物,但很清楚,没有刀剑,仅凭自己手中一根木棍,连自保都是奢望,更别提保护汉哥。

  卓应闲艰难地撑着地起身,寻了半天才寻到方才扔到一边的两根树枝,又抬手摸了摸放在木筏顶棚上晾干的那些草叶,感觉确实比之前干燥多了,十分欣慰。

  晚间的风簌簌吹过,吹得他一身冷汗的皮肤登时起了鸡皮疙瘩,卓应闲深深地吸了口气,盘坐在地,用两只脚夹住用来引火的树枝,手拿另一根削尖了的的树枝继续钻。

  然而现在他双手如同棉花一般绵软无力,更不可能钻出什么火星来。

  就这么钻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卓应闲耗尽了全部的心力,愤怒地把手中的树枝往地上一甩,捂着脸坐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

  他紧紧咬着嘴唇,眼眶发酸,可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许哭,卓应闲你是不是个男人,怎么遇事儿就爱掉眼泪?!本事没长进,毛病倒添了一堆,将来谁敢指望你?!”

  也是奇了怪了,这两天流的眼泪,比前面十年流得还多,难不成是眼睛得了病?

  卓应闲心里似乎又有答案,以前不爱哭,是因为哭了也没人疼,现在有人疼,就学会了流眼泪装可怜。

  即便一切都是情不自禁,但想来自己真是挺有心机的,汉哥那句“小狐狸”也没叫错。

  胡思乱想片刻,好不容易把情绪消解下去,卓应闲胡乱撸了把脸,打算继续未竟的事业,接着他便听见了扑簌簌拍打翅膀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便见不远处的树枝上,停着一只鸟。

  确切说来,很像秃鹫。

  卓应闲从说书人那里听过这种鸟,有的民族实行天葬之时,就会把尸体放在悬崖上,任秃鹫啄食,不过他并未曾亲自见过,现下一见,心里顿时就联想了起来。

  因为这只大鸟看向他和聂云汉的眼神实在太过赤`裸裸,恨不得下一刻就冲过来啄食他们的肉。

  而它也确实这样做了。

  就在卓应闲伸手去摸索棍子的时候,秃鹫展开双翅,径直向他冲了过来。卓应闲摸到棍子,用尽全力向它抡了过去。

  可惜他没什么力气,失了准头,这秃鹫的目力又比他灵敏,一晃身躲开了,但竟然非常大胆地停在了木筏的顶棚上,一双鸟眼冒着光地盯着卓应闲。

  “我告诉你,现在走还来得及。”卓应闲举着棍子色厉内荏道,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跟一只鸟呛声,“你要敢碰他一下,我活撕了你!”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只秃鹫似乎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接着周围又传来鸟羽拍打之声,卓应闲用余光瞥了瞥,竟又来了三只,对他已成包围之势!

  他心中顿时发慌,上前一步赶走了停在顶棚上的那只秃鹫,手持棍子挡在聂云汉身前,警惕地环视着这四只鸟。

  这些扁毛畜牲似乎早就看透了他的虚弱,这才敢跑过来攻击他一个活人,现下更没有什么耐心等待,四鸟突然一起腾空,向他们发动了攻击。

  面对这些没有章法的鸟,卓应闲将所学的剑法套路全部忘在了脑后,握着棍子就是一通乱抡,一时间似乎有数不清的羽毛在他眼前乱飞,他根本睁不开眼,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一些轮廓。

  那些秃鹫的力气极大,而卓应闲已经筋疲力尽,仓皇的抵挡中,他感觉自己的左臂被狠狠啄了一下,登时鲜血淋漓!

  他顾不上管自己受没受伤,因为其中一只秃鹫已经站在了聂云汉的肩膀旁边。

  卓应闲任凭其他几只扑簌簌地往他身上抓,只顾着去打那只竟敢觊觎他汉哥的鸟,他声嘶力竭地大喊:“滚!都给我滚开!”

  那几只秃鹫被他吓退了一些,陆续停在周围的树上,但仍是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卓应闲撑着木棍剧烈地喘息着,心里还没来得及高兴,熟悉的疼痛突然袭来。

  毒性又发作了!

  这次比之前还要来势汹汹,仿佛有一柄剑径直从他的天灵盖捅进去,搅动他的神魂,剧痛从骨缝传遍身体的每一寸,他的腿猛地一软,几乎瘫坐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卓应闲疼得眼前发黑,心里喃喃地想,“怎么就……一点活路都不给我?”

  围观的秃鹫们敏锐地注意到它们的猎物似乎出现了什么问题,再一次大胆地围了上来,两只停在聂云汉的木筏上,两只飞向卓应闲。

  他依稀看见了它们袭来的身影,忍着剧痛握紧了手中的棍子,不管不顾地挥了过去,恍惚中他感觉到木棍击中那些大鸟的身体,耳边传来它们震耳欲聋的尖叫,心里正要松一口气,然后就看见有一只低下头,正要往聂云汉的心口啄去!

  天上猛地响起一声惊雷,劈得卓应闲堪堪找回一丝清明,他大吼一声,使出浑身的力气,冲那只秃鹫猛地一捅,将它捅得弹出了一丈有余。

  暴雨不由分说地落了下来,硕大的雨点打在卓应闲的脸上,再次迷蒙了他的视野。但他好似已经忘记了疼痛,冲着周围的秃鹫们狂抡了过去,逮住一只被他无意间击落的,疯狂地砸着、戳着、捅着,直到将它打成一滩烂泥。

  剩下的几只或许生出了忌惮,又或许觉得时机不好,打算回头再说,便都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卓应闲仰头迎着大雨,癫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怕了吧!怕了吧……”

  他最后的几个字已然破了音,被雨水浇熄在了喉咙里,那浑身的剧痛不减反增,卓应闲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倒下,躺在了木筏边。

  “怎么办?汉哥……我该怎么办?”他闭上眼,任凭雨水拍打,痛到极致,好似全身皮肉已经失去了知觉,只剩下一颗心还在恐慌地跳着,不知何去何从。

  卓应闲缓了一会儿,才勉强抬起手,闭着眼向聂云汉身上摸去,摸到对方的衣料只是有些潮湿,并没有湿透,看来这防雨的顶棚还是有一些作用的,便松了口气,方才陷入绝望的思绪又生出一丝希望来。

  他昏昏沉沉地爬起来,伏在聂云汉的木筏边,剧烈地喘息着,半晌后才道:“对不起……汉哥……我得……回去找那药……”

  这话说出来,卓应闲感觉身体仿佛轻松了一些,他微微睁开眼,看着对方苍白的侧脸,认真道:“我保证……绝不滥用,不到、疼得、受不了的时候,我、我不会吃……等你、等你醒过来,看着我……把它戒了,一定没问题……一定不会有问题……”

  大雨瓢泼,他担心那药丸泡在水里毁于一旦,尽管现在全身剧痛难忍,也要立即回去找才行。

  可他不放心把聂云汉一个人放在这,便拽起木筏一头的绳子,套在自己胸口,奋力将木筏拖了下来。

  “汉哥,又得……折腾你了……你……你忍着点。”卓应闲回头看了聂云汉一眼,缓缓转过头,使劲向前迈出了脚步。

  浸了雨水的地面十分湿滑,按理来说,木筏拖起来会更省力一些,可是卓应闲现在疼得眼冒金星,头昏脑涨,每走一步都像在被刀枪剑戟轮番殴打,他痛到了极致,难过到了极致,再也不压抑自己的眼泪,伴着雨水肆意挥洒。

  但他心里想:“我是不会认输的,我走到现在,不是为了输在这里。”

  卓应闲一手拄着木棍,用尽全身力气,像头耕牛一般,踉踉跄跄地拖着木筏前行,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大雨停了,天边隐隐约约泛起了鱼肚白。

  他也真正到了强弩之末,走了几步,脚下一软,“扑通”摔倒在地,片刻后,才重新积攒了一点力气,扶着筏子爬起了。

  卓应闲再次将绳子套在胸口,试图拖动木筏,谁知这次他真的耗尽了体力,不管怎么使劲,那木筏居然纹丝不动。

  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他努力、缓慢地眨了眨眼,眼前的景物才慢慢显形,不过都是重影的,他又废了一番功夫才看清楚,原来已经走到昨日做筏子的那棵垂杨柳下,不远处就是扔药的地方,他认出自己弄死蟒蛇的那块石头,他和聂云汉昨日就躺在那附近。

  “汉哥,我实在……没力气了……”卓应闲缓缓把绳子摘了下来,回头对聂云汉道,“我就过去……一小会儿,拿了药……就回来……你……你等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拄着棍子,跌跌撞撞地向那块石头跑去,一不留神,脚底下一滑,又摔了一跤。

  这一跤摔得他感觉全身骨架都碎掉了,仿佛再也拼不起来了似的,自然也不可能再站立。

  好在那石头就近在眼前,卓应闲扔下棍子,一点一点向那处爬去,他浑身湿透,满身泥泞,平日那么爱整洁的他再也不顾上这些,只想尽快取回自己的力气。

  那东西虽然有毒,可却是他和聂云汉唯一的希望了。

  卓应闲爬到了石头边,又往前爬了几步,找到聂云汉曾经躺过的地方,他茫然四顾,却没有找到那只小袋子,不禁慌了起来。

  他的五感衰退了许多,看不清闻不到,只能急切地四下摸索,像只没头的苍蝇一般,终于在一处草丛里摸到那只布袋。

  这袋子被扔在厚实的草下,虽然已经湿了,但并没有泡水,卓应闲忙不迭把里面的药丸倒出来,发现完好无损,终于松了口气,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数了数,一共六颗。

  他眨了眨眼,目光涣散地望着别处,心中想,若是每天吃一颗,应该能坚持到走出无常泽吧。

  那还犹豫什么呢?

  卓应闲拈起一颗药丸,怔怔地盯了片刻,茫然地放进嘴里,“咕咚”一声,吞了下去。

  我可以戒掉的,他想,这点痛苦算什么。

  然后他看了看眼前的高草,自嘲地笑了。

  折腾了一天一夜,又回到了原处。

  卓应闲先是将装药的小袋子放进已经湿透了怀中,又怕把药丸捂化了,便将束口的袋子勒紧,系在了腰带上。

  他准备缓一口气,就缓一口气,然后就回去找聂云汉。

  这药丸似乎很快便起了效,卓应闲感觉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只是轻轻一拽,便把植根于他骨头缝里的疼痛全都抽走了。

  胸口又能畅快地呼吸了,他闻得见雨后略显清新的空气,和那熟悉的腐烂的味道,眼前景象也慢慢清晰起来,耳中填满了虫鸣和鸟叫声,以及背后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卓应闲觉察到不对,迅速转回头去,就看见一只鳄鱼正死死地盯着他,突然间张开大嘴冲他扑了过来!

  药丸刚服下,他只是五感逐渐澄明,可孱弱的身体还跟不上反应,一刹那竟没有躲开的力气,眼看那血盆大口已经到了近前,他甚至已经看到了两排锋利的牙齿和那满口腐臭的味道,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遭罪的事儿就一章得了……

  虽然后边还有(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