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热酒>第五十三章 高山流水

  苏晖送给热酒的东西,是一对刀剑。

  热酒捧着盒子,呆滞地看了许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对刀剑看起来很旧了,但锋刃依旧锋利,那刀片极薄,刀柄上的山峦雕刻虽然已经有了年代,缝隙里略有些发黑,可依旧做工精美,栩栩如生。

  只一眼,热酒便知这必是一对上好的兵器,比起自己之前所用的一刀一剑,不知道好了多少。

  热酒将盒子放到桌上,小心翼翼的将那兵器取出来,握在手里,下意识的就舞了几个简单的招式。刀剑本非一类,可她手中的这对,舞起来,却好像浑然天成。

  而那兵器又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右手的刀柄上还有一处钝钩,那竟与她曾经的那柄短剑一模一样。

  “一个月不练,倒是有些手生了。”热酒半开玩笑道,她抿着嘴看着苏晖笑,面上是掩饰不住地开心,但她依旧是故作别扭地嘟了嘟嘴道:“不过是一对旧兵器罢了,怎么就是宝贝了呢?”

  苏晖笑着问她:“你可有听说过,万重山?”

  “万重山?”热酒重复了一遍,“很小的时候倒是听我父亲提起过,传说很久以前有一位名为高山的前辈发明了一套名为戏千山的刀法,他所用的双刀名万重山,削铁如泥,凭着这两样绝技,可以说是打遍天下,了无敌手。”

  “可他英年早逝,过世前,亲手毁了万重山,而那“戏千山”的刀谱,也被他烧了,从此便失传了。”

  热酒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听说柳师父刚出道时,也有人怀疑过她是高山传人。”

  苏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拉着她坐下在桌边,才开口道:“你说的对,也不对。”

  “哪儿不对?”热酒疑惑。

  “高大侠的确是将那戏千山地刀谱烧了,可那万重山,他却没有舍得全部毁掉,只是断了其中地一把刀,在他死前,交给了一位姓邵的朋友。”

  “那位邵前辈去世后,此兵器便沦落至民间,又因为这刀着实破损严重,而武林中擅使双刀之人又少,因而多年竟就被埋没了。”

  “我原本也只是去铁匠铺子挑一些材料,恰好见到它正与一堆破铜烂铁堆在一起,这才有幸救下了这对名刀,又找了名匠将它重新锻造,这才成了如今这一刀一剑的样子。”

  “可我听说万重山毁去多年,当年也没有留下画像,你又如何知道这就是那名刀万重山?”热酒把玩着手里的兵器,却发现两把兵器的尾部似乎是有些奇怪。

  刀和剑的尾部都有一个类似卡扣一样的装置,热酒尝试性的将那两把刀柄相接,只听到一声轻微的“咔哒”,那一刀一剑竟接在一起,热酒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手里的兵器,单手握着,有些不太熟练的舞了两下,惊喜地抬头看苏晖。

  苏晖似乎是早就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揉了揉热酒的脑袋道:“高前辈与我家祖上是世交,因此我家中留有一张他持刀的画像,说起来,那位邵前辈也在上面,那画像上的她”

  说着,他压低了声音,有些神秘地说:“听说这刀上的雕刻,也是出自那位邵前辈之手。”

  “他们是夫妻吗?”热酒问。

  “不是。”苏晖摇了摇头,“或许是知己吧。”

  知己。

  热酒在心里念叨了一遍这两个字,将那刀剑拆开,重新收回鞘中“万重山是一对双刀,而这是一对刀剑,怎么能叫万重山呢?”

  她低头细细抚摸着那兵器,刀鞘上的浮雕与刀柄融为一体,修补重塑这刀的人尽最大可能地保留了万重山原本的样子,取其精华,去其糟粕,陈旧的缝隙已经有些发黑了,那些黑色断断续续,连成一片,乍一看,倒像是有水流在群山间蔓延。

  “它现在是你的了,你可以给它起一个新名字。”苏晖道。

  热酒又想了想,说:“高山与流水。”

  相逢有酒且教酌,高山流水觅知音。

  “就叫它,高山流水吧。”

  “高山流水。”苏晖看着那对刀剑重复了一遍,“是个好名字。”他笑道。

  “你……”热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抬头问他:“这刀想来难寻,再加上修理重铸,想来要花不少时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寻的?”

  “那日青州之会之后。”苏晖答。

  热酒愣了愣,那时候她与苏晖还未想起来从前的那些事情,与苏晖也并不相熟。

  “我那时候刀剑双全,你怎么会想到……”她问道一半,突然又觉得这么问不好,或许当时人家并不是为自己寻的刀,只是如今恰好能够给了自己。

  热酒这么想着,也没注意到自己的眉毛什么时候就拧了起来,苏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曲指敲了敲她皱起来的眉心。

  “你看到那琉璃霜花扇时候,眼睛里头的羡慕都快要溢出来了。”他道。

  有那么明显吗?

  热酒撇了撇嘴,却又抑制不住的开心起来。孟千山的那把扇子实在是漂亮,但她那时候羡慕的想法也就是一瞬间,后来连她自己都忘了这事儿,没想到就是那随意的一眼,竟是被那个月白衣裳的少年记在了心里。

  “可世上名刀大多有主,如你所用的那把金刀一样的短刀又少,我本是想找人新铸一对,这高山流水,也算是意外之喜。”苏晖继续说。

  热酒觉得自己这时候应当对他说一声谢谢,可她又觉得,仅仅用这两个字,实在没办法表达出她心里头的想法。

  她四下望了望,房中只有他们两个人。窗子开了一条缝,天色已晚,揽月江上传来嘈嘈切切地琵琶声,与江楼其他楼阁的灯火倾泻进窗子里。

  屋内烛火跃动,岁月静好。

  少女乌黑的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凑上前,在那少年的脸上轻啄了一下,少年愣住,待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姑娘已经站起来退到了门边。

  “小女子新得了一对好兵器,不知公子可愿意来陪我试上一试。”热酒靠在门边笑吟吟的问他,边问边取了根丝带,将长发束了起来。

  苏晖看的有些呆了,他取下挂在身后的短棍,走过去,到了她面前,才抱拳施礼道:“荣幸之至。”

  今夜无月,下午的阳光已经将院子里的石板地面晒得几乎都干了,热酒初得高山流水,用起来还不甚娴熟,苏晖最开始有意让她,却不想她忽然矮了身子,将刀柄相接,单手握住横扫向自己腰间,而空出的另一只手则在他躲避的瞬间拍出一掌。

  苏晖躲闪不及,竟被逼退了几步。

  “果然是好兵器!”苏晖道。

  先前光看着不觉得,真的打起来才发现这一刀一剑的组合别有玄机,刀横扫过来的时候,本只需要后撤躲避,可接着扫过来的那短剑却比刀更长更锋利,索幸是热酒初得此刀,还不熟练,否则若是直接反握着剑刺过来,恐怕自己就不仅仅是被逼退几步这么简单了。

  这丫头真是半点不留情面。

  想到这里,苏晖的脑子里飘过四个字:谋杀亲夫。

  可热酒却不知道苏晖在想什么,她稍有些得意地冲苏晖眨了眨眼,吐出两个字:“再来。”

  苏晖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到是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寻来的神兵竟然有朝一日用来打自己了,也可以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可他什么也没说,提着短棍便迎了上去。

  热酒用着高山流水愈发熟练,苏晖亦不敢大意。两人打的正尽兴,却有一道电光划破天际,而后惊雷炸响,两人几乎是同时停了下来,面面相觑,这天竟是又要下雨了。

  往年琼州的夏日也是雨水不断,再加上有揽月江穿城而过,走在街上,总觉得周身湿漉漉的。

  可今年的雨落得似乎尤其起劲。

  热酒又在与江楼待了一月,时常觉得无聊,可天气多变,便也鲜少出门,只在房中院里仔细钻研高山流水的用法。苏晖似乎是有些事情要忙,一有空闲,便会来陪她比试切磋。

  如此一来,虽缩在房中一月,热酒的武功却又进步了许多。

  而这一个月内,中原武林也发生了许多大事。冷州羽死了,他唯一的女儿冷思君继了冷家家主的位置,可冷思君年少,自幼养尊处优,也不涉武林大事,冷家的一应事务皆只由管家打理。曾经的武林第一大家,如今已然中落。

  方清墨继了朱墨观观主的位置,可朱墨观内部关系错综复杂,竟分为支持与反对两派,纷争不断。方清墨焦头烂额,朱墨山就在琼州城南不远处,顾长清也曾想上山去帮忙,却被方清墨赶了下来,只能灰溜溜地回来,举着那“神机妙算”的牌子,一有空便在琼州城内外的各个村落转悠。

  有认识他的老熟人见他总在这里,觉得奇怪,便问他为什么不去别处走走而总在琼州。

  顾长清每每回答说,是因为自己的朋友在这里。

  别人再问他朋友是谁,他却只是摆摆手,不再回答了。

  而无聊的人们很快便不再有时间去关注别人家的琐事了。

  琼州的雨越下越大,揽月江的水也越涨越高,琼州太守也曾提醒百姓注意,不料许多老人们都说自己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年年落雨,从未见过有江水泛滥,只把这些话当耳旁风,一吹便过。

  直到瓢泼大雨连续下了三日不停,江水终于泛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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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QAQ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