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无论如何也洗不清,但起码白塔里的人,会相信一二。

  接下来,就是继任大祭司的事儿了。

  “悬挂白幡,另外着人去宫中送信,顺便叫钟尧他们回来。”闲安可算是给她留了一个烂摊子。白塔里有一堆新召进来的巫侍,原本都是乡间的流氓土匪,不能随意遣出,也不好继续重用,而原本被打压收监的巫女觋师需要放出来,还有那个起不来床的巫医元昊和她的五石散……夜已经黑了,但日子才刚刚开始。

  宫中,林诗已经换了一身寝袍,雪白的刺绣雪白的衣,衬得脸色也愈发的憔悴。她本来准备独自在寝宫等消息,但不慎打翻了茶碗,等换衣服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疲累,一时迷糊,就换成了要睡觉的模样。可等人真正躺在床上,脑子里又清醒得可怕,一点也睡不着了。

  “陛下,白塔传来消息,大祭司闲安因病去世,如今巫女见山正在主持大局。”

  刚躺下不久,下面就有人来报。

  林诗“腾”地从床上坐起来,不自觉地抓紧了身下的褥子,“是巫女闲安命人前来传话?她还说什么了?”

  “回陛下,巫女大人说,要巫侍钟尧等人回去,一同操办丧事。”传话的人依旧满心震惊,白日的时候还说这一回巫女见山怕是好运到头了,没想到转脸的功夫,大祭司的位置就落到了她的手里。

  “那就放人吧。”

  林诗撑着脑袋,慢慢躺回了枕头上去。闲安一死,巫女见山必要留守上京坐镇,那边镇就只剩下二皇女和陈放放她们了。总觉得有点不放心。

  一是担忧她们的能力,不知没有巫女助阵,她们又都是初战,不知是否能把陈国大军打回去;二是怕她们干脆挥师上京,直接反了。此时朝中无军,外有强敌,无论打与不打,最后都是一地鸡毛,亲者痛仇者快。

  林诗辗转了半夜,又辗转了数个噩梦,终于把这一夜熬了过去。

  第二日,白塔再度挂上白幡,所有人都一副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表情。

  巫女见山果然是巫女见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果真是天降的大祭司。任谁也挡不在她前面。

  消息传到李家庄的时候,陈放放正好带着大军和天雷一同抵达。她一见二皇女,还未来得及热泪盈眶,跪在马前,说些什么重逢感慨的话,就被巫女瑕带来的消息震惊了。

  “巫女见山做了大祭司?这么快?”陈放放不可置信,她和巫女见山分别的时候,还以为她一到上京,便会被闲安遣人暗杀,无声无息地死在一个夜里,也许等许多天后才会有人发现。但现在看来,好像是自己多虑了。

  “你若是回信,也待我道一声节哀,贺一句恭喜。既然大军已到,‘天雷’也送了来。咱们也不必非要等白塔再遣人,今日修整,明天一早,夺回方城。”许是旗开得胜的缘故,二皇女倒是疏阔不少,还有空给林诗写了信,除了上报如今的局势,还客气了两句,请她先替自己把给陈家的聘礼下了,等到回去的时候,就拜堂成亲。

  “是。若二殿下能趁着陈国大军未至,早日夺回方城,那陈国再用兵,也要掂量一二了。”巫女瑕也很是开心,毕竟巫女见山被当做大祭司继任之人,培养多年,上上下下早已熟悉,到底比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巫女闲安,更叫人放心一些。

  十数日后,二皇女夺回方城,杞国败退的消息也传回了国都。原本要发兵的陈国也渐渐没了消息,左右只是自己境内集结,没有陈兵边境,说到底还有转圜的余地。

  一场即将要来的大战转瞬间消弭得无影无踪。二皇女带着得胜之军凯旋归来之时,巫雪国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

  满天的鹅毛大雪,遍地的银装素裹。原本青石铺就的宫道,如今成了一片雪白,只有经过花园的时候,会偶尔飘来阵阵幽香。遍寻之后,方才能从崎岖蜿蜒的树干上探得朵朵白梅,远远看去,几乎和雪混为一体,看不出什么分别来。

  齐承墨穿着宫装,远远看着,也和巫雪国的男子一样,娇弱,俊美。

  合欢

  

  上京宫苑内,被雪覆盖的宫墙下,摇晃着一个个红彤彤的灯笼。

  “殿下,陈国遣使臣送来了贺礼,既有贺陛下登基的,也有贺大祭司见山的。听说这回来的特使还在朝上转达了国主对您的喜爱,还催促陛下早日举办婚典。”白术跟在齐承墨身后,看着满宫的喜气洋洋,不觉也跟着松快了不少。

  门口的禁卫终于撤了。

  “没想到父皇这次竟然退缩了。”齐承墨却并不如白术想的那般单纯,事出无常必为妖。自家父皇的性子他了解,不是个遇着些难处就试也不试,轻易退缩的人,“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白术对齐承墨“盼望”两国出事的心态很不理解,但他一向为齐承墨马首是瞻,自然而然就顺着他的思路,跟着想了下去。

  “难道是咱们国中出了什么事?”

  白术话音刚落,身后就轻飘飘传来一句问话,“咱们国中?”

  齐承墨和白术背靠假山,已是站了许久。本以为此处无人,忽然听见身后的人生,心底都是一个激灵,没等回头,就先庆幸,庆幸自己刚才没说出什么见不的人的话。

  “原来殿下心里的咱们,依旧是陈国。”假山正中的小路上,两朵黑压压地斗篷伫立在中央,将四周的白雪都衬托得肃穆了许多。

  开口的正是如今走马上任的大祭司,巫女见山。哦不,该称作大祭司见山了。

  “原来是大祭司,我说是谁人走路,竟然没半点声响。”齐承墨脸上微笑,身体却防备地往后缩了缩,“今日二皇女入京,陛下带着文武百官都去前头迎接。您怎么还有空来宫中闲逛?”

  “不是闲逛,是来参加晚宴的,没想到绕个近路,还能遇见殿下。”大祭司见山手往后一伸,钟尧及时递上一个包装精致的锦盒,“正好,这合欢香就直接送给殿下了。”

  合欢香。齐承墨僵硬微笑,半步都没有动,白术见此,只好慌忙上前,双手接下,“谢大祭司。”

  “如今三月已过,陛下给先皇的孝也要守完了。我巫雪国千秋万代,没有后嗣可不行。若是陛下久久不曾有孕,我这个大祭司说不定还要替陛下遴选侧君。殿下有空,也多想想生这迫在眉睫的家国大事,否则日日想着故国,被旁人听见,容易多心。”她本来无意敲打齐承墨,只是如今两国形势愈发微妙,他又身份贵重,因此才多说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