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热酒>第三十八章 矛盾

  “孙家人和狗不得入内?”息之指着那一排红字问苏晖,“这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苏晖一摊手,有些无奈道,“高宁很讨厌孙家人,一切与孙字沾边的东西,他都很讨厌。”

  “所以我说他可能不太愿意见你。”

  “为什么讨厌孙家人?”息之问道,他从未曾听说自己家中与高宁这个人有什么纠葛。

  “这我就不知道了。”苏晖摇摇头。

  “那我进去了会怎样?”息之又问。

  “上次有条狗一不小心跑了进去,高宁看到直接杀了。”苏晖道,“他还把那狗的尸体吊在这门口三日,从此再也没有狗敢偷跑进秀阁了。”

  息之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这,那,那你他总会见的吧,你去把他喊出来,我真的有急事。”息之神色焦急。

  苏晖见他不像是开玩笑,谈了口气,走上前去,敲了敲门。不一会儿,有一稚嫩的声音从院内传出。

  “来者何人?”

  “画师。”苏晖一边答,一边挥了挥手,息之会意,悄咪咪的躲到一颗树后。

  门开了一条缝,有一穿着蓝色的布衣小童,从那缝里头探了半个脑袋出来,左探右探,才将门打开,对着苏晖行礼道:“楼主请进。”

  “我们就不进去了,有事找你家阁主,你去唤他出来吧。”苏晖道。

  “好,楼主稍等。”那小童又乖巧的施了一礼,关上门,去叫人去了。

  息之从树后面伸出半个身子说:“我发现你这个楼主当的没什么排面啊。”

  “什么排面?”苏晖问。

  “话本子里的那种楼主,不都是一声令下,莫敢不从的吗?”息之道,“怎么感觉你找个人还得客客气气的跟人家打商量?”

  “我比较亲和。”苏晖笑道。

  息之哼了一声,觉得他有些敷衍。

  热酒抱臂靠着息之躲着的那棵大树,老乞丐坐在地上,两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扇紧闭的院门。

  等了许久,门内才传来一阵脚步声,那声音不急不慢,可以想见那院内之人的姿态应当是如闲庭信步。

  门开了,一抹蓝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方才的蓝衣小童跟在红娘子身后,稚嫩的脸上写满了严肃,看起来到有些滑稽。

  “好久不见,看起来前辈的日子过的不错。”苏晖后退一步行礼道。

  那红娘子撇了眼苏晖,面无表情地又环顾了一下,目光落到热酒身上,才冷笑一声,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厌恶的将目光挪开了。

  热酒皱了皱眉,三年前她就知道这位红娘子对她似乎有一点恨意,但那恨意不是对热酒,而是对冷思茗。而今又看到绣阁门上写的那一排红字,才想起来,冷思茗也是孙家人之女,虽然不姓孙,但也算得上是半个孙家人。

  “不知楼主找我何事?”红娘子问道,那态度里多少带着点傲慢。

  “有人托我一个朋友带了两样东西给你。”苏晖道,“只希望前辈给个面子,冷静地听一听?”

  他并不在意对方的傲慢,如今的与江楼十二阁,有半数阁主之位空悬,剩余的还有许多不问世事自成一派。

  他们中大多数都已经上了年纪,年轻如高宁这样的也有三十多岁了,对苏晖这样的小毛孩子,依然是谈不上有多少尊重。

  “是什么消息,值得你特别关照我冷静?”红娘子嗤笑道。

  “你出来说吧。”苏晖向息之道。

  红娘子顺着他脑袋撇的方向望过去,息之从树后小心翼翼地走出来,还没探出半个身子,边见那红娘子原本冷淡无波的脸上陡然紧绷,周围杀气顿生。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两根银针拖着红线便向他射过来,热酒刚好在他旁边,手腕一动,短刀出窍,“叮叮”两声,那银针射入两边的树干中。

  可她内伤还未好全,红娘子却是下了杀招,方才挡了两下,热酒便无力的靠在树上喘息起来。

  那红娘子不由分说便要再攻,苏晖眼疾手快,短棍出手,挡住了他戴着戒指的那只手。红娘子一时摆脱不得,怒瞪苏晖。

  “你有话快说!”热酒抚着胸口喊道。

  “啊!”息之刚从震惊中缓过来,连忙道:“柳顾君被人抓走了!”

  一语出,三人皆惊,还余一人坐在地上冷眼旁观。

  “你说什么?”苏晖一松手,红娘子几乎是瞬间就凑到了息之跟前,恶狠狠的问他。

  “杨秋刀传人杨散酒,临终前将杨秋刀给我,让我带着它来与江楼找你,还有一封信给你。”息之这个时候反而到冷静下来,他将刀取下,展示给高宁看。

  高宁紧紧皱着眉头,看着他像自己展示那刀,而后从胸口的衣服里掏出一个布团,递到自己面前。

  他一把抢过那布团,展开,竟是一封血书。

  热酒看那高宁读那血书,神色越凝重,又低骂了声“蠢货”。一时着急,想上前去问问到底是什么事。苏晖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她的身边,揽住她的肩膀,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先耐心等一会儿。

  倒是那老乞丐,坐在地上,一脸的嘲讽之色,漫不经心的开了口。

  “嘿,让我猜猜,是不是那老匹夫又去找柳顾君切磋结果让人家把自己搞死了?”

  他的声音里带了三分戏谑,六分讽刺,还有一分不可查觉的悲伤。

  高宁神色复杂的看了那老乞丐一眼,抿着嘴没有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热酒忍不住问道。

  高宁又厌恶的看了眼热酒,才开了口。

  “杨大哥说,是有人特意透露给他柳顾君的位置,利用他与柳顾君相斗,而后趁他们二人都精疲力尽的时候再出手。”高宁神色凝重,“血书上说,柳顾君是被人带走了。”

  “被谁带走了?带去了哪里?”热酒连忙又问。

  “不知道。”高宁摇了摇头,“我先去找她。”

  “哪儿去找?”

  “我……”高宁被问的一愣,方才心里头快要炸开的焦急稍微消下去一些,他停了脚步,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现在怎么办,难道就要在这里等着?”高宁问。

  热酒不说话了,她的内心也无比焦虑,却想不出什么办法,她从高宁手中接过那血书,细细读了,除了方才高宁讲的内容外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只能叹出一口气来。

  “他们既然选择抓走柳顾君而不是像对待杨前辈那样痛下杀手,那大概率不会对她做什么,与其像无头苍蝇那样乱撞,不如先想想,什么人会做这样的事情。”苏晖握了握热酒垂在身侧的手,只觉得她的指尖冰凉,原只是表面上故作冷静。

  “会不会是孟家?”热酒问。

  “应当不会,孟家家主孟博远扬言要将柳顾君活活烧死,但如今五日过去并无消息。”苏晖回答。

  高宁点点头,觉得苏晖说的有理,转而问息之:“难道是你们孙家监守自盗?”

  “什么?”息之被瞪得有些莫名其妙,又想起这些天的追杀,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小爷我为了送这封信人都成这样了,你还说我们监守自盗?我们孙家怎么说也是大家族,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样诋毁我们家?”

  “诋毁?”高宁嗤笑一声,“你们孙家自己做过的脏事自己到不敢承认了,如今还要说我诋毁你们,孙家人当真是都该死!”

  “你!”息之正要发作,被苏晖拦住。

  “你为何如此讨厌孙家?方才你口中所说的脏事又是什么?”苏晖问。

  “哼。”高宁道,“你不如去问问他他们家都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息之摇摇头,“有关柳顾君的事我家中皆无人提及。”

  高宁的脸上泛起一丝苦涩地笑,“好啊,想来你们家那老头子自己也觉得这事儿丢脸,既然他不愿说,我便来告诉你。”

  “当年顾君与孙允之两情相悦,你家祖宗却以顾君来历不明而不允,二人私下成亲又有了孩子。而后孙允之以私奔之名约见柳顾君,实际上却是为了将她赶尽杀绝!”

  高宁情绪愤愤,时隔多年如今再提,仍然双目猩红。

  “那日我去送她,本想着日后再难相见,却未曾想等了一夜都不见孙允之的影子,直到凌晨,才等来一纸休书。”

  “顾君看了,那是孙允之亲笔,她不信,要去找孙允之说个明白,那群人却不肯放过她,我拼命带她逃走,可她腹中的孩子,却没有保住……”

  高宁讽刺的看了一眼息之,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思及当年情形,眼中含泪,话中哽咽,竟是说不下去了。

  “那封休书在哪?”苏晖问。

  “撕了。”高宁答,“顾君当场便撕了,那种东西难道还要留着吗?”

  “休书可以作假,字迹也可以模仿。”苏晖说。

  “可那群人使得就是孙家的刀法,就是他们逼死了顾君的孩子!”高宁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且不说,那修书是真是假,你们为什么连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都不肯放过!”

  “而孙允之,那个时候后他又在哪里!”

  他恶狠狠地盯住息之,周身散发出强大的威压,令人不敢动弹。

  “可……”息之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嗫喏了半响,他才说了下去。

  “可我二伯他,过世之前便已有婚配啊。”

  苏晖与热酒对视了一眼,双方皆是不解,热酒却看到他有些严肃的向自己摇了摇头,示意她暂时不要说话。

  高宁又冷笑一声:“青州城东颜氏之女颜卿卿,因心爱之人身死,受父母之命与孙允之接亲,成亲当夜得知那人还活着,竟拒不入洞房。”

  “颜氏书香世家,颜氏书孰在外名声甚好,如何能出此丑闻,孙家亦不想将此事闹大。于是两家商议,不将此事对外宣扬,对内则无夫妻之实。”

  “出了这样的事,孙允之竟也能就这样不了了之?”苏晖问。

  “呵,那孙允之软弱卑鄙,没有半点男儿血性,为了所谓的面子,他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当真是顾君当年瞎了眼才会看上他!”

  高宁咬牙切齿,越说越气。

  “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