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热酒>第二十六章 入瓮

  人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热酒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哪一方的水土能养出顾长清这样的人。

  顾长清见热酒眼神复杂地看他,觉得有些奇怪,问:“你看我干嘛?”

  “你脸上写了两个字,你不知道吗?”热酒反问。

  “啊?哪两个字?”顾长清抹了一把脸,更奇怪了。

  “傻子。”

  热酒别过头去不想再理他,冷州羽已经扶着李二娘进了屋。两人交谈地声音也小了许多,热酒凝神听着,却也听不清楚。但隐约可以辨别,基本都是李二娘在问这问那,冷州羽只是“嗯”“好”这样作简短地回答。

  两人聊了没多久,热酒听到冷州羽说了句“我带你去个地方。”,而后屋内地声音渐渐没有了。她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那边依旧没有一点动静,正准备起身过去看看,转头想叫上顾长清,却恰好见到他双手抓了一只鸟儿递到自己面前。

  “欸,这傻鸟刚刚在你身后蹦,我看它长得挺肥,就给抓了,我看这快中午了,要不咱把它烤了吃了?”顾长清邀功一般地说道。

  热酒看了看一脸认真地顾长清,又低下头看了看被他抓着翅膀的知樾鸟。

  知樾鸟也不挣扎,只是淡定的盯着热酒,一人一鸟对视不过片刻,热酒竟从这鸟半耷拉着眼皮的眼睛里,读出来一些鄙视。

  “你把它放下。”热酒道。

  “啊?”顾长清有些惊讶,“你不喜欢吃鸟吗?小爷我烤的叫花鸟儿也很好吃的……”

  顾长清还想再继续叨叨,试图说服热酒,却见她一个眼刀丢过来,立马就闭了嘴,不敢再说话了。他乖乖的将鸟儿放到地上,有些不情愿的松了手。

  知樾鸟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是自顾自的抖了抖羽毛,将方才被顾长清抓乱的羽毛都梳理干净了,才睁大了眼睛蹦到热酒跟前,热酒伸手摸了摸它的羽毛,从它腿上的信筏里抽出来一张小纸条来。

  顾长清目瞪口呆地看着热酒的动作,又见她展开那张纸条,认真看了一会儿,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心里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

  “那信上写了什么,看这么开心?”他问道。

  热酒将信收好,抬头看到顾长清耷拉下来的脸,说:“信上说,让我不要跟傻子玩。”

  顾长清本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确实拉跨了些,听了这话更是不知该怎么接,只取下背上的拂尘,逗弄起那鸟儿来。

  “对不起啊小鸟儿,哥哥不知道你是酒酒的朋友嘛,你别生气。”他对着那鸟儿低声道歉。

  可那知樾鸟理都不理他,展开翅膀没好气的挥开那棒子,飞到了热酒肩上。顾长清吃了一只鸟的瘪,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好啊你个臭鸟,什么样的泼皮能养出你这么恶劣的鸟儿!”他低声骂道,却见到热酒抽出了腰间的短剑,“你你你,你干嘛,你要为了一只鸟,你……”

  他说了两句,热酒也不理他,只是自顾自在叶子上刻了字,卷进信筏里。

  “去吧,当心点。”她温声道。

  知樾鸟蹭了蹭热酒的手,也不飞,只是一蹦一跳消失在了林子里。

  “它为什么不飞?”顾长清问。

  “会暴露位置。”热酒道。

  “哦……这傻鸟还挺聪明的。”顾长清道。

  热酒觉得这个人的脑子里一定有一根经搭错了。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指了指那屋子,道:“那边没动静了,人应该是已经不在了。”

  “啊?可是我没看到那边有人出来啊。”顾长清道,“莫非是……”

  “嗯,我方才听他们交谈,虽听不贴切,但那屋子里,应该有密道。”热酒点点头,“我过去看看。”

  “我与你一起去。”顾长清忙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率先拉着她向那边走过去,“你就跟在我身后,事情不对就跑,懂吗?”

  热酒有些呆呆地被他拉着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于是她点点头,说了个“好”字。

  抓着自己的手又紧了紧,顾长清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热酒以为他看到了什么东西,目光一凝,手已经不动声色的抚上剑柄,只等事发便可用最快做出反应。却听顾长清道了句:

  “其实,我觉得,如果你有余力,也可以考虑留下来救救我。”

  热酒深吸了一口气,甩了甩被抓住的左手:“放开。”

  顾长清乖乖放了手,转过头来垂着头看她。热酒没再管他,只是径自往那屋子后门走过去,顾长清跟在她身后,两人都进了屋子。

  屋内香方燃尽,新茶未凉,人应当是没有走太久。

  周围静的出奇,热酒的手心里也冒出来一些薄汗,她的目光在房中转了一圈,落到一扇门上。

  那门方才他们来时是紧闭着的,但别人家中有关着的门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可如今那门开了,风吹进来,那门来回晃动,“嘎吱嘎吱”地声音,像是警钟一下下敲在心上。

  人在紧张的情况下对危险会有强烈的预感,如今热酒握着剑,一步步走向那扇门,之觉得心跳得越来越快,几乎就要蹦出喉咙。

  目光渐渐绕过遮挡,门内的景象逐渐如一副画般,在热酒的眼前徐徐展开。

  地板上,密道口就这样打开着,仿佛是在明目张胆的邀人进入,而那里面是一段向下通往黑暗中的楼梯。

  那旁边放了一个瓦瓮,瓮中插了一柄长剑,正是方才冷州羽手里拿的那一把。

  方才隔得太远,热酒看不清楚那剑的样子,如今她走过去,在那瓦瓮边蹲下,才真真切切的看了个清楚。

  那是一把被火烤的焦黑地剑,剑鞘上的纹路也已经看不清楚,可还是能依稀辨别出剑鞘上的祥云浮雕和剑柄上点缀的一朵梅花。

  那是她父亲的剑。

  热酒颤抖着伸出手,将那剑从瓦瓮里取出来,一手握住剑柄,像是幼时好多次,父亲握住自己的手一般,拔剑出鞘。

  顾长清刚好在此时走进来,他就站在门口,眼看着那剑被拔/出来的瞬间从中间断裂开来,“哐哐”几声,只余满地碎片,和一柄断剑。

  热酒只觉得心如刀绞,她握着剑柄的手无所适从,豆大的泪水落下来,一滴滴砸在地板和碎片上,声声如刺,一下下扎着她的胸口。她将自己蜷缩起来,抱着膝盖剧烈的颤抖。

  昔日仗剑天涯红尘潇洒客,而今尸寒剑断恶人瓮中骨。

  何其可笑,何其荒唐!

  顾长清虽不知缘由,但看这情景也猜到了一些,他快步走过去在热酒面前蹲下,只见她目眦尽裂,却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不发出一点声音,握着剑柄的手几乎要将那剑捏的碎了,却还是不肯放下。

  他第一次恨自己无能,每次她难过的时候,除了一个拥抱,其他的自己什么都不能给她。

  热酒是痛极了,就好像是又被大火包围,浑身燥热,耳边乌糟糟的,什么都听不清。

  与君断剑,请君入瓮。

  这是居高临下地羞辱,是赤/裸裸的挑衅。

  她不能退。

  可有人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那声音从遥远到清晰,如暖风入怀,迷雾散尽。

  他说:“想哭就哭吧。”

  热酒哭的沉闷压抑,顾长清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抚孩子一般。他想,他的确是帮不了她什么,可他能在她难过的时候与她一同,等待恩怨散尽的一刻,那也就够了。

  热酒没有哭太久,待情绪稳定后,她才缓缓推开顾长清,扯了片裙角,默默的将地上的碎片一片片拾起来,包进布里。她没有去看顾长清,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太过脆弱的样子。

  “你明知他请君入瓮,还要去?”顾长清看她望着那深不见底的密道口发呆,皱眉问道。

  “要去。”热酒道。

  “我刚刚算了算,此去凶吉未卜,其实我们可以……”顾长清道。

  “凶吉未卜,就是说,还有生机。”热酒打断了他的话,转而又问,“你可知为何翡翠娘在在外名声不好却依旧有人支持?”

  “不知。”顾长清摇摇头。

  “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有冷家的支持。”热酒道,这是知樾在信中告诉她的事情之一。

  “那把断剑,是我父亲的。”热酒看到顾长清瞪大了眼睛,但她依旧继续说,“这是我与他的事,你不必管,以你的本事,从这林子里出去应该不成问题。”

  “去与江楼吧,方清墨在那里。”

  热酒看顾长清看着她,站在原地一声不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谈了口气,转身就要下去,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冲他甜甜地笑了笑,说:

  “多谢你,长清哥哥。”

  回身欲走,却听顾长清在身后骂了声“他娘的。”

  “他娘的,他娘的!”他似乎是气极了。

  “朱墨观那点脏事与冷家脱不了干系,老子现在他娘的回去用什么见他?”

  “他娘的,疯了,都疯了,老子他娘的也疯了!”

  热酒有些惊讶的看他,却见他边自言自语地咒骂,一边走到桌边,将本来放在桌上的五六个果子一股脑装进腰间的袋子里。

  “老子他娘的饿了!”他瞪了热酒一眼,又取下腰间的葫芦灌了口酒,往地上呸了一口,才向走了过去。

  “走走走,他娘的,老子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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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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