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公主惑心>第49章

  “当年便有人劝我杀了你永绝后患,可我一时心软,留了你一条性命,却不想当真是养虎为患了。”

  苏淮如今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你爹娘伙同永安那个贱人害我如斯,你跟他们也没有区别,都是白眼狼!”

  青朗虽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难过的红了眼眶,他颤声道:“可是我爹娘当初并不知道先夫人要害您啊!这密函上写的清清楚楚,是先夫人骗了我娘,谎称不想让府中姬妾有孕,我娘才会帮她拿到秘药的,她虽有错,但也不至灭族,可您明知道其中原委,却还是杀了我全家!”

  “我的身体,我苏家的子嗣,岂是你家里那几条贱命能赔得起的!”

  苏淮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还有你,你知道了这些,就该觉得羞愧,该为苏家鞠躬尽瘁,你竟然还敢反叛!我当初就应该让你在暗椟里撞成一滩烂肉,不应该心软放你一条生路!”

  青朗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眼前这个人,是从小将他教养长大的义父,也是灭他满门的刽子手,他曾因为背叛他而满心愧疚,因为他的无情而萌生死意,而如今,他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为了爹娘和无辜的族人,他应该亲手杀了苏淮报仇,可看着曾经在自己眼中无所不能的义父,如今连站起来都费劲的模样,他却下不了手。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懦弱,很无能,但义父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也的确有娘亲的责任,谁是谁非,他说不清楚,也理不明白,只觉得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

  站在门口听了许久的碧渊此时却推门而入,他走到青朗的身边,从他手里拿过药瓶,倒出其中的药丸,毫不客气的塞进苏淮的嘴里。

  苏淮大惊失色,拼命的想要吐出去,却被碧渊一按喉咙,药丸直接滑落进去。

  “青朗,你若是不忍心,就出去吧。”

  碧渊将苏淮提了起来,扯着他往暗椟走去,“公主吩咐了,让他承受公子承受的一切,我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不过你放心,公主暂时不会要他的命,你若是还记挂着他,便留在平原侯府伺候他吧。”

  说罢,碧渊直接一把将苏淮丢进了暗椟中,尖锐的钉尖直接穿透了苏淮的四肢,苏淮惨叫不已,却无法自己起来。

  青朗有些难过的别开头去,却没有离开,碧渊嗤笑一声:“我刚刚给他吃的药可比公子中的药厉害多了,等会儿他必会丑态百出,你若想救他就趁现在,否则一会儿你想救,也开不及了。”

  青朗走到暗椟边上,伸手握住支撑着钉板的竹竿,心一横,竟是直接将竹竿拉出来,将暗椟关上,彻底将苏淮关在了里面。

  青朗苦笑着看向碧渊:“碧公子尽管嘲笑我吧,我确实是个愧对爹娘和族人的罪人,时至今日,要我亲手杀了苏淮报仇,我还是做不到,我能做的,便是叫他自生自灭。”

  青朗这般动作,倒是叫碧渊缓和了神色,他揽住青朗的肩膀,劝道:“兄弟,我不是要嘲笑你,只是不想见你一错再错罢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公主也不可能会逼你亲手杀了他,只要你今后不再因为他而困扰,便不枉费公主救你一场了。”

  青朗点了点头:“如今我与他再无瓜葛,便不留在这里了。如果方便的话,麻烦碧兄给他留下最后的颜面吧。”

  碧渊在青朗的肩膀上拍了拍,表示宽慰,然后亲自将青朗送了出去。

  他明白青朗的意思,就是不想让苏淮的丑态被别人看到,这不是什么大事,便是为了公子的颜面,也该如此。

  碧渊倚在暗椟上,用力敲了敲,说道:“苏侯,我知道你听得到,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你那个护卫统领人不错,看着五大三粗的,却是个心细之人,被你调走之时还知道留下人手报信。对了,还得多谢你将护卫们都给调走了,让我们能轻而易举的进来,否则公主这暴徒的说辞,还很难说通呢。”

  碧渊在外面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暗椟内的苏淮却是根本听不进去,炽热的药效跟他体内冰冷的寒意互不相让,将他的身体当成了战场,他只觉得忽冷忽热,浑身发抖,许多年没有任何反应的地方,却是突然一泻千里。

  等碧渊发觉里面声音不对劲,打开暗椟将苏淮放出来的时候,苏淮已然完全瘫软,再没了一点声息。

  ……

  公主府寝殿内,顾弦思站在远处,看着蓝穹给苏傅楚包扎伤口,面色阴沉,皱眉不语。

  见苏傅楚伤的不重,顾弦思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但心中的怒气却是更胜。

  他就是自找的!

  明明知道苏淮有多么狠辣,他还敢将她派去的暗卫全部遣回来,若不是平原侯府的护卫统领早就归顺,他今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公主,公子中的药性不算烈,您——”

  蓝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一会才憋出来一句,“您帮他解了药性就没事了。”

  顾弦思不爽的看向蓝穹:“又不是本宫给他下的药,本宫凭什么给他当解药?”

  那自然是因为您不可能同意让别人当公子的解药啊!

  这句话在蓝穹的喉咙里上下滚动了几下,却没敢说出口,他试探着问道:“那属下开个清心顺气的方子,让公子药浴一下,缓解药性可好?”

  顾弦思清了清嗓子:“可会有什么不妥?”

  蓝穹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妥,只是公子小腿和手上有伤,不能沾水,泡起来可能有些麻烦。”

  顾弦思想了想,又问道:“那若是换成汤药呢?”

  蓝穹琢磨了一下:“也可以,就是汤药起效慢些,公子要多吃些苦头。虽然说这几种法子都能解了药性,也都不会留下后患,但若您肯亲自帮公子——”

  “那你就下去熬药吧。”顾弦思冷着脸打断了蓝穹的话。

  她知道,这种药想快速解掉,最好的法子肯定是用“解药”,但她如今心里气得很,偏不想叫苏傅楚舒坦。

  蓝穹求助的看了一眼花蔓,花蔓轻轻劝道:“公主若是生公子的气,也等他好些了再罚吧,他毕竟身上还有伤呢。”

  一提到这伤,顾弦思就更气了,那劳什子暗椟难道苏傅楚不知道厉害吗?

  他竟然还敢往里钻!

  “谁都不许求情!”顾弦思冷冷的说道,“本宫今日非得让他好好长长记性不可!”

  蓝穹领命而去,花蔓也很有眼色的带着侍女们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顾弦思这才走到床榻旁边,去看榻上的人。

  苏傅楚只着纯白色的里衣,腰腹间搭着一条锦被,刚刚被包扎好的小腿和手露在外面,白色的绷带微微泛红。

  他的额头上满是汗珠,面色潮红,正压抑的喘息着。

  眉峰紧蹙,双眸微闭,纤长的睫毛不停的颤抖,唇色娇艳如殿内的红烛。

  “公,公主若要罚我,便,便叫人将我绑起来吧。”

  苏傅楚极其难耐的想要蜷缩起身子,却扯痛了伤口,然而此时这点疼痛已经无法帮助他压抑体内汹涌的热力,如今他还能坚持不动,完全凭借的是自己的意志力了。

  “我偏不绑你,就叫你这么忍着。”

  顾弦思冷着脸说道,“若不是本公主及时赶到,你此时就是在那些衣衫不整的女人堆里了,难道她们还会将你绑起来不成?”

  苏傅楚缓缓睁开眼睛看向顾弦思,因为隐忍许久的缘故,他的双眸中盈盈带泪,看起来尤为可怜。

  “公主要怎么罚,都可以,”苏傅楚轻喘道,“只是,我不想叫您瞧见我这般模样,您出去可好?”

  苏淮这药下的分量不轻,苏傅楚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倒不是真的怕被顾弦思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而是怕自己失了理智,会伤到她。

  顾弦思没有应下,反而抽出帕子抚上苏傅楚的额头,擦掉上面的汗水,又转而去擦他的脸颊、脖颈,一路向上,拂过锁骨,停在他的胸口。

  苏傅楚浑身紧绷,屏住呼吸不敢动弹,直到顾弦思停下手时,方才发出几声剧烈的喘息,难以抑制的□□出来。

  “阿楚,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许弄伤自己?”

  顾弦思扯开苏傅楚的里衣,用手帕一点一点的帮他擦拭着,“你身上新增的伤痕,我念在你身处沙场,受伤在所难免,没有计较;你被苏淮关在暗室,我念及你是为了亲事受累,又轻饶了你。这一次,你又打算用什么理由让我不计较?”

  苏傅楚难耐的扭动了一下,喘息道:“没,没有理由,是我错了,任凭公主责罚。”

  苏傅楚的汗沾湿了顾弦思的手帕,顾弦思随手将手帕丢在一旁,又用手指轻轻在苏傅楚的喉结处点了点:“认罚就好。不过我还没想好要怎么罚你,今儿就先收点利息吧。”

  说罢,她俯身轻轻吻上了苏傅楚的唇,堵住了他的□□。

  突如其来的熟悉气息瞬间瓦解了苏傅楚的意志,他根本无法抗拒的想要更多,可就在他伸手去抱顾弦思的时候,却被她抓住了双手,按在了头顶。

  “不许乱动,”顾弦思不满的哼了一句,然后解开自己的腰带,将苏傅楚的手轻轻绑在头顶,“你老实一点,若是碰到了伤处,我可不轻饶你。”

  那华美却脆弱的腰带,如何能束缚得住斩敌无数的年轻将军,可偏偏对于苏傅楚来说,这便是他无法挣脱的枷锁。

  苏傅楚只觉得身体里的热浪一波接着一波,随时都可能会爆发出来,然而此时顾弦思却还在到处点火,她的指尖微凉,她的嘴唇炙热,无论碰到哪里,都叫他难以抑制的大口喘息着。

  理智在随时会崩塌的边缘,可面前却是苏傅楚绝不愿意忤逆的人,即便是他知道,如果他实在忍不住了,公主也不会真的忍心看他受苦,可没有公主的同意,他亦绝不会逾矩分毫。

  苏傅楚拼命的压抑着本能,他用力握紧双手,让疼痛帮助他守住,可顾弦思却掰开他的双手,将自己的双手放进他的手心。

  “阿楚,你又想弄伤自己了吗?”

  顾弦思翻身上榻,眯着眼睛看着苏傅楚,“你这么不乖,我该怎么罚你呢?”

  苏傅楚轻轻握着手中的柔荑,再不敢用力,随着顾弦思的靠近,他的喘息更加剧烈,泪水不受控制的顺着眼角滑下,滚落在发丝里。

  “公主,饶了我吧,”苏傅楚终于忍不住开口求饶,“我,我快要忍不住了,呜——”

  苏傅楚的话音被顾弦思堵在了嘴里,顾弦思用力的在苏傅楚的嘴唇上留下一个牙印,方才轻笑一声:“小阿楚,你不是想娶我吗,那你为何此时还能忍得住呢?乖,不要忍着了,让我瞧瞧,我的阿楚是不是当真心悦于我?”

  顾弦思的纵容和明知故问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苏傅楚身上的枷锁,苏傅楚抬起手臂将顾弦思圈住,就想翻身与她换个位置,却被顾弦思一把按住。

  顾弦思眉梢微挑,媚眼如丝,语气中带着引诱的意味:“你身上有伤,不要乱动,今晚,咱们就这么来吧。”

  寝殿外,蓝穹熬好了汤药送了过来,却被花蔓挡在了门外。

  花蔓含笑道:“蓝公子这药算是白熬了,公子他已经有解药了。”

  蓝穹将手中的药碗递给花蔓:“养血补气的,等会儿你热了让公子服下。”

  他也不是个傻子,才不会平白浪费了药材。

  有公主在,他没事熬什么解药?

  有那功夫,还不如想办法给公子补补身子呢。

  ……

  苏淮是没想真的伤到苏傅楚的,用的药虽然发作的快,却并不伤身,一番云雨过后,苏傅楚的药性便散了,再没有什么异常。

  顾弦思依偎在苏傅楚的怀里,掰着手指头数落着他的罪过,苏傅楚一句一句的答应着,神情里全都是宠溺。

  二人正说起应该将苏淮送到别院还是养在平原侯府里的时候,殿外突然传来碧渊的声音——

  “公主,属下有要事禀报。”

  顾弦思不满的皱了皱鼻子,却用手按住了想要起身的苏傅楚,自己翻身下榻,披上衣衫后放下了床边的幔帐。

  “花蔓,进来伺候。”顾弦思扬声说道。

  花蔓应声进来,伺候着顾弦思穿好外衫,方才出去唤碧渊。

  碧渊神色凝重,半跪在门口回禀道:“公主,平原侯怕是不行了。”

  顾弦思倏然一惊,榻上的苏傅楚也坐了起来,沉声道:“他现在还不能死,蓝穹可去看过了?”

  碧渊低头继续道:“属下已经请蓝穹去看过了,蓝穹说,苏淮体内的秘药似乎跟属下喂给他的药起了冲突,竟是叫他泄了阳气,如今已是无力回天,怕是,怕是活不了几日了。”

  说罢,他改为双膝着地,俯首以头杵地:“属下失职,误了公主和公子的大事,请公主降罪。”

  “你起来,是我叫你惩治他的,与你无关。”

  顾弦思倒是没有生气,“没想到皇室秘药竟还有这等忌讳,倒是便宜了苏淮了。”

  苏傅楚轻叹一声:“早知如此,还不如干脆在温泉庄子里动手了,倒省了如今的许多麻烦。”

  顾弦思转头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是谁一直举棋不定,偏要什么都准备好才肯动手,差点叫苏淮先下手为强了。”

  “是我的错,公主息怒,”苏傅楚轻笑讨饶,“我只是不想让他耽误了我与公主的好日子,如今怕是要公主再等我三年了。”

  苏傅楚是真的不在意苏淮的死活的。

  其实前段时间他之所以一直稳着苏淮,主要是怕不能一击致命,叫苏淮送出信去,让天禄帝有借口插手靖安军的军权。

  今日之事,虽然有些凶险,但结果却算是好的。

  苏淮为了不叫他察觉,调开了平原侯府的全部护卫,只带着那十个靖安军暗卫回府,却是叫公主来了个瓮中捉鳖。

  如今京城里谁人不知苏淮病重难治,即便是他死的再难堪,也不会引起他人怀疑。

  “碧渊,去告诉蓝穹,不必为苏淮浪费药材了,叫他回来替公主诊脉。”

  苏傅楚缓缓下榻,“你在平原侯府盯着,不许任何人靠近苏淮,等他咽了气,再来回话。”

  碧渊领命离开,顾弦思奇道:“好端端的,让蓝穹给我诊什么脉?”

  苏傅楚自己披上外衫,走到顾弦思身旁坐下,有些担忧的握住她的手:“那秘药药性诡秘,还是叫蓝穹仔细帮公主瞧瞧的好。”

  顾弦思这才明白,苏傅楚是在担心她体内的秘药。

  “你别担心,蓝穹之前就帮我仔细检查过,我体内的秘药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如今连汤药都不必喝了的。”

  顾弦思将苏傅楚的手放在桌上,轻轻帮他解开染血的绷带,花蔓递上清水和伤药,顾弦思小心的清理着苏傅楚的伤口。

  “这几日你就在府里养伤,哪儿都不许去,”

  顾弦思低头吹了吹苏傅楚手心的伤口,“苏淮的事你别管了,我让碧渊盯着就是了。”

  苏傅楚失笑:“名义上,我总是他的儿子,他若死了,我怎么也该回去替他守灵发丧才是,公主若是将我关在府里,怕是又要流言漫天了。”

  他倒也不在意会不会被人骂不孝,只是不想再让他的公主被人非议而已。

  顾弦思却不在意:“嘴长在他们身上,你管他们说什么呢。如今你腿上手上都是伤,难不成还要去给苏淮跪灵?不然就叫碧渊封锁消息,等你伤好了再发丧。”

  苏傅楚知道顾弦思是心疼他,也不再多说,顺从的点了点头,又伸头去亲顾弦思捧着他双手的柔荑,却被顾弦思一巴掌按在额头推远了。

  顾弦思揉了揉酸软的腰肢,又按了按咕咕作响的胃,对着花蔓瘪嘴道:“花蔓,咱们公主府是揭不开锅了吗?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上膳?”

  花蔓捂嘴一笑,哄道:“晚膳早就备好了,公主和公子稍等片刻,马上就来。”

  顾弦思瞪了一眼还想抓她手亲的苏傅楚,气道:“你们公子不饿,备我一个人的就行了!”

  明明药早就解了,这人却还是不老实,他倒是精神,可怜了她的腰,快要散架了!

  苏傅楚眯着眼睛,目光在顾弦思身上上下逡巡,不怀好意的说道:“嗯,等公主用完了膳,我再吃便是了。”

  ……

  平原侯府的护卫们回到府中后,如无事发生一般按例在侯府内外巡逻,只当不知道如今正院里伺候的早已经换成了一批陌生人。

  待到夜深之时,平原侯府重归宁静之后,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却悄悄的从侯府的一角翻了出去,一路以轻功奔向皇宫角门,递上一枚令牌后,被侍卫们引了进去。

  慈恩宫中,太后停下捻动佛珠的手,睁开眼睛看向跪在面前的侍女,一向平和的声音中带上了些许震惊。

  “你说顾弦思带人抓了苏侯和苏世子?”

  太后耳目众多,顾弦思带人闯了平原侯府之事她自然是已经听说了,不过她不知苏淮回京,原本只当做顾弦思不满与苏傅楚的婚事,故意胡闹,心中还有些得意,却不想其中另有隐情。

  跪在地上的侍女抬起头来,正是那个被苏淮派去服侍苏傅楚却被苏傅楚赶走了的侍女黄芪。

  黄芪回禀道:“奴婢亲眼瞧见长公主带着侍卫们闯进了平原侯府将世子带走了,而侯爷则是被关在侯府正院中,不许人靠近。”

  太后问道:“苏侯何时回京的?顾弦思又是因何要这么做?”

  黄芪摇头道:“奴婢不知侯爷是何时回京的,只知道世子昨夜未归,今早才回来不久,长公主便带人闯了进来。公主府的侍卫众多,奴婢无法靠近,只远远的瞧见世子和侯爷似乎都受了伤,具是被抬出来的,京都衙门也抬走了几具尸体,说是盗匪。”

  “盗匪,顾弦思还真敢说啊,”太后冷笑了一声,“堂堂帝都,能叫盗匪闯进侯府伤人,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蒲嬷嬷沉吟道:“奴婢也觉得事有蹊跷,只是就连黄芪都无法靠近,那想必知道事情真相的,除了长公主府的人,就只有苏侯和苏世子了,太后要不要派人前去询问一下?”

  太后将手中的佛珠拍在桌子上:“这事倒是用不着哀家出面,阿蒲,你叫人去将苏侯和世子伤重的消息告知苏贵妃,顺便提点她一下浮游和他那个徒弟的事情。”

  就让苏若南去跟顾弦思闹吧,她正好趁机看一出好戏。

  太后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顾弦思,你若见死不救,便要为苏淮的死担起骂名,从此与苏傅楚兄妹两个再无和解的可能;

  你若救了,那这桩婚事,也没必要继续下去了。

  因为无论如何,她决不会允许靖安军与蓝羽军有齐心协力的可能,若是顾弦思与苏傅楚不能势同水火,那她必不会叫他们共存。

  ……

  蒲嬷嬷办事向来利索,第二日一早,天禄帝刚刚下朝,便瞧见苏若南跪在勤政殿内,哭的梨花带雨,可怜极了。

  “皇上,求求您,让臣妾回去看看父亲和哥哥吧,臣妾,臣妾实在是担心——”

  苏若南正值盛宠,天禄帝见她如此哀求,自是没什么不能答应的,更何况苏若南只是忧心父兄,亦是人之常情。

  天禄帝亲手将苏若南扶了起来,揽在怀中安抚道:“爱妃不用担忧,朕叫御医与你同去,苏侯和苏世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天禄帝听说有盗匪敢袭击平原侯府的时候,亦是不信的,但京都衙门的奏报上称,被斩杀的盗匪武艺高强,又来历不明,即便不是盗匪,也是有人暗中培养的杀手暗卫,总之侯府被袭,确有其事。

  也正是因为如此,顾弦思带人强闯平原侯府一事就只能认定成事急从权,让天禄帝没有办法借题发挥惩治顾弦思。

  此时见苏若南如此模样,天禄帝心念一动,话题一转道:“朕听闻是琼辰长公主带人救下了平原侯父子,爱妃既要出宫,不若亲自去长公主府致谢吧。”

  苏若南红着眼睛道:“臣妾正有一事要求长公主,臣妾听闻,长公主知道神医浮游的下落,臣妾想请神医为父亲诊治。”

  天禄帝面露难色:“爱妃有所不知,神医浮游为瑞王外出寻药,已经数载未归,此时想请他给苏淮诊治,怕是——”

  “那就请他的弟子往平原侯府走一趟吧,”苏若南毫不犹豫的直接将蓝穹的身份点破,“臣妾听闻,长公主府中的一位公子师承神医浮游,想必亦是圣手,长公主马上要与家兄成亲,想必也不会见死不救吧?”

  天禄帝有些疑惑的问道:“此事极为隐秘,爱妃是从何处听闻的?”

  “皇上,您就帮帮臣妾吧,”苏若南不回答天禄帝的问话,只是哀泣道,“若是您下旨,即便长公主不愿意帮臣妾,也定然不敢抗旨不尊的。”

  “却不是朕不肯帮你,”天禄帝皱眉,“只是浮游一门脾气都很古怪,若是硬来,怕是会适得其反。这样,你先带着御医回去给苏侯瞧瞧,若是实在严重,再去长公主府,切记要放低姿态,不可强求。”

  若是其他人,天禄帝直接下旨便是了,但对于浮游一脉,便是天禄帝也不敢胡来。

  虽然如今他很喜爱苏若南,但远远没到会为了她冒险得罪浮游的程度,他最在乎的,只有他自己。

  苏若南见天禄帝不肯下旨,心里怨气横生,但理智尚存,知道此时不能惹怒天禄帝,只能强撑着道谢,退出殿外。

  刚一出勤政殿,却见太后宫中的大太监伏寿,正等在外面。

  伏寿恭敬的弯了弯腰道:“贵妃娘娘,太后娘娘担心苏侯与世子的安危,命奴婢陪娘娘一同出宫探望。”

  “那就,多谢太后娘娘了。”

  苏若南一向不喜欢总是挑剔她的太后,但如今却是咬牙忍了,她知道自己即便已是贵妃,却也难在顾弦思面前讨得好处,倒不如叫太后的人跟着,说不定还能叫顾弦思多几分顾忌。

  顾弦思在宫中自有眼线,苏若南刚一出宫,她便得到了消息。

  平原侯府那边倒是不怕苏若南回去,如今苏淮虽一息尚存,但早已昏迷不醒,再加上有碧渊守在那边,必然不会让苏若南从苏淮处得到任何消息。

  而顾弦思忌惮的,却不是苏若南,而是跟着她一起出宫的伏寿。

  伏寿向来机敏,若是在苏淮哪里探查不到消息,必是要见一见苏傅楚的,而顾弦思却不想叫身上有伤的苏傅楚此时回到平原侯府里去受罪。

  苏淮如此无情,凭什么叫她的阿楚忍着伤痛服侍在苏淮的床前?

  便是苏淮死了,她也不会叫阿楚去给他跪灵的!

  “你不许去。”

  顾弦思撵走了前来送消息的暗卫,霸道地看着苏傅楚道,“在伤好之前,你不许踏出寝殿半步。”

  苏傅楚轻笑一声:“怎么,公主如今打算将我锁在身边了吗?”

  顾弦思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苏傅楚,在苏傅楚疑惑的神情中,突然起身往外跑去。

  没过多久,顾弦思拖着一条儿臂粗的镣铐走了回来,身后跟着花蔓和月明,她们手中拉着的,却是身着西院公子惯有的一身轻纱,一脸窘迫的蓝穹。

  苏傅楚的额角抽了抽,咬牙道:“公主不是说,废掉了西院服侍的规矩了么?光天化日之下,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蓝穹不语,偷偷伸手扯了块幔帐将自己遮住。

  顾弦思却满意的对着蓝穹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走到床榻旁边,然后指了指刚刚被她丢在地上的镣铐道:“你是自己来,还是叫本公主帮你?”

  蓝穹瑟缩了一下,脸色绯红,结结巴巴:“公,公主,属,属下是哪里得罪您了?”

  顾弦思叉腰道:“男子汉大丈夫,这么娇羞做什么?又不是真要你怎么样!你若是不乖乖听话,等会被人强请了去给苏淮治病,可别怪本公主不帮你。”

  蓝穹兀自不肯出来:“去就去,难不成我治不好,他们还叫我偿命吗?”

  顾弦思嘻嘻一笑:“偿命嘛,倒是不至于,只不过你若是治不好苏淮,那必会被传成庸医,等浮游回来听说他门下出了个庸医,你猜猜,他会不会很开心?”

  不太美好的少时记忆瞬间浮现在蓝穹的脑海中,他咽了咽口水,缩头缩脑的窜到床榻边,自觉的将自己的脚锁进镣铐之中,然后又缩进了床幔之后,只留下脑袋在外面——

  不管公主到底要让他做什么,都不会比发火的师父更加吓人。

  “公主这是要做什么?”

  苏傅楚有些哭笑不得的看了看蹲在自己身边不远处仿佛蘑菇一般的蓝穹,又无奈的看向对着他笑弯了眼睛的顾弦思,“你若是不想我们去,叫人拦了苏若南便是,又何必如此呢?”

  顾弦思眨了眨眼睛,用手指挑起苏傅楚的下颌,俯身道:“小阿楚,你不觉得这样的戏码更能叫宫里那位满意吗?乖乖听话,本宫不会弄疼你的。”

  苏傅楚向来是不会违逆顾弦思的,他几乎没有任何挣扎的就放弃了抵抗,任由顾弦思亲手用将那精铁镣铐绕过床柱,将他的脚锁在了另一头。

  顾弦思将镣铐的钥匙顺手塞在了枕头下面,又回头去打量苏傅楚,却见他虽然一直在寝殿中养伤,却是一身锦衣精致得体,头发以一根玉簪固定在头顶,看起来十分的整齐。

  顾弦思抽掉苏傅楚头上的玉簪,让他一头乌丝散落,然后又将双手伸向苏傅楚的腰带,却被他一把握住。

  “别闹,”顾弦思拍开苏傅楚的手,继续解开他的腰带,“你得凄惨些,这戏才演的真。”

  苏傅楚任由她扒掉自己的外衫,口中却道:“也不知道公主是当真为了正事,还是故意来欺负我,我却是不信,以公主的本事,糊弄一个苏若南还需要如此大的阵仗。”

  “若是只有苏若南一个人,我才懒的理会。”

  顾弦思满意的看着苏傅楚如今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又伸手将他的里衣弄乱,“今日太后叫伏寿跟着她出宫,便是故意试探了,你在我府中过的越凄惨,太后便会越满意,若是你我相敬如宾,太后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顾弦思所说的,苏傅楚自然也想的到,太后决计不会愿意看到他们亲近,怕是希望他们势同水火才好。

  “我早上听青朗说,前几日公主便命人收拾好东边那座单独的院子了,想必是那院子快要有主人了。”

  苏傅楚若有所思,“看来这场戏,也演不了多久了。”

  顾弦思会心一笑:“就知道瞒不过你。你且再忍一忍,要不了多久,咱们就不必再受制于人了。”

  顾弦思用手捏住了腰间装着幽梦香的香囊,眼神里多了几分厉色——

  “顾承允母子拿捏了小逸这么多年,也该到偿还的时候了。”

  ……

  苏若南毫不耽搁的出了宫,直奔平原侯府而去,可等她进了侯府正院苏淮卧房之后,却被床上的人吓呆了。

  一生骄矜自傲的苏淮,如今却是狼狈极了,只见他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嘴角歪向一侧,口水蘸湿了头下的软枕,浑身散发出一股恶臭的气味。

  “爹爹!”

  苏若南直愣愣的站在屋中,不敢靠近床榻,“怎,怎么会如此?”

  “大小姐,那群该死的盗匪,他们,他们——”

  护卫统领抬手抹泪,“他们简直丧心病狂!若不是长公主及时带人救援,咱们侯爷和世子就,就——呜呜——”

  “哥哥人呢?”苏若南受不了屋内的气味,皱眉后退的几步,“父亲病重至此,他怎么不守在榻前?”

  护卫统领掩面道:“世子被长公主带回府中疗伤去了,听说伤的极重,却不知此刻如何了。”

  苏若南终是退出了门外,俯身干呕了几下,半晌方才直起身来,轻喘道:“太医,快,快进去看看。”

  随行的太医应声而入,伏寿却躬身道:“贵妃娘娘,奴婢瞧着侯爷当真病的不轻,不如您在此稍候,奴婢替您去一趟琼辰长公主府求医吧。”

  苏若南只觉得这主院里到处都是那令人作呕的恶臭,根本不想待在这里,立刻摆手道:“本宫要亲自去看看哥哥的伤势如何了,公公若要跟着,便一起去吧。”

  顾弦思知道苏若南要来——或者说,正是她故意叫那护卫统领提起苏傅楚伤重,引苏若南前来的——所以自然不会叫人阻拦她,任由她进了公主府,直奔寝殿而来。

  “苏贵妃当真是稀客,”顾弦思悠闲的坐在寝殿门口,细品着花蔓递过来的茶,“你不在宫中服侍皇上,到本宫这儿来所为何事啊?”

  苏若南努力平了平气息:“本宫听闻长公主将本宫的哥哥带回了公主府,家父如今重病卧床,身边离不了人,今日本宫前来,便是想请公主高抬贵手,放哥哥回府的。”

  顾弦思不紧不慢的将茶杯捧在手上晃着,轻笑道:“哦?那若是本宫不许他回去呢?”

  “本宫可是奉了皇命而来的,太后娘娘也很关心此事,长公主还是要三思才好。”

  苏若南对顾弦思本就心有不满,以前碍于身份不敢与之抗衡,可如今她已封了贵妃,自觉有了底气,不客气的说道,“本宫的哥哥虽然已经赐婚于公主,但毕竟尚未成亲,公主凭什么将他拘在公主府里不放?”

  顾弦思毫不在意的嗤笑了一声:“本宫乐意怎么对待未来的驸马,苏贵妃管得着吗?苏贵妃口口声声奉了皇命,难道是皇上和太后命你带人强闯公主府的?若真如此,本宫倒要进宫去讨个公道了。”

  顾弦思话音未落,风飒已带着侍卫将苏若南等人团团围住,苏若南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倒是伏寿上前跪倒开口道:“公主息怒。平原侯病重,贵妃悲痛欲绝,难免急切了些,如今平原侯府确实急需苏世子回府主事,还请公主通融,请世子出来一见。”

  顾弦思缓缓站起身来,一把抽出风飒的腰刀架在伏寿的脖子上,伏寿岿然不动,神情平静无波。

  “伏寿公公,你猜猜本宫若是今日叫你毙命于此,太后会不会与本宫计较呢?”

  顾弦思的笑意里带着刺骨的冰寒,“你当真是包天的胆子,竟然还敢踏足公主府,莫不是活够了?”

  伏寿无视脖颈上的利刃,语气不变的回道:“公主若要奴婢的命,奴婢甘愿赴死,只是就算是公主杀了奴婢,依旧得请世子出来相见。即便他是您的未婚夫婿,也没有叫他不孝父亲的道理。”

  顾弦思直直的看着伏寿的双眼,伏寿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畏惧,甚至还带着几分纵容和慈爱,一如当初他在她身边的时候一样。

  “公主,请贵妃娘娘和伏寿公公进来吧。”

  就在顾弦思与伏寿僵持的时候,寝殿之内突然传来苏傅楚的声音,顾弦思顺势收了手里的刀,冷笑道:“既然你们想见面,那本宫就不阻拦了,苏贵妃,请吧。”

  苏若南此时方才反应了过来,狠狠的瞪了顾弦思一眼,提起裙摆跑进了寝殿,伏寿深深的看了看顾弦思,也跟着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