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公主惑心>第50章

  寝殿之内,苏傅楚靠坐在床尾,身着雪白的里衣,乌丝披散,唇色苍白。

  蓝穹跪坐在他的脚边,正在为他奉茶。

  看到苏若南进来,苏傅楚也不起身,低低咳嗽了几声,问道:“若南,你怎么出宫了?”

  苏若南看着衣衫不整的苏傅楚和只着轻纱的蓝穹,眉头紧锁,不满的道:“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哥哥你还想瞒着我吗?若不是我收到消息求了皇上出宫探望,还不知道父亲病重至此!如今父亲卧病在床,可你却——,你如此这般,也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苏傅楚平静的看着苏若南,即便是苏若南话中的含义再刺耳,他也没有丝毫的怒意,语气中反而带着几分哀伤。

  “父亲原本在京郊别院养病,知道你进宫的消息后,就急于回来,却不想错过了前去迎接的护卫,又遇到了盗匪,回到府里之时,身边只剩下寥寥数人。”

  苏傅楚并没理会苏若南的质问,反而是说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来,“我回到府中的时候,发现那伙盗匪竟尾随而至,他们武功高强出手狠辣,若不是公主及时出手相救,怕是今日你我都不得相见了。”

  “京城附近怎么会有盗匪?”

  苏若南自是不会轻易相信,“即便是真有盗匪,又怎么敢尾随至平原侯府杀人,京都衙门的人都是摆设吗?”

  “那伙盗匪行动有素,武功狠辣,被抓之后立刻服毒自尽,看起来确实不似普通盗匪,我已经叫靖安军的人前去追查,只怕是——”

  苏傅楚叹了口气,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只怕是我与西岐一战之过,连累了父亲。”

  苏傅楚衣衫单薄,甚至有些凌乱,身上满是哀伤自责的气息,泪水划过他苍白的唇畔,竟是带着几分绝望之意。

  苏若南见他如此,心中信了几分,眼眶也湿润了起来,她抽噎了几声,方才道:“若当真如此,也怪不得你。只是如今父亲病重,我又不能在宫外久留,哥哥你总得回府去照料才是啊。”

  苏傅楚苦笑了一声,却不答话,苏若南情急之下忍不住上前去拉苏傅楚的手,却听到苏傅楚闷哼一声,脸上带出了几分痛楚之意来。

  “贵妃娘娘,世子身上有伤,您当心些。”

  伏寿本是高手,一进殿就闻到了苏傅楚身上的血腥气,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苏傅楚,继而又继续提醒苏若南道,“您别忘记,您来长公主府的目的是什么。”

  苏若南抹了抹眼泪,低头瞧着苏傅楚双手上隐隐透着血色的绷带,这才想起来,她是来求医的。

  “人你们见到了,可以走了吧?”

  顾弦思此时方从外面慢悠悠的走了进来,“本宫念在贵妃哀痛之下失了理智,便不计较你擅闯公主府之罪了。”

  在来公主府之前,苏若南便想到了,顾弦思不会因为她封了贵妃就对她礼遇,可却觉得总是会有几分面子的,却不想自己尚未提及求医之事,顾弦思便开口赶人,一时间脸上泛红,后面的话,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了。

  伏寿见状,拱手开口替她道:“启禀公主,今日贵妃娘娘前来,一是为了探望受伤的世子,二是为了替苏侯求医的。如今苏侯病重,太医们束手无策,还请公主看在两家即将结亲的份儿上,告知神医浮游所在。”

  苏若南赶紧接口道:“对,请公主将神医浮游交出来,让他为本宫父亲诊治。”

  顾弦思呵呵一笑:“真新鲜,贵妃难道不知浮游外出寻药已然几年未归了么,本宫怎么会知道他的所在?本宫瞧着,贵妃今日强闯公主府,怕不是上门求医,而是故意来寻衅的吧。”

  “你——”

  苏若南正要开口驳斥,却被伏寿拽了拽袖子制止了,伏寿恭声道:“既然神医未归,还请公主允准神医的弟子前往侯府为侯爷诊治。”

  “伏寿公公当真是耳聪目明,我府上这点事,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顾弦思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跪在苏傅楚身边的蓝穹,“你要的人在那儿呢,若是能带得走,随便你。”

  说罢,她不再理会二人,而是对着站在一旁的花蔓招了招手,吩咐道:“你去寻些好闻的香来熏熏屋子,这寝殿里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子臭味,叫人闻着恶心。”

  苏若南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这一路上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恶心感瞬间又涌了上来,她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只觉得自己身上恶臭无比,羞愤的想要逃出去。

  “既然公主开恩,那便请世子与这位公子同奴婢一起回平原侯去吧。”

  伏寿挡住了苏若南,含笑看向苏傅楚和蓝穹,他嘴里说的客气,可语气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蓝穹冷哼了一声,却完全不动,苏傅楚则是无奈的抬了抬脚踝,苦笑道:“我倒是心忧父亲,想要早些回去,无奈却是无法离开,还请公公嘱咐太医用心诊治,待我劝好了公主,便会回府。”

  伏寿和苏若南此时才注意到,苏傅楚和蓝穹脚踝上那一条儿臂粗的镣铐。

  “顾弦思,你疯了吗?”

  苏若南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向顾弦思,“我哥哥是平原侯世子,是靖安军的统领,不是你府中玩物,你怎么敢如此对他!”

  顾弦思轻轻勾起了嘴角,缓缓站起身来,款步走到苏傅楚的身边,用手指掐住苏傅楚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与她对视。

  “贵妃娘娘是记性不好还是耳朵聋了?本宫刚刚就说过,本宫怎么对待自己未来的驸马,贵妃娘娘管得着吗?”

  顾弦思当着所有人的面俯身在苏傅楚的唇畔落下一吻,苏傅楚皱眉想要躲闪,却被顾弦思捏住的下巴无法闪避,只能被迫承受。

  顾弦思得意的笑着:“苏世子敢当众向本宫求亲,便应该想到会有此一日,此时还装什么清高?不过你放心,本宫如今兴致正高,还舍不得弄坏了你,等本宫玩腻歪了,自然会放你回去。”

  苏傅楚向后仰头,有些无力的靠在床尾上,他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怒气,却又强行压制住,最终化为一声叹息:“也罢,只希望公主说话算话。”

  顾弦思嫣然一笑:“本宫自然言出必行。”

  伏寿看着眼前的一幕,皱紧了眉头,他蹲下身来,用手拾起那铁链,刚一入手便知这不是凡铁,怕是寻常刀剑都不能伤及分毫。

  “公主,还请赐下钥匙。”

  伏寿半跪着抬头看向顾弦思,带这些不赞同的说道,“苏世子即将是您的驸马,您实在不该如此待他,更何况平原侯如今病重,您若是扣着世子和神医,恐会遭天下人非议。”

  顾弦思放开苏傅楚,收起笑意冷冷的看着伏寿:“伏寿公公应该还记得,本宫从小就喜欢藏东西,可偏偏大多藏起来之后自己都找不到。这钥匙嘛,本宫不记得随手藏在什么地方了,等它什么时候自己出来了,本宫自然会给他们解开的。”

  顾弦思小时候经常找不见自己藏起来的东西,伏寿便会安慰她说,等有需要的时候,那些东西就会自己跑出来了。

  如今顾弦思再提起这句话,却叫伏寿握紧了双手,垂下眼眸,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寝殿之内,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苏傅楚侧头看向苏若南,却见本应该此时说话的她,却是用手紧紧握着腰上的香囊,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模样,倒像是完全没听到伏寿和顾弦思的对话一样。

  就在这突如其来的诡异气氛中,碧渊突然出现在门口,他大步走了进来,半跪回禀道:“公主,神医浮游此时已经入了宫门了。”

  顾弦思倏然一惊:“他何时进京的?怎么就直接进宫去了?”

  碧渊回到:“跟着的人刚来传话,说浮游大人急于查看瑞王殿下的情况,一回京便直接进宫去了,他留下话,说公主要见他,便去瑞王殿下宫中相见。”

  “快,叫人备车,现在就进宫!”

  顾弦思心中欣喜,立刻开口吩咐碧渊,继而又回头去与苏傅楚对视了一眼,苏傅楚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看到了二人眼神交汇的伏寿微微挑了挑眉毛,却并没有点破,而是站起身来,对着还在纠结自己身上是不是有臭味的苏若南道:“贵妃娘娘,既然神医浮游已经回京,那侯爷的病便有救了,您还是快些回宫去求皇上吧。”

  苏若南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待下去,听了伏寿的话立刻点了点头,完全忘记了还被锁在榻上的苏傅楚,就这么转身跑了出去,伏寿对着顾弦思行了一礼,带着人也跟了出去。

  等他们走远了,顾弦思方才语带嫌弃的对苏傅楚说道:“瞧瞧你这妹妹,竟是半点没将你放在心上,你这亲哥哥受了伤又被人欺负的这么惨,在她眼里,倒是还不如她身上那点子臭味来的重要。”

  苏傅楚眉目舒展,混不在意:“公主理会她做什么,您不是急着要进宫吗?还不去换件衣裳,当心沾染了那不雅的味道,叫瑞王殿下闻着难受。”

  顾弦思惊叫了一声,忙不迭的喊道:“花蔓,快给我找件新衣服!若是叫浮游那鼻子尖的闻到,定又要挤兑我了!”

  花蔓陪着顾弦思去寝殿的另一头的屏风后面换衣服,苏傅楚则是随手拿起他之前看了一半的密报继续看着,只有重新缩回床幔后面的蓝穹低声支吾道:“公,公子,要不先把这镣铐打开成吗?”

  要是让他师傅看到他如今这幅模样,定是要笑话他一辈子的!

  ……

  浮游年少成名,身负神医的称号已然数十年之久。

  在世人的眼中,他应该是个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人,然而实际上,他风流俊逸,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

  “浮游,你可终于舍得回来了,”

  顾弦思大步踏入佑安宫,“你若再不回来,我就要叫人发海捕文书找你了!”

  浮游刚给顾承逸诊过了脉,挥手叫他先去药浴,然后才斜眼看向顾弦思,语带调笑的道:“海捕文书怕是没什么用,小思儿想要找我,得叫你身边的美人前来才行。”

  顾弦思对着浮游耸了耸鼻子,嗔道:“浮游‘爷爷’,您老人家高寿几何了?一大把年纪还天天惦记着美人,当真是不像样子。”

  浮游也不恼,反而笑意更深:“小思儿年岁见长,脾气倒是没变,这天底下敢当面叫我爷爷的,也就只有你了。哎,谁叫我欠了你的呢,快过来叫‘爷爷’瞧瞧,你身子如何了。”

  顾弦思在浮游身边坐下来,伸出胳膊叫他诊脉,口中却道:“蓝穹说,我体内的寒毒虽然去除不掉,却也算勉强控制住了,以后注意保养,倒也不会有什么大碍,最多冬日里难过些罢了。”

  边说着,她边对着浮游眨了眨眼睛。

  浮游会意道:“嗯,算他没有偷懒。如今天气尚冷,公主倒不如带着瑞王殿下一起去京郊的温泉庄子里调养些时日,一来能叫你少受些寒毒之苦,二来也能叫我为瑞王调养好身体,准备妥当后,方能为瑞王用药治病。”

  佑安宫外有人影微微晃动,浮游用眼神提点了一下,顾弦思点了点头,顺着浮游的话问道:“不是说你已经将那药引找到了吗?还要准备些什么?”

  浮游故意叹了口气:“我开的这味药,是以极强的药性冲开瑞王体内淤塞的经络,可如今瑞王的身体,却比我离开时更虚弱了几分,若是立时用药,怕是他撑不过去,且得多调养些时日,等他身体好些,再用药,才能多几分把握。”

  顾弦思立刻站起身来:“既然如此,那我现在便去回禀皇上,让小逸与先生一同出宫调养。”

  浮游也跟着站了起来:“还是我与公主同去吧。”

  皇宫另一边的勤政殿内,天禄帝正在听跟着苏若南出宫的宫人回话,而苏若南因为觉得自己身上有臭味,则是先行回南懿宫梳洗去了。

  听到顾弦思和浮游一起求见,天禄帝立刻便将他们传了进来。

  其实顾弦思小的时候,与天禄帝这个哥哥的关系并不算太差,那时候宫里只有她一个小公主,天禄帝还曾经亲手给她做过小玩具,只是后来顾承逸出生后,这份幼年情谊便再也寻不见了。

  如今顾弦思在天禄帝面前,却是完全不会客气,进来也不寒暄,而是直接道明了来意,直言要今日便将顾承逸带出宫去。

  天禄帝脸色有些凝重,他没有理会顾弦思,而是问浮游:“先生,您的意思是,瑞王想要用药治病,必须得先调理好身体才行?”

  浮游冷淡了点了点头:“瑞王体弱,不调养无法承受药性。那药引不能保存太久,此事宜早不宜迟。”

  天禄帝在犹豫。

  他虽然不是聪慧之人,但是在太后的耳提面命之下,也并非是毫无城府。

  以前顾承逸身有弱疾,命不久矣,即便是出身再尊贵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但若是当真让浮游治好了他的病,一个身体健康才智出众的嫡出亲王,再加上一个手握兵权的嫡亲姐姐的支持,那威胁就太大了。

  “若依先生的意思,让瑞王去温泉庄子调养身体,要多久可以用药,又要多久能康复?”天禄帝试探的问道。

  浮游答道:“估摸着怎么也得要一两个月的时间方可用药,至于用药之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需要多少时间,都得等到用药之后方能知晓。”

  听到浮游说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方能用药,并且药效未知,天禄帝紧绷的神经略松了松。

  既然还有时间下手,那便不急于今日翻脸了。

  “琼辰,你的请求朕可以允准。”

  天禄帝转头看向顾弦思,“但既然瑞王的病并非一日之功,那也不差这一时三刻的,他从未离过皇宫,总得好生准备才是。一会儿你陪着浮游先生和苏世子一起去瞧瞧苏侯,明日一早,朕便派人送瑞王出城。”

  天禄帝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用浮游替苏淮诊治和苏傅楚回府换顾承逸出宫,顾弦思心里清楚,面上却是一声冷笑:“皇上要卖苏家人情,只管自己去,我可没兴致去看一个将死之人。”

  说罢,她只对着浮游留下一句“明日见”,便拂袖转身离去了。

  天禄帝对于顾弦思这样不恭敬的态度已经习惯了,哂笑着对浮游道:“朕这个妹妹被宠坏了,失礼之处还望先生勿怪。这样,朕叫侍卫们护送先生去一趟平原侯府,苏淮毕竟是国之重臣,还望先生不吝援手。”

  浮游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最终却还是点头应下,然而就在他人还没走出宫门的时候,苏淮已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

  一生拥兵自重自视甚高的平原侯苏淮,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了一个平凡的日子里,在死前,他的床前无儿无女,就连一向信重的属下都没有,就这么孤零零的一个人默默的停止了呼吸。

  还是碧渊派来查看情况的暗卫发现了苏淮已死,赶紧叫人送信回去,而平原侯府里早有准备,迅速的挂起了白布来。

  苏傅楚听到苏淮的死讯后,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一个人靠在榻上默然了许久,直到顾弦思从宫里回来直接踢门而入,他才翻身坐了起来。

  “看公主这足下生风的架势,应该是得偿所愿了。”

  苏傅楚面带浅笑,语调温柔,“只是这踹门着实不雅,若是瑞王殿下在,您怕是要吓到他的。”

  顾弦思见苏傅楚神色无异,略松了一口气,走到他身边坐下,叹道:“我那东院儿算是白准备了,浮游先生说,要去京郊的温泉庄子里给小逸调养,不能叫他住到府上来了。”

  苏傅楚宽慰道:“去庄子上也好,清静些,利于养病。公主若不放心,便陪着瑞王殿下同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顾弦思突然伸手在苏傅楚的腰上拧了一把,在苏傅楚连连喊疼讨饶之后方才松手,气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急着将我打发出京,不就是想回去给苏淮守丧吗?可是你身上的伤——”

  苏傅楚将顾弦思的双手拢在手心里,解释道:“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我若不去,必会引来无端的揣测。公主放心,我不过是去做做样子罢了,难道还会当真替他跪灵吗?如今平原侯府里都是咱们的人,你就只当我换了个院子养伤便是了。”

  顾弦思低着头,神色郁郁,她心里明白,无论如何苏傅楚都必须得回去替苏淮料理后事,可她却着实心疼他。

  那苏淮真的将苏傅楚当过儿子吗?

  她看到的只有从小的置之不理和认亲后的一次次算计。

  若说生而不养是因为苏淮不知道有苏傅楚的存在还有情可原,那好不容易父子团聚之后呢?

  若苏淮当真在乎苏傅楚,那当初就不会送他上战场,也不会因为忌惮就逼他喝那药酒,更不会对他用那残忍之刑。

  即便是苏傅楚早有准备,也几次受伤险死还生,这若换了个普通人,怕是要么沦为傀儡,要么死的骨头渣都不剩了。

  这样的人,凭什么做苏傅楚的父亲,又凭什么让他守孝!

  “你要回去,我不拦你,但是阿楚,你要记得,苏淮的死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你,我不许你为他难过。”

  顾弦思有些霸道的说道,“若是叫我知道,你为了他折腾自己,我定不轻饶!”

  苏傅楚垂眸轻笑,却又突然探身向前,揽住顾弦思的腰肢,深深的吻住了她的朱唇。

  顾弦思吓了一跳,想要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腰间的桎梏。

  抱着她的男子早不是当初那个被她从鞭子下救走的瘦弱少年了,如今那精瘦的手臂里充满了力量,他不再怯弱,甚至霸道的带着些不容闪躲的强硬,却一点都不会叫她反感,反而心甘情愿的被他掠夺。

  随着苏傅楚逐渐加深这个吻,顾弦思的脸颊开始染上动人的绯红,她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有一只小鹿在乱撞,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让她不自觉的开始喘息,慢慢软在了苏傅楚的怀里。

  苏傅楚却并没有继续索取,只是将顾弦思抱在怀里,嗅着她身上熟悉的香气,慢慢放空自己。

  若说苏淮的死他一点都不在意,那是骗人的,毕竟那是他的生父。

  但他并不是难过,也不可惜,只是心里有些茫然。

  以前在西岐之时,他忍辱负重的活着,面对生母的冷漠,他也曾想过,他的生父会不会更加在意他一些。

  后来,为了公主,他开始算计苏淮,那时他也曾想过,若是苏淮对他有几分真心,那他该如何自处,然而事实上,苏淮跟他的生母没有任何的不同,只是将他当成一个工具,没有一丝真情。

  其实这样也好,至少让他能毫无顾忌的算计,在看着他们死去的时候,心里也没有愧疚和难过。

  但当他们都死了,他却又难免有些怅然,别人争斗一生,或为功名利禄或为报仇雪恨,可他却是一直在跟自己的生身父母斗,斗到最后,即便是赢了,却也觉得,自己的出生就是一个笑话。

  “苏傅楚,你在我的榻上,抱着我,心里却在想别人?”

  顾弦思故作生气的用手指戳了戳苏傅楚的胸口,“信不信我将你踢下去?”

  苏傅楚哑然失笑,又低头在顾弦思额头上亲了亲,方才说道:“公主饶命,阿楚再不敢了。”

  顾弦思撑起身子,用双手捧住苏傅楚的脸颊,故意用力将他捏成一个滑稽的样子,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啊,每次都只会堵我的嘴,若是再不乖,我就叫人将你这幅怪样子画下来,挂到那城门上去,让全京城的百姓都瞧瞧,他们口中英俊的统帅其实是个丑八怪。”

  苏傅楚也伸手扯住顾弦思的脸颊,口齿不清的道:“好啊,那也将公主这幅模样画下来一起挂上去,到时候大家就会说,如此怪异的公主和驸马,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苏傅楚知道,他心里的那点怅惘瞒不过他的公主,而他的公主故作如此,也只是想要逗他开心罢了。

  虽然爹不疼娘不爱,但在这个世上,至少还有一个她将他放在心上,舍不得他受一点伤,看不得他有一丝的难过。

  是他着相了,何必为了不在意他的人,叫在意他的人担心呢?

  往事已然随风而散,那今后,他的公主就是他此生唯一的亲人,他要想她所想,忧她所忧,惟愿她一生顺遂,心想事成,再无半分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