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女立时就从他的声音中闻出了一股危险的气息。她猛地一抬头,正好与那巫侍双目相对。一时间两人火光四溅。

  周边的侍从、护卫和巫侍只感觉到阵阵的寒气,齐齐往后错了一步。总觉得自己不知怎么一脚踏错,乱入了一片古战场,正好夹在两个将欲决战的凶神之间。

  “二殿下,大祭司等候您多时了。”不过一息之间,这巫侍就率先后退了一步,微微低下头,主动避过二皇女的眼神,“请。”

  “带路。”二皇女也只是深深地看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倒是周遭众人松懈得最为彻底,甚至还有人重重地舒出一口起来,连场合都不顾了。

  二皇女半点没心思理会身后人的反应,眼睛只顾着看那个巫侍。应该是个高手,可惜不能打一架,试试深浅。早听说白塔里有许多好手,不过寻常都藏得严实,往日里放出来的都是些喜欢花言巧语迷惑人的。这忽然看见一个,总想一试高下。

  “看你的身手,似乎也曾习过武,若是有空闲,可与我比试一番。若是果然了得,我便亲自举荐,让你去军中得个一官半职。”二皇女目光灼灼地跟在巫侍的后头,眼看着要把那一身的黑袍子盯出一个洞来。

  “殿下费心,在下能跟在大祭司身边已经是祖上修来的福分。不敢希求富贵。”巫侍听到二皇女的话脸上露出个似笑似哭得表情来,硬邦邦地摔了一句话来。

  “大祭司?要是前任大祭司也就算了,大祭司闲安,呵。”二皇女一挑眉,嘴上立时便跟了一句嘲讽。好说好商量,那是林诗的拿手好戏,能随时逼人忍不下去动手,这才是二殿下的真功夫。

  “原来二殿下还没记住教训,总是自以为是。您要是不改改这个性子,那就算有再多人通风报信,也总有一天会被人失手拿住。”闲安就在门旁边站着,听见二皇女的话,心里的火“腾”地燃了数丈高,一脚踢开了门,回敬了她。

  “我说是谁听壁角呢?原来是大祭司啊!您巴巴地寻人请我来,是想求我帮你做什么?话先说在前头,要是为了对我陛下,我可不掺和。”二皇女早知道门后有人,突然被叫破也不觉得丢脸,反而光棍地一仰头,斜着眼睛往闲安身上瞅。

  她林真就是鲁直,有能耐,叫人来与她打一架。

  “我与陛下无冤无仇,为何要与她作对?不过是收到了个消息,想告知二殿下罢了。”闲安言笑晏晏,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子志在必得的得意。

  “消息?是方城被袭的消息还是巫女见山的消息?我也不与你绕弯子,直接告诉你算了。陛下已经透了口风,要我领兵驰援方城。我现在正夹着尾巴,等着虎符呢。”二皇女最讨厌和人耍嘴皮子,也无心与闲安多话,直接把知道的都告诉了她。左不过这两件事,真都把她当成傻子了。

  “巫女见山的消息?”闲安很快就抓住了她最关心的部分,巫女见山,她又怎么了?不是写了信回来,说要留在田岐避嫌吗?难道她赶回来了?

  “好像是又预言到了什么,听说前几天有人在回京的白塔附近看见有人跪拜她来着。谁知道是真是假,毕竟连脸都看不见。”这事儿是二皇女昨天□□去看陈家小公子的时候听见下人说的,根本就和谣言差不多。不过闲安一副藏着什么大秘密的样子,倒叫她说不准了。

  “看来我知道的,二殿下也都知道了。倒是要二殿下白跑了一趟。”闲安最怕的就是巫女见山这个档口出现在上京,连她的名字都听不得。此时听见,立时也没心思找什么林诗和齐承墨的麻烦了,一心想要叫人查探周遭,看看巫女见山是不是已经来了。

  “不麻烦。”二皇女意有所指地看了旁边的巫侍一眼,见闲安没有搭腔,也没多想,转着鞭子就回去了。可惜是闲安身边的人,要是巫女见山的人,她倒是可以求林诗说情,与她比试一场。

  “去查巫女见山的踪迹。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回了上京?是不是就藏在这附近,策划阴谋呢?”闲安皱着眉头,只觉得心里有一股火儿无从发泄,越烧越旺,忍不住又抬脚狠狠踹了一下门板。

  “大祭司放心,她最好没有回来。如果回来了,能叫旁人看见的,只能是一具尸体。”巫侍声音坚定,对闲安的暴躁半点不适也没有,甚至还安抚了一句。这态度坚定的太过诡异,在闲安坐上大祭司之前,身边可从来没有这样一号人物。

  “那我就放心了。”闲安倒是半点不掩饰自己想要把巫女见山除之而后快的意图,甚至很是狂躁,生怕这看到的太晚。她觉得自己现在充满力量,要是巫女见山出现在她的面前,能被她一口咬死。一口咬在脖子上,然后活活疼死。

  二皇女与大祭司见面的事儿转瞬就传到了林诗的耳朵里。林诗没想到自己一个无心之举恰好堵住了闲安的嘴,不由莫名地好笑感慨。这也算是无心插柳,堵了大祭司闲安挑拨的心,可是,这里头关于巫女见山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她怎么也没收到半点的风声。

  林诗没疑惑多久,祭天的时辰就到了,巳时三刻,太阳走到一半,还没正经悬到正中的时候。

  林诗起身叫人整了整衣服,然后拉着齐承墨的手,一同走出门去。祭台上四四方方,周围八方还立着十六个黑玉盘龙柱,一条甬道上铺着黑白镶嵌的石子,上头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一踩上去,就能感受到脚底传来的温热。

  这甬道只有大祭司和皇帝、册封的正宫才能走上去,其余人等皆是站在两旁。二皇女身份高贵,等在了祭台的石阶上,剩下的人连石阶都上不去。

  这条路大祭司先走,林诗拉着齐承墨后走,等着闲安站上了祭台,两人才缓缓走到甬道上,慢慢地走过。很快,林诗和齐承墨的脸上多了些许细密的汗珠,身上被厚重的礼服压着,一时看不出来,但最里头的一层已经湿透了。

  两人悄悄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没想到对方脸上厚重的妆还在,半点都没花,甚至更加娇艳了些。林诗和齐承墨都对此生了些许的诧异,忍不住又悄悄看了对方几眼。

  他们两人这磨磨蹭蹭、腻腻歪歪的举动叫闲安分外的难受。她感觉整个人都像是被火烧一样,恨不得甩开这一身黑色的袍子,一头扎到冰水里去。她现在根本就没心思想什么巫女见山、什么方城被袭、什么拿捏林诗的事儿……她只想赶快结束祭典,然后喝上几杯冷水,浑身铺满冰块。

  她现在太热了。

  回京

  

  林诗拉着齐承墨一步步走上高台,汗都浸透了内衣。两个人相视一笑,只觉眼中的对方更加鲜活,就好像是绽开的花朵一样,不自知地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闲安站在台上,看着他们两个有对视起来,心里厌烦的简直要冲破天际。她自从长大之后,身边从来也没少过男人,刻意讨她欢心的更是不少,不过很少落到她的眼里,叫她记载心里。真正能叫她心心念念、放在心底的,不是什么爱人,而是她的死对头,巫女见山。

  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现在何处,到底有没有回上京。

  京畿附近的小镇里,巫女见山带着钟尧和三四个人,换成了普通军士的装束,寻了一处茶馆歇脚。

  前两天途径白塔的时候没注意,叫人认出来了。那天正赶上附近的农户赶集,人乌泱泱的,有人叫了她的名字,巫女见山也没在乎,顺嘴就应下来了。立时所有人都抬起了头,寻觅了一番,很快就落到了自己一行人身上。毕竟只有自己一行人身着巫袍,又只有自己一个挡着脸,就是看身形,也能看出谁是女子。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没有一个敢先说话,而后有人先叫了一声,满脸兴奋地冲到了面前来,直接跪在了她的面前,摸着她的袍子,希望得到施福。这举动巫女见山很是习惯,也没多想,便摸上他的脑袋,替他向上天求福。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巫女见山闭上眼睛,摸着那人毛茸茸的头发,念了两句祝祷,眼睛一睁开,立时知道自己刚才应得轻易了。面前呼呼啦啦地,跪了一堆的人,开始还算有序,后来便多了欢呼和争抢。虔诚的眼巴巴望着自己,不明所以的站在远处好奇张望,还有后边才来却好信的大着嗓子与人频频打听,亦有那将信将疑的人被人流裹挟,迷茫地几道了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