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想的周全。”陈放放听完他这一篇话看了看三皇女的脸色,见她也跟着点头,知道这事儿全是圆过去了,不过要是再想趁乱派兵杀人,确实不能成的了。

  也罢,要真是巫女见山引来的天雷,她这时候去也落不到好。不如就在这儿等着。等到尘埃落定,再去不迟。

  “要不,咱们还是派人去看一眼吧。”三皇女弱弱开口。

  跪了一地的人本来都觉得腿要跪断了,雨也越下越大,火势慢慢变小,应该很快就能熄灭,都起了偷偷溜回去的心思,没想到真的有个巫女出现了。

  她一身黑袍,和往日里白塔的祭祀一般,把自己周身遮得半点不露,然后一步步从火里走出来,静静地站在他们面前,一句话也不说,却犹如利刃一般,抵住了每一个人的喉咙。一时间,湿透的后背上又隐隐地发热起来,也不知道背上头的水珠是汗水还是雨水。

  没人知道,巫女见山这个时候悄悄松了口气。这身衣服防水防火,最适合用在此时。她透过火光,仗着没人看见自己的表情和眼睛,看了眼外头悄悄将此地包围的巫侍,等到他们都把弓箭举了起来,才终于弯了弯嘴角,开口说话。

  “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你们命中注定,不该死在今天。”

  巫女见山刚说完这一句,天上的闪电好像听见她说话一般,猛地闪了一下,而后雷声滚滚,雨点立时变得豆大猛烈,仿若有人拿了一盆豆子,猛地洒了下来一般,立时将此处的火焰熄灭了大半,地上也慢慢汪起了一滩水。

  来得真是时候。巫女见山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好像这天上的雨都听她摆布一样,如此一来,不必她再故意做什么,只要开口把人留下就好,

  “回去吧。”巫女见山故意道,“等着你们赎罪的一日。”

  “巫女”“巫女,我们知道错了,都是姬武这小子害的我们啊!”“对啊,都是他们请来的邪神,故意欺骗我们的。”“对啊,我们都是被骗了。”“巫女,我们愿意接受惩罚,将功折罪啊!”

  众人喊得一团乱,但巫女见山却很快从中抓到了最重要的一句。

  邪神。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就算自己天赋异禀,也不敢自称为神,那姬武请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依旧用白塔的东西和法子,串通反叛的巫侍和觋师造出来的邪神;还是另寻人造了什么“天地之能”?要是后一种,那他的队伍里,也算是有个人才。

  “敢随我过这火焰的而不死的,便可留下来。”刚才那般骤雨很快就小了下去,虽然还未放晴,但总归不似刚才,又成了最初的淅淅沥沥。

  巫女见山站在即将熄灭的火前,伸手一扬,那火焰立时又升腾起来,最高的火苗竟窜出去丈高。她当先一步,迈进火焰里,而原本跪着的人则面面相觑,而后竟有三五个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疯了一般冲进火里。

  “啊啊啊啊~”

  风声

  

  翌日清晨,阳光照在昨晚被浇灭的灰烬上,慢慢蒸去了上头的露水。

  陈放放到的时候被拦了一下,四个身着巫侍服饰的人一脸戒备拦在路口,刀口向外,煞气逼人。陈放放一行没有带旗,有心令亲卫上前自报家门,但未等那亲卫说话,三皇女却先开了口。

  “你们可是巫女见山的人?”三皇女坐在两人抬的轿子上,身上还盖了个大红色的毛毡,一脸憔悴。昨天折腾了半夜,到底还是着了凉,浑身疲累,骨头发软,说出的话也是有气无力,整个人懒洋洋的。

  “这位,是三皇女殿下。”三皇女的侍从等到三皇女话音一落便立时开口提醒,看对面人的样子,似乎没一个认识出来的。

  “原来是剿逆大军的元帅与主将到了。昨日巫女就说,最快夜里,最晚今早,总能看见二位的。”这几个巫侍都是巫山里出来的人,平时不在京中,也并未见过三皇女与陈放放等人。只有钟爻一路跟随,平日里宫里去的也勤,和三皇女也见过几面。

  “看见你我也算心安了。巫女见山可好?怎么这一路过来都是草折火燎的,昨晚可是有雷电劈到了这里,看着好像是被大火烧过一样。”三皇女向来对貌美的男人都温柔几分,见到钟爻也依旧如此,脸上不觉就露出了两分笑意,连眼睛都亮了许多。

  “昨晚确实有大火。也是巧了,本来我们安营在后山,没想到被乱民探得,深夜前来袭营。正巧天降大雨,劈到他们的头上,这不,还引起了大火。”钟爻说话间偷觑了陈放放的脸色,见她一脸倨傲,居高临下地打量自己,很是戒备,立时下意识地扯了扯嘴角,想叫自己看起来更和善一些。

  但这番举动落在陈放放眼里,和挑衅别无二意。她冷冷地眯缝了眼睛,落在后头的山坳里。

  这地方其实算得上一个绝佳的隐藏之地。若非正好居高临下,或者早知路线,轻易是看不见这里的人的。不过巫女见山一路行来,生火做饭,半点也不隐藏行迹,要寻到她们,也半点不费力气。

  “那些是什么人?”陈放放提鞭,指向半山腰混坐在一起的人。看那衣服像是本地的百姓。但自姬武造反之后,此地的百姓大多都走光了。就算是留下的,也少有这般的壮年,看那些人的模样,衣衫褴褛,手持利器,倒像是昨晚来偷袭的乱民。

  “那些,都是受到巫女神迹感召,改邪归正的百姓。”钟爻顺着陈放放的鞭子看了过去,正巧,看见一个脸上烧破了的人转过头来,半边脸漆黑,半边脸鲜血淋漓。

  “是被火烧了吗?怪吓人的。”陈放放突然插话已叫跟着三皇的人不满,但三皇女显然并不在意,反而顺着陈放放的话说了下去,“是巫女施法降雨灭的火?”

  “他们本是受姬武蛊惑,与朝廷作对的乱民。巫女见山为了清除他们的罪孽,特意带着他们走过烈火,虽然看着可怖了一些,但心里总归是安静了。”钟爻这话一出口,面前的人立时都变了脸色。等他们走到山坳里,看见巫侍和这些百姓的数量相差之大时,脸色也愈发难堪。

  此地易攻难守,来袭者又数倍于守卫之人,以有心算无心,结果却和所想大相径庭……不怪巫女见山名头那般响亮。

  陈放放半点没放松心神,愈发提了心,一眼不错地看向站在一旁石头上、全身藏在黑袍下的巫女见山,生怕下一刻她就站在了自己眼前,拔刀刺向自己的心脏。

  巫女见山自然不会这般无聊。她半点喜悦之情都没有。那些被火烧伤后的哀嚎和□□在她的耳边彻夜回想,就算是闭上眼睛,也能看见火光里映出的扭曲面庞。

  巫女见山不喜欢用这种手段来威服旁人,用恐惧和惩罚来展现力量。但是为了自保,有时候又不得不如此,她有时候恨不得自己当初被抓进白塔,直接就囚禁在地牢,然后看着粗大的铁链穿过自己的骨头,每日靠着偷取供台上的失误苟延残喘。就像是白塔初建,第一位供奉的巫女一般。

  上京城里。

  “你胆子不小,竟然敢当着巫侍的面去看囚室?”一晚云雨之后,林诗终于知道了齐承墨挑衅巫侍的作为,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眼睛立时睁大了不少,“他没失手把你推下塔,真是万分克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