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貌美恩公不对劲>第110章 备演

  半个时辰之后, 县衙门口响起一阵噪鹃的叫声,守门的衙役困得坐在门口打瞌睡,并没有留意。

  接着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块小石子,打在了其中一人的脑门上, 顿时把他砸醒了。

  那衙役被吓了一跳, 揉着额头四下扫了一眼, 见眼前不远处趴着个人,只穿着白色寝衣, 不知是死是活。

  他便赶紧踹了另一名衙役一脚,两人试探着跑去那人旁边,把人翻过来一看, 才见那人并未昏迷,而是双眼发直,嘴唇哆嗦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衙役认出了这人:“这不是孙员外家的公子么?这是怎么了?来来来,先把他扶起来。”

  两人将孙公子搀扶起来, 孙公子却突然开始挣扎:“别碰我!我要……我要认罪!”

  两名衙役吃惊地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这怕不是失心疯了吧?”

  “不好说啊,今早他不是还被人绑树上了么!保不齐是什么民间侠客仗义执言!”

  孙公子不管他俩, 推开人跌跌撞撞就往前走,被台阶绊了一跤, 往前一个趔趄,趴在了府衙大门上。他就像是个感觉不到疼痛的人,抬起胳膊一下下砸着木门, 喊道:“开门,我要认罪!开门, 我要认罪!”

  衙役吓坏了,上前把他架了起来:“可别闹了, 惊动了知府可就……”

  他话音未落,府衙大门从里面打开了,郭师爷阴沉着脸站在门口:“半夜三更,何人在此喧哗?!”

  两名衙役傻了眼,不知怎么解释,只有孙公子还在喃喃地说:“我要认罪……我要认罪……”

  府衙案卷库中灯火通明,聂云汉、卓应闲和戴雁声正围坐在桌边,桌上摞了好几摞书册,他们人手一本,打开案卷快速翻找着。

  门“吱呀”一声开了,“郭师爷”走了进来,回身轻轻把门关好。

  卓应闲端详着他,不由地暗暗佩服左横秋,虽然不知道郭师爷平日里言行举止如何,但现在左横秋身上一点他本人的感觉都没有,若不是用他自己的声音说话,卓应闲断然不敢相认。

  聂云汉笑道:“左哥,那孙子招了么?”

  “招得那叫一个痛快,叫了几个衙役看着他,旁边有书吏帮他记录,回头白纸黑字带画押,谁都不可能帮他脱罪。”左横秋坐在主座上,唇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戴雁声仔细端详着他这副郭师爷的打扮:“你这模样,知县大老爷也没识破?这两年功夫没废啊!对了,正主藏哪了?”

  “他家呗,他一个人住,迷晕了往床上一放,定时定点回去看一眼就成。”左横秋道,“你们查得如何?”

  “还在找……”

  卓应闲盯着自己手里的案卷,忽然道:“找到了!”

  他把案卷摊开放在桌上,指着其中一页:“这是张火柱的失踪案!”

  张火柱的案子非常简单,他三十一岁,鳏夫,无儿无女,曾经是归梁府首屈一指的铁匠,但妻子去世之后染上了赌瘾,欠了一屁股债,徒弟跑光了,铺子也抵给了债主,从此一蹶不振。

  突然有一天邻居发现他几日没有回家,便好心报了官,官府一番追查,认定为失踪。失踪案不好查,查来查去也毫无头绪,加之没有亲人惦记,不回来催,这案子便积压了下来。

  “张火柱跟其他几个失踪铁匠的情况差不多。”左横秋道,“那些人都是无亲无故、无儿无女,要么嗜酒,要么好赌,都是曾经手艺不错、却因类似的原因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卓应闲看向聂云汉:“这与你此前推测的一样,想必是哈沁叫人专门盯紧这些无人惦记的铁匠,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他们,这才不会惊动官府。”

  “可我觉得……有些奇怪。”聂云汉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哈沁要绑走平野,有很多更稳妥的方法,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觉得,这是那某甲干的?是他故意给你留下的线索?”

  烛火映出聂云汉疲惫的面容,卓应闲看着,心里有些心疼,恨不得赶紧把幕后这些人揪出来千刀万剐。

  聂云汉揉了揉脸:“不好说,算了,不必多想,管他几路人马,我们只顾查我们的线索。不过他们故布什么疑阵,搞出这么大动静,不是为了让我扑空的,就算是有陷阱,咱们也不得不踩上去。对了,还有那个秦落羽的事儿,阿闲,你跟左哥和戴爷说说。”

  卓应闲便将此事简单一说,左横秋听后,“嗤”地一声笑了。

  “羽书这小子,就惦记着娶媳妇,这下可好,天上掉下来一个。”他抱起双臂摇了摇头,“这事儿不好办。”

  左横秋常与向羽书一起行动,对他更为了解一些,况且每个半大小子最要命的都是自尊心与实力相差太远,平日里挨挨训也就罢了,可“心上人”这三个字绝对是他的逆鳞,谁都不能说对方不好,更不能令他在心上人面前出糗。

  戴雁声面色凝重:“哈沁、某甲、某乙,对我们都很了解,这软肋戳得也太准了,无从判断这秦落羽到底是哪拨人派来的,而我们除了哈沁,对另外两拨人一无所知,着实有些麻烦。”

  “羽书说得对,我们也不能先入为主,整天疑神疑鬼,这里是归梁府,又不是棠舟府。”聂云汉站起身,“秦落羽是女子,我们不便过多靠近,戴爷,回去告诉风姐,让她多留意一些。左哥继续追查这些铁匠失踪的线索,自己查出来的才更值得相信。”

  戴雁声和左横秋一同点头。

  聂云汉的目光落在了卓应闲脸上,微微露出笑容:“明日云闲公子首演,希望哈沁不负我们所望,不管是奇袭还是放饵,总之弄出点动静来,老子实在是等不及了!”

  、

  前一日,沧海楼的掌柜跟卓应闲定下时间之后,下午便在酒楼门口挂了牌子,并且让相熟的人放出消息去,晚上便有许多食客前来打听,不知这云闲公子是何方神圣。

  掌柜的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三寸不烂之舌把云闲公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说这是特意从五陵渡请来的贵客,看过他的表演三月不知肉味。

  食客们一听是五陵渡那繁华之地来的,顿时都十分感兴趣,纷纷表示到时一定来捧场。

  所有的店小二在招呼客人的时候都会不着痕迹地提几句,待引起对方兴趣之后,便把掌柜的那套说辞搬出来。这沧海楼的伙计都很机灵,个个能说会道,只需半日,当日光临的新老食客全都知道第二天云闲公子的表演。

  再加上今日半天的张罗,到卓应闲带着向羽书去沧海楼做准备的时候,掌柜的喜滋滋地告诉他,今晚看表演的座位已经被预定出去了九成。

  向羽书一听,大喜过望:“这么多人?!”

  他回头看了眼卓应闲,见对方十分沉着,显得自己有些轻佻,便干咳了一声,换上一副冷静的面孔。

  卓应闲觉得此事与自己的想象略微发生了偏差。不知道哈沁会以何种方式出现,他其实并不期待这场演出备受瞩目,担心会祸连他人,万一有无辜民众遭受伤害,他真的难辞其咎。

  他甚至准备好了一些银子,打算在必要的时候补偿给沧海楼的老板。

  但聂云汉认为,哈沁即便会派人到场,也不会当众引发骚乱,毕竟对方并不希望事情闹大,万一引来官府就麻烦了。

  卓应闲觉得他说得有理,而且自己不过是在绿绮琴演出了两次,这名号基本无人知晓,不会有太多人来看,刚心安一些,便听掌柜的说预定座位的人居然达到了九成,又开始担心起来。

  向羽书觑着他的神情,觉得他不是淡定,而是不太高兴,但又不敢问为什么,将表演所用的东西搬进酒楼为他们准备的厢房之后,就跑出去安装演出道具。

  沧海楼有五层,中间有一个约三丈见方的中庭空间,卓应闲打算从五层一跃而下,在二三层中间的一架秋千上着力,整个表演除了腾空的部分,都在秋千上进行,结束时才会落在一层中间的演出台上,因此整个二三层靠围栏的座位都是最佳的观赏区域。

  向羽书要装的,就是那架秋千,严格说来,那不过是两根绳加一根约半丈长一尺多宽的木板。

  带他安装完,又跳上去使劲晃了晃,确定不会出现安全问题后才放心,虽然卓应闲轻功了得,不会出现从空中摔下的情况,可要是秋千中途断了,不仅可能会伤到人,也等于这场演出就报废了。

  向羽书从秋千上一个翻身跳了下来,稳稳落在演出台上,他听到身后响起掌声,一回头,便见秦落羽满脸笑意地看着他,顿时脸就开始发烫。

  秦落羽落落大方地过来,毫不掩饰钦慕之情:“向大哥,你的身手真好,虽然那日你救我的时候便见识过,可今日这么一看,更觉得是流星赶月、巧捷万端,想必舞起剑来,比起云闲公子也毫不逊色。”

  “不能这么说,我学的是刀,闲哥哥一直练剑,他的剑法比我好太多了。”向羽书嘴上谦虚,但得了秦落羽的这番夸奖,心中高兴不已。

  “闲哥哥?你可以这么称呼你家公子么?”秦落羽好奇道。

  向羽书连忙解释:“他对我很好的,不摆主人架子,私下里我一直这么叫。”

  “你命真好。”秦落羽不无羡慕地说。

  向羽书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猜想她之前跟着玉尘风,一定受了不少委屈,不知怎么安慰才好,见她一直抬头盯着自己刚刚装好的秋千,便道:“落羽,想上去感受一下么?”

  秦落羽羞涩一笑,惴惴道:“我又不会轻功……”

  “我带你上去。”向羽书左右瞟了一眼,“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人。”

  “真的?”

  向羽书有些不好意思:“自然是真的,就是……少不得要冒犯你,可能要……”

  他的目光落在秦落羽纤细的腰肢上,秦落羽顿时明白,走到向羽书面前,仰头看着他,目光干净澄明。

  “向大哥不是登徒子,落羽又是江湖女子,没那么多讲究。”她认真说道,还主动牵起向羽书的手,放在自己腰间,羞涩地说,“不知道高处看人,风景如何。”

  下一刻,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倏然收紧,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她已被带上了半空,向羽书一手搂着她,从二楼围栏处借力,跳上了那架秋千。

  他小心翼翼把秦落羽放在秋千架上,待她站稳后,自己才呈“大”字两脚踏在木板两端,双手分别抓紧了两边的绳子。

  秦落羽吓得不敢睁眼,甚至屏住了呼吸,不用向羽书搂着她,她自己就紧紧抱着向羽书的腰,伏在他的胸口上。

  木板才一尺多宽,两人这样站着,贴得极近。秦落羽身上淡淡的香气萦绕于向羽书鼻端,他分不清那是少女的体香还是脂粉香,只觉得这种味道让他心跳加速,心脏鼓胀胀的,快要跳出胸膛。

  向羽书结结巴巴道:“落羽,你……你别怕,有我呢。”

  秦落羽稳住了心神,仰头看着他,轻笑道:“有你在我不怕,倒是你,心跳为何这么快?”

  “我怕摔了你。”向羽书避开她灼热的目光,“抓、抓紧我,我开始晃了……”

  秦落羽依言抱他更紧了一些,向羽书轻轻晃动着秋千,两个人慢悠悠地转了起来。

  中庭空间并不宽敞,前后晃动幅度不会太大,片刻后秦落羽偏头向下看了看,大着胆子后撤了些,道:“也不算太高呀。”

  向羽书促狭一笑,“既然你胆子这么大,那咱们再试试别的!”

  说罢,他双脚掌控着秋千木板,开始打圈儿地晃了起来,秋千紧贴着中庭的栏杆旋转起来,但凡力度掌握不好,就会撞在栏杆上。

  秦落羽尖叫一声,再次扑进向羽书怀里,一圈圈旋转过后,她发现这秋千被向羽书控制得四平八稳,只是有惊无险而已。

  于是她气愤地轻轻捶了捶向羽书的胸口,嗔怪道:“坏死了!”

  头上天窗洒下一束淡金色的阳光,正落在两人的身上,向羽书看着怀中的少女,她象牙般光洁的皮肤微微泛红,长睫覆盖下的眼睛熠熠含光,深情专注地看着自己,漆黑的瞳孔映出他的影子,仿佛她正在注视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她的此生的全部。

  少年刚刚平息的心再次剧烈跳动起来,在他十八年的人生中从未被人如此看重过,更没有一个女子曾向他投注如此火热的目光,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获得了新生,从此之后他的人生将有着更加重要的意义——他要把自己最好的一切都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