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安大人,我,”巫医刚说没两个字,就被巫女闲安一把抓住了胳膊。这巫医是个瘦小老妇人,根本不是巫女闲安的对手,很快便被她连拉带扯地进到一旁的石屋里。

  “大祭司的身体还能撑几日?一日两日,还是三日四日?”巫女闲安把巫医堵在简陋空荡的石室中,死死地堵在了门口。

  “大人何必要知道这些。”巫医佝偻着身子,双眼四下乱飘,就是不看巫女闲安,“一切都是命数。大祭司不过偶感风寒,好好休养就能……”

  巫医话未说完,巫女闲安便上前一步,拽住了她的前襟,“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算是杀了你,也没人能把我怎么样。况且不管她能活几天,巫女见山都回不来上京。”

  “那大人还在担心什么?难道连一两天都等不了了?”巫医苦口婆心地劝了一句,半点没因为自己被粗暴对待而感觉愤慨。

  “果然如此,看来我猜的没错。”要不是大限将至,大祭司也不会在向自己示弱,而后又防备有加。看来天命最后还是站在自己这一边。

  软禁

  

  齐承墨一睁开眼睛就恍惚了。这地方他记忆深刻,上辈子林诗登基之后,他就被软禁在这里,整整有半年时间被足不出户地被锁在这间屋子里。这屋子里的东西他记得清清楚楚,连几块地砖,几块瓦片都数的明明白白。

  连漫天的白布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齐承墨一时间不知道这回重生一世的记忆是梦境,还是真实,连表情都呆滞得分外可爱。

  林诗一进门就看见了这么一幕。齐承墨身上的细小银针都被人拔了去,只剩一个傻乎乎、惨乎乎的细白男子,软乎乎地躺在床上,好像一个琉璃雕成的消热,轻轻一碰,就碎了。

  “醒了?”林诗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眼看着齐承墨的脸色从茫然到恐惧,整个身子都不自觉地往被窝中缩了一缩,好像能借此抵挡什么一样。

  这动作叫林诗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些许恶劣的念头,脑海里甚至已经浮现出自己一把掀开被子,解下腰带,而后凶狠惩罚的画面。但这画面实在不符合林诗往日所学,因此不过在脑海中闪现了一下便很快滑了出去。

  “陛下。”齐承墨晕晕乎乎地叫了一声,双手紧紧地捏着被子的上头,眼睛怯懦圆润,又无辜又弱小,好像他什么也没有做过,便无辜至极地成为林诗凌虐的猎物。

  林诗的火气腾地一下升了上来,大步上前,猛地拽开了他的被子。

  “我,”齐承墨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粉唇微张,呼吸急促,像一朵娇弱的嫩花,面对突入其来的疾风骤雨只能瑟瑟发抖。

  “装的倒是很像。”林诗冷冷把手上的被子扔到地上,目光落在他手上的伤口上,冷冷道,“你不会以为,你昨晚做的事儿,没有人告诉我吧。”

  “昨晚?”齐承墨听到这话之后才确定重生这段日子的记忆并不是梦,进而记起自己昨晚做过的事来。挑拨二皇女提前逼宫,估计是打乱了林诗的所有计划,虽然结果和前世一般无二,但林诗一定会对自己这个通风报信的罪魁祸首恨之入骨。

  难道这辈子又要重复被软禁的日子?

  齐承墨恍恍惚惚地想着,眼睛无神地望着林诗,整个人都带着悲凉和无助。那无辜的模样叫林诗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打到了他的脸上。

  “啪”

  一巴掌下去之后,两个人都清醒了不少。齐承墨的左脸立时多了一道红色的印子,眼泪也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大婚前夜偷溜出驿馆,然后去给二皇女通风报信,间接害死先帝。就算你是陈国皇子,我也有本事叫你今日‘病逝’在宫中。”林诗冷硬着一张脸,不知道自己在等着什么。

  “不怕现在与陈国交战,你就杀了我。”齐承墨斜着眼睛,冷笑了一声,“你不是说自己从不打男人么?怎么,气急败坏了?就算没有我,二皇女就不会反了?先帝就不会死了?你明知道,你和巫女们走的那么近,朝堂上又有那么多人给你说话,皇帝早就对你心存戒备了。否则皇帝不会同意二皇女与陈家联姻,也不会同意三皇女带兵平叛。你什么都知道,心里也明白,不过是安慰自己,才把一切都赖到我的头上。说起来,不过是懦弱而已。”

  林诗头一次看见齐承墨这个模样,虽有些震惊,但也算是意料之中,甚至在她的想象之中,这才是真正的齐承墨,那个话本中把巫雪国搅得天翻地覆的男人。

  “我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杀你。”林诗望着齐承墨戒备的眼睛,慢慢开口道,“现在四境未稳,上京城里也乱得很,这个时候与旁国交好还来不及,怎会无故挑衅。你放心,我们的婚事只是延后,并不会取消。只是你的身体不好,外头又乱,我怕有小人故意破坏两国的情分,因此只能叫人在外头重兵把守,省得有个万一,再惊扰了殿下。”

  “软禁。”齐承墨无所谓地笑了一笑,左右不过是这一手。就算真想杀他,也要等到巫女见山回来。只一个林诗,还控制不住上京的局势。

  “也是为了能让你静心养病。”林诗俯身把刚才扯下的被子捡了起来,抖了抖上头不存在的灰尘,又盖到了齐承墨的身上,“放心,我会让巫医好好照看你的。等到我守完三个月的孝期,我们就大婚。不过你们的陈国使臣就要多等等了。”

  三个月,巫女见山就是带着一群死人,也能把田岐打下来了。

  此时,巫女见山站在一线天的入口处,和陈放放并肩而立,一起抬头,看着崖上安静的石木。

  一只飞鸟的叫声都没有,就连往日的虫鸣声都低了不少。三皇女换了一身盔甲,从后头走过来的时候像模像样,腰间还带了一条长剑。

  “刚才派出去探路的骑兵还没回来?”三皇女一脸忧愁,手指也不停地在那柄长剑上摩挲。她也看了地形图,知道这条必经之路上定有伏兵,可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如此。

  “他们应该是回不来了。”陈放放没想到叛军竟然连探子都不肯放过,连样子都不肯装一下,明晃晃地告诉他们,此处有重兵埋伏,逼他们知难而退。

  “那我们还要从这地方过吗?”三皇女往前探了探头,就算她不懂兵法,也知道大军从这夹道般的地方过,上头只要扔石块,就能把人都砸死。要是更狠一些,把前路拦上。那无论多少人马都会堵死在这地方。

  “当然。”巫女见山的声音从黑斗篷地下传了出来,冰冰凉凉,好像清泉敲击着石块,“我们要是换一条路,岂不是说明怕了他们。况且,本来也没有别的路。”

  “还是叫人带着绳子,先试着攀爬上去。等把上头的伏兵解决了,大军再过。”陈放放也很头疼,虽然大军的粮草从未断过,但上京绝不会许他们再此处滞留,毕竟还要与杞国作战,平叛的事儿耽搁不得。

  “不用那么麻烦,只要后退三里,一个时辰之后,自然就能过去了。”巫女见山垂着眼,幸好有这斗篷挡着,不然旁人看见她这般不好意思出口的模样,就算声音再坚定,也不会相信她。

  “后退?”三皇女眼睛盯着巫女见山,嘴上却迟疑地问陈放放道,“陈将军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