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貌美恩公不对劲>第111章 冷灶

  卓应闲站在五层楼的围栏边, 默默注视着向羽书和秦落羽,心中是无限感慨。

  感情一事,最是旁观者清。像向羽书这般单纯的乡野少年,第一次动情, 自然会毫无保留。

  最好这个秦落羽没有问题, 那么他可以为向羽书送上最衷心的祝福, 可如果这个女子真的居心叵测,恐怕现在阻止都已经来不及了。

  赤蚺若要想防着她也并不难, 自有千百种办法可以试探或者甄别,实在不行可以连向羽书一起瞒在鼓里。最令所有人担忧的,就是有朝一日, 向羽书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后果不堪设想。

  他正在发愣之时,听见一旁有脚步声,是万里风过来了。

  毕竟赤蚺还有通缉令在身, 他们不宜太过招摇,聂云汉今日与戴雁声分别去打探几个失踪铁匠的详情,只安排万里风过来与卓应闲相互照应, 顺便试探一下这秦落羽。

  待到晚间正式表演之时,其他人都会赶来, 守在沧海楼的四角,在暗中观察情况。

  卓应闲跟她打了个招呼:“风姐。”

  万里风现在做寻常婢女打扮,冲他一笑, 目光瞥着中庭处那荡秋千的两人,无奈道:“羽书真是……方才我从大门口进来, 他都没看见我。”

  “英雄难过美人关。”卓应闲无奈道,“少年亦是如此。”

  “可不是么。”万里风看着他, 意味深长道。

  卓应闲隐约觉得她在说自己,但又不太喜欢“美人”这个名号,明智地闭了嘴,不作回应。

  两人便也没再说话,低头看着楼下。

  向羽书也不敢太过造次,很快带着秦落羽从秋千上下来,正巧掌柜的迎过来,满怀歉意地跟他说了几句什么,向羽书一脸气愤,但秦落羽安抚了他两句,少年脸上又露出惊喜之色,转头带着秦落羽往楼上走。

  万里风看着这情景,“啧”了一声:“看来又出幺蛾子。”

  卓应闲道:“咱们回屋等着吧。”

  片刻后,向羽书小心翼翼敲了敲门,带着秦落羽进来,便见万里风正在给卓应闲上妆。

  他怔了怔,才找回自己的身份,想到是没有必要对别人介绍一个婢女,于是装作对万里风视而不见,开口道:“闲哥哥……”

  “自己人面前才能这么叫我。”卓应闲从镜子里觑着秦落羽的神情,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现在你都不把秦姑娘当外人了?”

  秦落羽屈膝向卓应闲行了个礼:“见过公子。”

  向羽书大窘,挠着后脑勺,讪讪地不知说什么好。

  万里风往卓应闲脸上扑着粉,看了向羽书一眼,抿着嘴角偷笑。

  卓应闲懒散道:“你带秦姑娘来,是有什么事么?”

  “哦,方才掌柜的说,酒楼的琴师突然病了,不能抚琴,幸好落羽说她可以代替琴师,不过她弹的是琵琶,我一人不能定夺,便带她来问问公子。”向羽书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看秦落羽。

  秦落羽落落大方,垂眸道:“若是公子不相信小女子的琴艺,我可以为公子试弹一曲。”

  “那倒不必。”卓应闲回身看她,笑道,“秦姑娘能独闯江湖,技艺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卓某接连欠姑娘两次人情,又要姑娘带病上场,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向羽书在一旁道:“多给些酬……”

  卓应闲一个眼刀扫过来,向羽书自知失言,赶紧闭嘴。

  “向大哥是小女子的救命恩人,小女子为向大哥的主子多尽绵薄之力也是应该的。”秦落羽冲向羽书一笑,转头看向卓应闲,神情忽然变得认真,“但小女子也确实存了一点私心。”

  向羽书听了这话,不禁一怔。

  卓应闲翘起二郎腿,打开手中折扇,缓缓扇着:“但说无妨,恰好我向来也不信无缘无故的善意。”

  秦落羽迎着卓应闲的目光:“小女子希望以后能跟着公子一起闯荡江湖,可以替公子暖场,也可担任琴师,只求公子庇护。”

  “有羽书在,庇护你确实没什么问题,可我区区一个无名之辈,并不能给你带来什么名利,你为何不去寻那些名角或者正当红的戏班子?”卓应闲觑了向羽书一眼,见他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心中不禁叹了口气。

  秦落羽苦笑:“我被师父玉尘风赶出师门,已知人情冷暖,有名气的人未必愿意提携我这样的后辈,我也再不愿向他们摇尾乞怜。戏班子里更是鱼龙混杂,明争暗斗,我只想清清静静地唱曲儿,为自己谋个生计。公子无需过分自谦,凭公子在五陵渡的表现,红遍大曜指日可待,到时能落个曾经‘同舟共济’的情分,落羽便知足了。”

  卓应闲摇着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秦落羽,沉吟片刻,才道:“想不到秦姑娘是个烧冷灶的好手。”

  这话并不像是夸奖,秦落羽一时赧然,垂下头,脸颊泛红。

  向羽书在一旁看着着急,一为秦落羽被人为难,二为她找错了人表错了情,可又不能说什么,心里急得开始抓耳挠腮。

  “等我考虑考虑吧。”卓应闲缓声道,“能不能同舟共济,也得看缘分。”

  秦落羽屈膝福了一福,不卑不亢道:“多谢公子。”

  之后卓应闲便让向羽书拿了琴谱给她熟悉,先去为晚上的表演做准备。

  待两人离开后,万里风不由感叹:“这姑娘可不简单,还没怎么着呢,羽书这死孩子就死心塌地了。”

  卓应闲也无奈道:“你信不信,方才她那番话,听在羽书耳朵里,八成是觉得,那姑娘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他,才想与我们同行。”

  “这也好,左右咱们是不可能带着她,这个难题就交给羽书去解决了。”万里风坏笑,“看他会编出什么样的说辞去骗他的心上人。”

  沧海楼给他准备的这间厢房很大,晚些时候闲来无事,卓应闲便在房中练了会儿剑,出了一脸汗,把之前扑的粉弄花了,便又洗了遍脸,没再上妆。

  他知道,聂云汉之前让向羽书来表演,是为他着想,毕竟这“云闲公子”是从绿绮琴打响的名号,之前的装扮又太过女气,怕会引来闲言碎语,担心他不喜欢以这种方式示人。

  不过那也是因为当时在绿绮琴,不得不那样打扮,今晚在酒楼表演,就不用那般浓妆艳抹,多些阳刚气质也没什么不好。

  酉时初的时候,卓应闲听窗户一响,接着聂云汉便翻窗进来,见了他便咧嘴一笑。

  “走楼梯不好么?做什么又翻窗。”一看到聂云汉的笑脸,卓应闲便心情大好,用扇子隔空点他,笑道,“登徒子。”

  “翻窗与我的小情人私会,这叫情趣。”聂云汉离他还有几步远停了脚,背起手端详道,“怎么没上妆?”

  “你喜欢我装扮得像个女子么?”卓应闲佯装不悦,“难不成还要我穿套裙衫给你看?”

  聂云汉笑得浪荡,凑过去搂着他的腰:“裙衫……也未尝不可,这也是一种情趣。”

  卓应闲一扇子呼到他脸上:“要穿你自己去穿,你的情趣我欣赏不来。”

  聂云汉抱着他柔声道:“你上不上妆,穿什么衣服,在我眼里都好看,反正好看的是你。”

  “这还差不多。”

  “所以不穿,也好看。”

  聂千户脸上又挨了一折扇。

  桌上放着冰块镇着的西瓜,是掌柜的让人送来的。卓应闲觉着登台之前,聂云汉一定会来看自己,所以一块也没舍得吃,全都给他留着。

  聂云汉跑了一天,热得满头大汗,吃一口冰爽西瓜,美得要命:“这沧海楼的掌柜的会来事儿,不错不错。”

  卓应闲在旁边替他打着扇子:“今日探听到什么?”

  “不过是一些佐证,证实我们之前的猜测。”聂云汉道,“左哥去牢里看了眼,有几个铁匠确实被替换了,被换进来的都是些乞丐,现在神志不清,不知道是不是被人下了药,但是狱卒对此毫无察觉。笼统算下来,这一年多以来,陆陆续续失踪的铁匠大约有十七八个,近一个月就有五人。”

  “这个月数目这么多,没有引起官府重视?”

  “也都追查了,没有下文而已。”聂云汉道,“左哥问过负责查案的捕快,倒是总结出一个线索,就是他们分别听不同的人说,这些铁匠失踪前,最后一次被人看到,大约都是在城西的十里坡附近。”

  卓应闲皱眉:“他们应该去查了吧?结果呢?”

  “每一个得到过这条线索的捕快都去那处查了,没有结果。”聂云汉道,“十里坡其实是个很荒凉的地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乱葬岗,城里人很少往那去,而且过了十里坡,就是大山,这里的山跟五陵渡的山还不一样,是一条巨大的山脉,你还记得凌青壁给我们画的地图么?”

  “记得,这条未阑山脉是西蛮与大曜的天然分界线,但灵翅他们真正与西蛮的交战地其实在山脉的另一头。”卓应闲道。

  聂云汉点点头:“因为谁也没办法跨越未阑山脉作战。归梁府这边往西,十里坡外过几个小山头,还有一大片沼泽区,那真的是人迹罕至,听说里面沼气弥漫,布满各种剧毒的蛇虫鼠蚁,一旦陷进去是十死无生,所以那片沼泽又叫做无常泽。捕快们都觉得那些铁匠为了躲债才跑出城去,一不小心陷入了无常泽,就被黑白无常勾了性命,带去阴曹地府了。”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向羽书推门进来,看见聂云汉,本能腿软:“汉……汉哥……”

  聂云汉皮笑肉不笑:“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我还吃了你?”

  “啊……不是,就不知道你上来。”向羽书挠挠头,“闲哥哥,要候场了。”

  卓应闲起身:“好。”

  聂云汉啃光手里那块西瓜,对向羽书道:“臭小子,转过去。”

  向羽书赶紧转身,想走又不敢走。

  聂云汉搂过卓应闲的腰,与他交换了一个西瓜味儿沁人心脾的吻。

  “好东西别全留给我,自己记得吃。”他温声道,“我就在附近盯着,你什么都别想,好好演出就行。”

  卓应闲勾着他的脖子:“注意安全。”

  说罢,他便披上宽松飘逸的外袍,拎着软剑出了房门。

  向羽书正要跟上,却被聂云汉捏住了后颈,赶忙求饶道:“汉哥,放了我吧……”

  “阿闲要去表演,你着急忙慌地干什么去?”聂云汉冷笑道,“一见我跟见鬼了似的,做什么亏心事了?”

  “我能做什么亏心事?!全都是按你的吩咐做的!”向羽书被他捏得龇牙咧嘴,拍着他的手,“汉哥,你放了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聂云汉嗤笑一声,松了手:“什么秘密?”

  向羽书笑嘻嘻地说:“昨日你问闲哥哥为什么换剑,他没说实话。其实我看他给铁匠铺的伙计一张图纸,像是要定做一把刀,不仅要用镔铁锻造,还要刻刀铭。然后他把自己的佩剑留在那里刻剑铭,所以才买了一把便宜的先替换着用。当时我在街上比划着新买的软剑,他以为我没听见,其实我都留意到了。”

  “是么?你没听错?”

  “我的耳力怎么会听错?!”

  聂云汉松了手,唇角露出一丝笑意:“算你还有点用!”

  向羽书讨好道:“闲哥哥要送你礼物,你开不开心?”

  “开心?你闲哥哥辛辛苦苦给我准备惊喜,被你透了个底儿掉!”聂云汉揶揄道,在他后脑勺拍了一掌,“废话少说,今晚打起精神来,别放过楼里任何一个可疑的人,要是再出纰漏,你就背铺盖卷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