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巫女见山也能被这么困住就好了。她一日在外头,大家一日不得安心。巫侍晖后背抵着药房的石门,双眼无神地盯着旁边的油锅。

  左右得有人进油锅,不是巫女见山,就是他们。现在白塔里外都知道巫女见山回来了,一出手就连连劈死了两个人,巫侍、禁军、路人皆亲眼见证,以至于议论纷纷,似乎下一个进油锅的就会是他们了。

  总要想一个法子,想一个悄无声息就能弄死巫女见山的法子。

  两天后,林诗忽然得到了齐承墨病重的消息。

  自那天她猜到了齐承墨的心结,脖子上便多了条血印子。卫卿看见了两回,每次都抿了嘴,眼睛里千言万语,但一个字也不露。急躁的倒是太傅,跳着脚说了半日,恨铁不成钢地要林诗保重龙体,不要沉迷美色,甚至还说要遴选良家男子,充盈后宫。林诗好说歹说,才给她摁了下去。

  但林诗怎么也没想到,齐承墨竟然一病不起,还烧得很厉害。

  “怎么病的这么重?”林诗本来想等白塔和巫女见山的事儿都了明白了,再去搭理齐承墨。谁知道他竟然吹了点风,就直接病倒了。然后轰轰烈烈,直接高烧不退,一摸那额头都烫得吓人。

  “殿下身体一直就弱,稍有不慎,便会如此。”白术在一旁唉声叹气,幽怨之意直冲云霄。

  “不仅如此,殿下心中存了死志,就算是铁打的身子骨,也能折腾出重病来。”一旁伺候的宫人是个老嬷嬷,早憋了一肚子的话,根本挡不住,“前两日陛下走后,殿下就再也没有吃过东西,也就是这两日烧糊涂了,才让人喂下去点米汤。前儿个开始,殿下便趁人不注意,砸了茶杯,想要用碎瓷片抹脖子,被白术拦下了。昨儿个白术不在,殿下清醒了一会儿,自己跑到窗户前头吹冷风,然后晕倒在窗户下头。要不是宫人听见动静,只怕今天人就没了。白术大人自称心腹,却连这些都不知道,整日里跟在殿下身边,也不知道都在干些什么?”

  老虔婆。白术在心底暗骂了声,哪儿都有你!

  “他心情不好,怕是和我赌气。”林诗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劝齐承墨。被子里的人面色惨白,前些日子好容易才养出的小肉如今都已经不见,又恢复成初见时的清癯,甚至半点生气都没有。

  “叫巫医好好照看。你们也多用点心。”林诗本想叫人把内库中陈国之物送来,但转念一想又怕刺激得他更难受,只能叹了口气,不轻不重地吩咐一声。

  “他若想要什么,就直接拿给他。若是想见我,也早点通传。还有,”林诗摸了摸脖子上的痂,“把这里的利器都收了。告诉这里外的宫人,若是他出了事,这里的人都要跟着殉葬。所以都小心些,既要勤谨,也不能一味听话,更不许气他。等事情都尘埃落定了,每人都有重赏。”

  等事情都尘埃落定,这宫里宫外,还不知是怎么个场面。

  林诗深深叹气,出了门,就看见巫女见山正等着自己。

  “我把闲安从巫山要的‘天雷’给拦下了,叫她们直接送到前线上去。希望能给二皇女添功。”巫女见山一见林诗的脸就知道她心情不好,立时把自己所做告诉了她。

  “你这是要把大祭司闲安给气死。”林诗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非要这么急吗?”

  “上京里安稳太平可不容易。再说了,趁着她位置没坐稳,我还能动动手脚,要是她真的一言九鼎了,那我的死期可就到了。”巫女见山自觉和闲安撕破了脸,当着来往的宫人直接道,“现在正好,最好真能气死。那就便宜我了”

  “本来还想请你去边境压阵,现在看来……”林诗心里并不是十分有底,虽然接到了方城巫女的密信,那些兵卒果然都是杞国人,陈国还未曾动手。但陈国的探子也送来了不少的消息,陈与巫雪的边境也开始催收粮食,很有大战的架势。

  “等上京的事儿完了,我连夜去方城。不对,现在杞国已经占了不止方城一个了吧。”

  “现在杞国已经占了以方城为轴心,半径约数十里的其余五城,其中李家庄最为紧要。此地联通南北,算是东南的中枢之地,必要想法子夺回来。”二皇女刚到前线附近,便见到了特意赶来的方城驻守祭祀,巫女瑕。

  “杞国倒是不足为虑,他们人少,不敢孤军深入。现在最紧要的,还是陈国。”二皇女点了点面前的沙盘,指着其中一处道,“咱们这儿也不安全。他们已经占领了方城,顺着河道一路往上,若是坐船,到此地也不过半日。”

  “二殿下可知田岐来的大军何日能到?巫女见山大人,又准备何日出京?”巫女瑕对这位二皇女很不放心,虽然早就听闻她最喜研究兵法,平日交游来往也是武将,但毕竟从未带兵,也从未出过上京。偏偏她身份最高,没人能劝得了她。除了巫女见山,旁人还真压制不住。

  “田岐大军到此,也就这四五日的功夫。至于巫女见山,那可说不准了。”看在这巫女带来不少情报的份上,二皇女到底给了她两分好脸色,但也仅止于此。

  连环计

  

  夜半之时,山下路旁的一处营地里灯火通明。营门口烧了一处火堆,里头各处也都是灯笼,巡逻站岗的兵卒个个都睁大了眼睛,一丝一毫也不敢放松。听说巫雪国的援兵已经到了附近,上官说,可能今晚便要袭营。

  正想着,远处的鸟雀便呼啦啦地惊起,纷纷振翅上天,四散着躲藏。虽然依旧没有听到什么旁的动静,但巡逻的兵卒已经握好了手里的长矛和宽刀,紧张起来,做好了防守的准备。

  “嘶”不知是哪匹马的嚼头掉了,竟然一声嘶鸣了出来。但奇怪的是,虽然营中的巡逻守卫都做好了来袭的准备,却没有一个人去吹响号角,或者是击鼓提醒,反而个个都瞅着一旁的小道,似乎等着人一来便做个鸟兽散,直接把这营地扔给对方了。

  难道是故意埋伏的?

  林中带队的孙将军望了眼身后的二皇女,眼神里很有几分想要折返的意思。但二皇女却半点附和的意思都没有,依旧昂着下巴一指前头,一意孤行地往前走。

  这是个什么章程?这位二皇女到底懂不懂兵法?孙将军心底嘀咕,怪不得巫女瑕不愿意来此。

  “您说,二殿下此去,会不会太莽撞了些?对方用兵诡谲,又派出了大量的探子,光是我们截获的消息里就有不少上京的,二殿下的性子,估计对方都已经摸透了。”巫女瑕从二皇女出兵后就一直站在门外,说不担心,根本是不可能的。

  “这两天脸上总有点痒,估计是结痂了。”巫女瑕没理身后聒噪的巫侍,反而伸手隔着黑布,摸了摸自己脸上硬硬的疮疤,“也不知道我这脸上会留下多少的伤疤来。不过也算没白划,到底捡出一条命来。”

  “大人。”见巫女瑕避左右而言他,身后的巫侍愈发焦急,“咱们可要紧守营门,或是发兵去救?”

  “不着急。要是杞国真的大军来袭,咱们逃就是了。我与巫女见山曾有过几面之缘,总会有个落脚的地方。”巫女瑕这话越说越叫人没底,巫侍在后头急的差点跺脚。正当此时,自家营地外忽然多了阵阵喊杀声,袭营的号角也匆忙吹响了起来。

  “走。”巫女瑕一拉身边的巫侍,“咱们快走。”

  “杞国前来袭营,那二皇女他们怎么办?”巫侍一边跑一边疾呼,也不知是谁,早早把马栓到了附近的木桩子上,他们才走了两步,便翻身上去,冲出了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