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齐承墨听见这句话,整个人像是看见了最令人恐惧的深渊,猛地想要从林诗怀来蹦起来,离开她,离她远远的。

  “到时候我们就真正是一家人了。”林诗攥住齐承墨的手腕,不许他逃走。

  “那我就杀了你。”齐承墨一边说一边猛地拔下自己头上固定银冠的簪子,拼尽力气,冲着林诗的脖子,狠狠刺了上去。

  林诗的脖子上立时多了一条细长的血痕。

  “怎么?在你心里,巫雪国就一定能吞了陈国吗?”林诗抢过齐承墨手里的簪子,狠狠扔了出去,一手捂着伤口,一手依旧攥住齐承墨的手腕,“以致于你非要杀我!”

  齐承墨红着眼睛,粗声喘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一低头就能顺着眼眶掉下来。

  这一回,他依旧什么也没有说。

  “我知道了。”林诗看着齐承墨绝望而无助的眼神,忽然明白了。明白了他为什么一直要杀自己,明白了他为什么一直在捣乱,甚至明白了他望向自己眼中的恐惧和疯狂……原来在他心里,自己是他的仇人,害得他国破家亡的仇人。

  林诗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该说什么。她在登上皇位之前想过两国交兵,也想过如何反击,但从未想过,他所见的“故事”会和那个话本上的故事反过来。这件从未有过的妄想一下子给她砸蒙了。

  “大祭司的人来了,说要您去白塔,当众公布大祭司的遗命。”在后花园的时候,钟尧并没有一直跟着巫女见山,也不知道到底他们之间说了什么,依旧满目忧愁。

  “你帮我回话,说明天回去。等到明天的傍晚的时候,再回信说后天回去,就这么一天拖一天,拖她个几天就好。”越拖,闲安就会越暴躁。

  巫女见山无聊地扯了下嘴角。这种手段,真没什么意思。做不做大祭司,对她来说根本就没什么影响,但是闲安……她最初根本没有进过自己的视线,更别提对手。

  “大祭司恐怕不会许咱们这般拖延。”钟爻心中惴惴。

  “别着急,要的就是她急躁。”巫女见山揉了揉脑袋,“那个所谓的五石散恐怕有大问题,陛下怕我走了,大祭司之位再落到旁人的手里,因此要我多留几天。”

  “五石散有毒?”钟爻心里一跳,没想到闲安这么没用,自家巫女果然神异。

  “算不上毒,只是成瘾。估计戒不掉,而且会越用越多,到最后伤了心脉,活不了几年。”巫女见山叹了口气,“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听说她把觋师寒江都给杀了,又命人从巫山调了一批的‘天雷’过来,不知又要干什么。”

  “那咱们还要刺激她?”钟爻大惊。这林诗是要把巫女见山推到火上去烤。这个时候,不该称病之类,然后死活不出去吗?

  “当然。我要做大祭司,自然不能把陛下推出去挡雷。否则日后我回了白塔,就算依旧得天地厚爱,众人心里也有疙瘩,以为我是有陛下扶持才能斗败闲安。这都是没法子的事儿。”巫女见山叹了口气,自嘲一笑,“没想到,我竟有一日会为了坐稳大祭司之位,动心思耍手段。当初我还和前任大祭司说,想要有朝一日脱了这黑袍,隐居天地间,做个农妇呢。”

  治病

  

  闲安屋子里的东西渐渐变成了砸不坏的铜器,倒不是差那几样的东西,只是白塔里人多嘴杂,天天人来人往的,没几天大祭司病情加重的谣言就会传得漫天飞。

  现在已经有人来时后悔了,后悔没等到巫女见山回来,后悔早早投奔了大祭司闲安。

  “巫山的人是傻了吗?凭什么要听她的话?”闲安披头散发地把冰碗砸到地上,赤着脚在地上走来走去。她身上披着的那件薄纱,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的肩上,都不用人去扯,一碰就会滑下来。

  “我才是大祭司!我才是白塔的主人!她巫女见山只是一个巫女而已,她怎么敢拦下我要的东西。还有巫山的人,当真以为我好脾气,手底下没人,非要用这些吃里扒外的不可吗?你这就出去给我张榜,我就不信收不来忠于我的巫侍!”闲安整个人像要冒火一样,心底好像有一座火山,正在蠢蠢欲动,忍不住便想要喷发。

  “毕竟‘天雷’不是凡物,若是巫女见山着人谎称是您的旨意,巫山的人也未必能够分辨。巫山到底离上京太远,许多消息,知道的还是慢些。因此,看起来傻了一点。”巫侍晖跟着闲安多年,无论旁人心中如何浮动,他都绝不会叛走。

  “呵,谁知道押送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现在巫女见山和林诗沆瀣一气,专门想要把我拉下来,夺走这大祭司的位置。她们也不想想,要是没有我,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谁?这大祭司的位置,到底还是我的。”闲安双目赤红,心中的邪火实在是无处发泄,终于怒吼了一声,“走,咱们去巫医元昊的炼药房。”

  “是。”

  炼药房只是个好听的名头,现在这里几乎变成了白塔的半个牢房,里头装满了巫医元昊用来试药的囚犯。以前白塔的牢里都是关一些到处骗人的神汉、内部的叛徒,但现在大部分都是反对大祭司闲安,或者她看不顺眼的人。本来就是要死的人,给巫医元昊试药正好。

  闲安正昏昏沉沉地想着以前看不起自己的人,手就推开了炼药房的门。巫医元昊正在试药,她把一个年纪不小的女人双手从滚烫的热水里捞出来,然后仔仔细细地涂上自己配的药膏。瞬间,有气无力的啜泣□□又再一次响起。

  “这是治烫伤的?”闲安听见旁人的痛呼,心里好像被冰水浇灌了一般,透心的清凉。原本暴躁如火的脾气也收敛了回去,如同最初一般,内敛而温和。

  “且还要再试试。”巫医元昊仔仔细细地把那双手翻来覆去,眼睛一直盯着那双手,半点都没有落到闲安的身上。

  不过闲安一点都不在意。她早就知道巫医元昊的性子,也不在乎这个。更让她满意的是,巫医元昊对巫女见山的态度更差,见了面也一个字都不说。

  “不急。”闲安本来也不是来看巫医的,她是来出气的。

  “你的药房借我一用。”闲安点点头,给了巫侍晖一个眼神,然后自己先走到里间,寻了个凳子坐下,不一会儿,就见巫侍晖拖着个人走了进来,叮叮当当的,碰出了一连串的铁链声。

  “大祭司。”巫侍晖把人往地上一扔,恭恭敬敬地道,“人都收拾好了,我出去等您。”

  闲安点了点头,往地上瞥了一眼,手脚断折、下巴脱臼,四肢还带着铁链,果然收拾得了,再无半点反抗之力。闲安微微一笑,等着门再度关上,从身后的药架子上拿下一沓子的银针来。

  巫侍晖站在外头,百无聊赖地看着巫医给那个烫伤的手上上满了药,然后又眼看着那双红彤彤的手冒出了一个一个,密密麻麻的小泡泡,再然后就像是被扔进锅里的虾,一蹦数尺高,不停地挣扎打颤,再被椅子上的铁锁紧紧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