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承墨自然也注意到了林诗。她看了自己一眼就转过头去,明显是在逃避。这般情窦初开的模样已经多年未见,到底还是年轻,不似登基后成熟老练。

  想到此处,齐承墨也默默收回了目光,不再偷看林诗。

  陈国使者话音一落,林诗跟着上前,求娶齐承墨,“陈国与我朝一衣带水,向来友睦,此次联姻,陈国国主更是诚意十足,令儿臣敬叹。陈国皇子风华绝代,芝兰玉树,儿臣一见之心,倾慕不已,因此特求陛下恩典,求娶陈国四皇子。”

  倾慕?齐承墨瞥了林诗一眼,只看她直直的后背,全神戒备的模样便知不过是句场面话。也不知道他们陈国的探子到底逃走了多少,又会有多少人被捉住,落到林诗的手里。

  “求娶?太女殿下,咱们四皇子是男子,应是求嫁才是。”陈国使者在旁开始计较。就算来过巫雪国几次,早知巫雪国女子掌事的风俗,听见这话依旧浑身都不自在。倒是齐承墨,上辈子在巫雪国久了,早已习惯。听见使者这般说话才缓过神来,配合着做了一个屈辱的神色。

  没法子,巫雪国女子吃软不吃硬,看看林菀,已经要开口帮忙解释了,可惜被一旁的人死死拉住,连嘴都差点被堵上了。

  果真是个有心计的。林诗忍不住扫了齐承墨一眼。陈国男子崇尚英武,在无论是线报还是话本中,他的功夫都不错,这时候在他国朝堂做这般模样,倒真是能屈能伸,切不可因为他长相俊美而心生怜惜。

  “这是在巫雪国,自然该依照我朝的风俗习惯才是。”不用林诗说话,朝中自有官员上前,“我朝太女殿下乃是天人之后,自来祥瑞浩然,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今能诚心求娶你国皇子,已是念在两国交好,垂恩下顾。贵使该心中感念,早早促成婚事才是,而非故意挑刺,故意破坏两国情谊。”

  此言一出,殿中巫雪国的臣子皆是连声附和,就连向来与林诗不对付的二皇女也微微点了一下头。虽然她有心把林诗从储位上拉下来,自己坐上去,但面对陈国使臣的时候,还是坚定地站在了林诗这一边。人都主动送来了,还妄图旁人主动迁就,也是猪油蒙了心。

  三皇女虽心疼齐承墨,到底一言未出。也是,在这启明殿中议事,向来也没她说话的份儿。

  “呵,外臣只说了一句,这位大人倒是长篇大论,教训了外臣一顿。若论诚心,贵国太女如何比得上我国四皇子,千里迢迢,特意来此联姻。只是没想到,反要受这般的屈辱……”陈国使臣面红耳赤的力争。在早上进城之前,四皇子特意嘱咐过他,要他在启明殿上为了婚事的习俗据理力争,就算最后依旧要按照巫雪国的规矩,嫁入东宫。但之前几日却要按照陈国的风俗,男女婚前不见面,而不是住在一起,只等吉日热闹一番。

  在陈国的时候,陈国国主并未特意交代过使臣什么。在他们看来,四皇子多年病弱,已形同弃子,拿去联姻,除了名声不好,旁的样样不错,甚至还可能因为巫雪国的医术,救回一条命来,已是稳赚不亏。至于齐承墨在巫雪国过得如何,是被尊重,还是被冷落,那就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了。

  不过,到底算是自家儿孙。陈国国主出发之前还是嘱咐使臣,若四皇子有所求,能办的就帮他办一办,别委屈了他。也正因为此,使臣才有底气与巫雪国的臣子叫板。

  “听贵使这意思,是要按照陈国的规矩来大婚?”林诗听着朝堂上你来我往地唾沫横飞,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这是贵国国主的意思?”

  “这……”林诗打蛇打七寸,一下子就打在了陈国使者的软肋上。入殿的陈国人可不少,许多都是要跟着他回去复命的,这时候矫旨称是,等回去了,就是一个死字。

  眼见着陈国使者楞在当场,林诗也没继续难为他,而是微微转过身,对着齐承墨继续道,“四皇子的意思呢?是要按照我巫雪国的规矩,还是按照陈国的习俗呢?”

  “齐某孤零来此,只为两国修好。至于什么规矩习俗,都不过是虚礼。自然听从陛下定夺。”齐承墨说了没两个字就咳嗦了起来,连行礼的手臂都摇晃不堪,他本就刚犯过病,此时愈发可怜了起来。

  不过,巫雪国的皇帝心硬惯了,半点也没心软。

  “贵国国主修好之意,我巫雪国上下皆满怀感念,朕这便下旨,赐婚皇太女。至于什么礼仪习俗么,”皇帝垂眸轻笑了一声,“都是些虚礼。只是咱们这边的亲朋多些,大婚之时,说不定要委屈四皇子一些了。不过我女儿性子极好,旁的事情,你们尽可以自己商量着办。”

  “是。”既然陈国使臣拿不出国书和陈国国主的口谕,自然也无法再行争辩,只能应是。齐承墨也无可无不可地又假装了一下委屈、受伤、弱小,赢得了三皇女无限爱怜心疼的眼光之后,慢慢提和陈国使臣退了出去。

  若是他没猜错,接下来,林诗就会把捉拿的陈国奸细不经意地拎到他眼前,吓唬他一下,逼他入东宫居住。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主动些,以后下手也方便。

  大朝后,太女林诗与陈国使者同时走了出来,齐承墨望着林诗,扎了下眼睛,似乎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林诗感受到他的目光,刚转过去,就看见齐承墨腿一软,娴熟地捂住胸口,倒在了白术的怀里。

  林诗第一反应是停下脚步,既不上前也不退后,好像是惊呆了一般,实则心想:孤就在这里静静看着,你到底在想干什么?

  “四殿下!”陈国使者猛地惊呼一声,拖着肥硕的身子,猛地扑上来,“快,药呢!快给殿下服药啊!”

  刚走出殿门的三皇女听见动静立时睁大了眼睛,脚步一抬就想往阶下跑。但胳膊却被人猛地箍住,根本动不了。

  回首一看,才发现抓着她的人是冷着一张脸的二皇女林贞。

  “别什么热闹都往前凑。你招惹的公子,还不够多吗?”

  共乘

  

  “来人,扶着四皇子去东宫休息。传我的旨意,请白塔的巫医前来诊治。”林诗不等后头跟抬起头来的陈国使者道谢兼质疑,直接堵住了他的嘴,“四皇子这病,可耽误不得。驿站之中可还有旁国的使者,要是一个不小心冲撞了,耽误了救治,你就是破坏两国联姻的罪人。”

  陈国使者张了下嘴,发现无从反驳。林诗分明就是在威胁自己,若他执意带齐承墨回驿馆,必要毁了这桩婚事。毕竟此事于国有利,于她巫雪国的皇太女,却是大大的有害。

  前两日便有传闻,说二皇女已与巫雪国战神陈老将军的幼子订婚。如此想来,林诗恐怕很是希望这场婚事换一个人来。

  “且我早已在东宫备好了宫室,一应俱全,侍随行守护的侍卫也可一并入驻。使者实在是不必担忧。”林诗望了眼宫门口的方向,此次到巫雪国,齐承墨带了五百护卫,随行服侍宫人二十余人,各色器皿、衣食之物也是浩浩荡荡数十车。这些东西,驿馆可装不下。

  “如此也好。”

  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白术已将药送入齐承墨口中。两人又假惺惺地做了半天的戏,齐承墨才西子捧心般,悠悠道,“既然太女好意,齐某也就不推辞了。”

  “谢殿下赏光。”林诗微微一笑,一抬头,就看见台阶上痴痴望着自己的三皇女,还有死死拉住她的二皇女,心下暗笑。这两个妹妹,一个有勇无谋,一个沉迷男色,若自己真不在了,倒还是心有家国的二皇女能顺眼一些。

  “来,我扶殿下吧。”好容易走到宫门口,林诗又生了些许坏心。故意挡在齐承墨的车架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不但不扶着人上车,反而叹道,“这车一路行来磨损了不少。这轮子上都出了磨痕,嵌了石子,行起路来必然颠簸。不如换成东宫的,垫子也软,能比这车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