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听殿下说起这事儿很是轻松,我便以为他们并不十分介意。因此才冒失了些。”齐承墨没想到自己差点失了条命去,立时后怕起来,“那大祭司会不会因此记恨殿下?我到底是跟着殿下来的,还说漏了嘴。”

  “大祭司,咳,”林诗本想说大祭司现在怕是对自己又怕又恨,但想起齐承墨到底是陈国人,还是怀了两分戒心,不愿尽数告诉他。但也不忍心撒谎敷衍,便直接与他道,“大祭司与我说了些政事,生了些许分歧。具体如何就不告诉你了,不过放心,她现在没工夫记得你的些许冒犯。”

  “是我多话了。”齐承墨摇了下头,识趣地不再多说。其实大祭司怎么想已经不重要了。他记得上辈子的时候,林诗逼宫夺位之后不久,大祭司就故去了。等到巫女见山回来,她的继任庆典还是林诗主持的。只要林诗如上辈子一般,逼宫夺位,那……他或许可以计划点什么。

  “我上回曾命陈国使者传过封书信,也不知道最近收没收到回信。若是殿下应许,想召他来询问一二。”齐承墨也不跟林诗客气,有话直说。反正林诗要是要软禁他,总会寻得借口来。

  “好。”林诗自然点头,转过脸就寻了卫卿,叫人盯住他们。

  “殿下宣召,是听说了最近的风声吗?”陈国使臣依旧是第二日上午才到的东宫,这一回他带了不少的东西。除了往日里吃的用的,还有陆续寄来的书信,虽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言碎语,但也算是全了齐承墨的思乡之情。

  “你说的是陈国,还是这上京?”齐承墨眨了下眼睛,总觉得陈国使臣脸上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幸灾乐祸。

  “自然是上京。”陈国使臣四下看了看,上前一步,低声道,“二皇女已经勾结陈老将军,意图逼宫了。”

  “二皇女?”齐承墨眉头一皱,这不是林诗逼宫的借口吗?这么快就开始了?难道日子也要提前?上辈子林诗可是等到巫女见山的捷报才动手的。

  “可能猜到大约是哪天?”齐承墨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就在齐承墨见陈国使臣的时候,卫卿也终于带来了更确切的消息。

  “就在您大婚当日,二皇女兵分两路,一路入宫,直取寝殿,逼陛下写退位诏书。另一路,”卫卿站在书房里,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眼林诗的脸色,一边轻声道,“似乎是要往东宫而来。”

  “来铲除我这个绊脚石。”林诗倒是并不奇怪。易地而处,她也不会留下一个名正言顺的储君长姐活着。能杀了,自然还是杀了好。

  “是。二皇女此番动手,动静颇大,除了咱们,宫里也必然能听到消息。”卫卿见林诗的脸色不好,立时转移了话题,“陈老将军的门生故旧虽然不少,但在京里的却不多。禁军统领是陛下的人,城外的右禁卫孟沛也向来听命殿下。他们从城外调兵,再攻入宫中,两个关口都不容易,且以有心算有心,她们的胜算并不大。”

  “我知道。”林诗想说的不是此时,她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告诉了卫卿,“前日我去白塔的时候见了大祭司。她与我说,陛下有心废了我这个储君,等到三皇妹携军功回京,就彻查二皇妹令人投毒一案,多半是要扣到我的头上,然后名正言顺的易储,扶三皇妹上位。”

  “三殿下向来与世无争。应该不会有心要夺位吧?”卫卿下意识地避过大祭司的话,他虽然远远见过大祭司,但并未与她打过交道,倒是与巫女见山算是熟识。他总觉得这些巫女邪的很,就算明知道她们许多手段都只是糊弄人的鬼把戏,但有时候还是逃不脱她们的预言。想来普通人应该都不会愿意和她们离得太近。甚至越远越好。

  “事情逼到眼前了,也就容不得她愿不愿意了。”林诗闭上眼睛,分明都是亲人,偏要刀兵相向,“你说我要不要去宫中,把二皇妹意图造反的事儿禀告陛下?”

  “无凭无据,恐怕难以取信。况且陛下也是毫无动静。”要不是那黄雀在后的法子是大祭司提议的,他便要立时附和了。

  “若有法子,我倒是想保二皇妹一命。可她生性骄傲,除非……”林诗攥了攥拳头,除非自己登基,才能可进可退。但与大祭司联手,无异于与虎谋皮。

  勾连

  

  “看好齐承墨,还有陈国人。他们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着人暗暗记下。若有不妥当的,直接拿下,不必再来回我。”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往日的情分和脸面了。

  “陈国四殿下?”卫卿倒是见过齐承墨的名字,可从别人嘴里所出来确实头一遭。骤然听闻还有点不确定,见临时电投,便立时跟着道,“殿下放心,臣一定着人看住了他。”

  “嗯。”林诗无暇去看顾卫卿的表情,挥手驱走了他,还未坐一会儿,就听见外头声音响动,不多时,便见梦泽拿着几本薄薄的蓝皮册自走了进来。

  “殿下,鱼素平日里外出的时间、还有所见之人,大多都整理好了。”梦泽一进屋中,便见林诗垂着张脸,面前铺开一份地图,上头尽是工笔直墨所绘的城市宫墙,偶尔间杂些许圆形营驻,还有红色的星点散落,不知其意。

  梦泽粗粗望了一眼,意识到这大约是城防图后便立时眨了眨眼眼睛,告诉自己将刚才所见都忘了,然后垂眼把手里的册子奉上。

  “她去了巫女闲安的外宅?”林诗接过册子,随手一翻,便见上头写了个本不应与她有交集的人来。

  “是。但当时巫女闲安并不在外宅,而在白塔,两人并没有见面。”梦泽整理之前,都已经看过,听见问询,立时上前一步,指着第二本册子道,“这是每次鱼素大人去巫女闲安外宅时,旁观者的口证。有意思的是,每次鱼素去的时候,无论巫女闲安在不在,中间都会有一个人穿着巫女的黑袍中途离开,而只有等她回来之后,鱼素才会告辞。”

  “你的意思是……”林诗总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巫女见山天赋卓然,就算没有大祭司力主,也是继任的唯一人选。巫女闲安倒是很有些能力,不过她要是做了大祭司,这巫女和神迹也就慢慢沦为摆设了。她可撑不起来。”

  “巫女闲安入宫的时间和次数,在第三个册子上。”梦泽没有回答林诗的话,而是继续指点了下一本,“有几个时间是正好与鱼素在的时间重合的。不知道当时入宫的人到底是谁。毕竟上京中也少有人敢假扮巫女。假扮巫女者,必要经火烧、水浸、万虫撕咬,在万人面前受尽刑罚而死。”

  “你的意思是……”林诗抬起眼来,想要看看梦泽的表情,但见她敛目低眼,和平时一般无二,与巫女见山发病时并不相同,又开始暗自疑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只能继续低下头来,看着面前的几个册子。

  巫女闲安、入宫、鱼素……林诗实在不敢相信,自己身边最为器重的女官竟然背着自己,暗中频频拜见陛下。这、这叫她该如何说服自己,有御下之能,有归心之德。

  白塔的地下幽深而宽阔,除了西面一口巨大的水池还有旁边的铰链,剩下都本该是空旷的一片。而现在,东边地上的一角,密密堆了不少的藤箱子,也不知道里头都装了什么,上头又实实盖了一层黄土。

  见四下无人,巫女闲安端着一盏蜡烛,从上头蜿蜒而下的石阶上慢慢走下来,眼睛盯着那些箱子,像做贼一样,轻迈轻抬,悄无声息地走过去。

  但是天不遂人愿,她走到一半的时候,一脚踩上了两颗散落的小石子,立时便发出磨牙般的刺耳声音。

  “嘎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