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林诗觉得她这种小孩子般的挑衅手段着实好笑。自己又不是小孩子,未来夫婿被人随口说上两句就要恼羞成怒,且那齐承墨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林真当着自己说还好,若是当着他的面,必要报复回来……一想到这儿,林诗自然而然地又对二皇女露出了宽容慈爱的笑意。

  二皇女最讨厌林诗这个样子。无论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是一副波澜不惊,不和小孩子计较的死样子。要不是她发作过自己一回,她简直以为自己这个大姐真是个成了仙的佛爷,半点脾气都没有了。

  “对了,刚才我来的时候,听见外头吵吵嚷嚷的,也不知道禁军怎么了,疯了似地拿人。您说这,”二皇女话说半截,就听一旁的内官齐声呼和,“陛下驾到。”

  这一回两人也不好再说话,互相对视了眼,默契地分行至两侧站好,然后一撩袍子,跪在了文武官员的最前头,恭迎圣驾。

  “殿下,前面的路已经让开了,禁军的人不知道堵了您的路,想要前来赔罪。您看?”三皇女站在人家皇子的车架前停了许久,久到陈国的侍卫都要拔刀了。跟在三皇女身边的侍从也尴尬,正好禁军来报,立时便递了话来,暗暗提醒她今日出来,本是要上朝去的。

  林菀自然没有听懂,随手一摆,就要打发了人,“我见禁军做什么,现在不是他们挡路,是陈国的四皇子身子不好。这请的医师怎么还没来,他这身子,怎么能去殿前见陛下?”

  “殿下,人家陈国皇子身子好不好,见不见陛下,那都是人家的事儿。咱们就算要等个结果也不必非要站在人家车架门口。人家毕竟是男子,还和……有婚约……”

  这厢三皇女的侍从正劝着,那边齐承墨听见动静便连忙催促起驾。他如今只想蛰伏,就算有心要杀林诗,免了灭国之危,他也不敢跟以前似的走一步看三步,平白招惹三皇女了。更不敢要她的好意,见什么医师。况且这巫雪国最好的医师,就是坐镇在祭祀用的白塔中,只听巫女与皇家的巫医。三皇女所请的,显然不是。

  启明殿里,皇帝坐定之后往下一瞧,眼睛略过文武亲贵,落在前头一处空着的位置上。

  “三皇女呢?今儿陈国来使,她怎么也晚了?”就算三皇女不喜上朝,手上也没有主管的政务,但今日也不该不在。

  皇帝此话一出,二皇女身后的华衣男子刚动了下袍角,还未来得及说话,二皇女就亲自开了口。

  “回禀陛下,今日一早,太女殿下便命禁军统领徐大人封锁要道,搜查陈国奸细。估计是堵在道上了,或者是禁卫军搜到了王府,触及到三妹的逆鳞,因此才来得晚了。”二皇女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只顾着看林诗,却不想自己这边的动静已然被人尽收眼底。

  “太女说呢?”皇帝半点也没惊讶,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但依旧偏了偏头,等着林诗辩解。

  林诗收回眼神,先是拱手弯了下腰,而后才开始解释。

  “自一月前禁卫换防,我们与陈国又相互递交了联姻的国书,这陈国人出入往来便比往日便宜些。儿臣因此命人多加留意,一来怕燕赵等国冒充陈人,故意在这个档口破坏联姻,二来也是怕忙中出错,慢待了陈国。但没想到,几日前,线报便陆续送来,原来陈国已在各处安插了不少的探子,有些我们知道,有些则不知道。儿臣本想过些日子,等诸般事宜都尘埃落定之后再与陛下禀报,但今晨线报又急急送来,说陈国奸细与儿臣东宫中厨下的杂役有联系,两人还曾传递过禁品毒药。儿臣闻之,深恐宫中也有此等探子,因此顾不得其他,急召了禁军统领,命他按照线报捉拿奸细,拿到了证据再报上来。一时也没想到会生出这么大的动静,确实是儿臣的疏漏。”

  自己脑子里多了个话本的事儿自然不能说出去。她身为皇太女,动用禁军,其实名义上并没有什么大错。只是禁军向来守卫宫闱,本该是皇帝的人。

  “禁军的调动,本应由陛下亲自掌控才是。太女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越矩了?”二皇女见林诗自承其罪,心中暗喜,连眉毛都比往日翘了些许。

  “儿臣知罪。”林诗一撩袍袖,跪倒在地,竟是半点也不辩解。

  殿中一时鸦雀无声,无论是素日里偏着皇太女的,还是已经被二皇女笼络过去的,抑或是不偏不倚,自诩是纯臣的,个个都低着脑袋,无论心中如何作想,都没一个人上前说话。

  倒是站在二皇女身后的华衣男子暗中咬了咬牙,颇有些遗恨地往林诗处看了一眼。

  “太女是储君,禁军统领也是臣下,听其调动,本是常理。况且也是为了国事。”皇帝眼眸一垂,看不清喜怒,“不必事事如此小心。起来吧。”

  入宫

  

  齐承墨到底还是没避过和三皇女相见。无论这一路上车帘子盖得有多么严实,等到了宫门口的时候,还是要下车步行一段。

  三皇女林菀的好奇心已经被齐承墨吊得死死的,下马的时候为了提早看上人家一眼,大腿压上了披风的穗子都没看见,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幸好身边侍从离得近,上前扶了一扶,不然这人就真是丢大了。

  但三皇女却没注意这个,只顾着看从马车上下来的人。果然是芝兰玉树,清俊秀雅,明明刚生了病,面上还有些惨白,但腰却挺得直直的,一双眼睛也深沉如墨,只一见,便叫人生不出小看的心来。

  “三皇女。”一旁,陈国的正使实在看不下去,见这时候三皇女还没放弃,理事会走上前来,挡在她的眼前,“咱们是不是该进殿,拜见皇帝陛下了?”

  三皇女被面前骤然出现的大脸惊得立时回了神,四下一打量,才发现竟然已经进得宫来,这才又端起她三皇女的架子,自以为颇有风度地点了下头,甚至还弄了个扇子,“啪”地甩了个惊天动地。

  但齐承墨连多余的一眼都没给她。一个只知道吟诗作画、风花雪月的纨绔子弟,不管是在巫雪国还是陈国,都得不到齐承墨多余的注意力,无论男女。他能记得三皇女,纯粹是因为林诗心中计较,总以为自己对她又好感,才多了解了一点,但了解的越多,他越没有兴致。这位三皇女,心大的很,就算是国破家亡,被自己掳走做妾,只要用两句好听的哄,就一点都不计较了,可要是换了林诗,必是要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希图报仇复国。

  齐承墨弯了弯嘴角,脸上也多了两分温和的笑意。但下一刻,看着这大殿前高耸的石阶,扫过两旁披坚执锐的甲士,还有随风飘展烈烈作响的黑色旗帜……上辈子的不甘和伤感又涌上心头,裂开的嘴角又慢慢垂落到了两边,连带着整个人都暗淡了不少。

  除了护卫白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殿下?”白术扶着齐承墨,担忧地看了他一眼,默默把刚才的药瓶送到了他的袖子里。

  “无妨。”齐承墨摇了摇头。今天的大殿上只会其乐融融,真正的暴风雨都在以后。但他还是没有拒绝白术的好意,把药藏在了袖子里。

  “陈国使臣觐见。”启明殿门大开,两边的礼官举着硕大的号角,嗡嗡吹响。站在殿中的林诗稍稍一偏头,一眼就认出了陈国四皇子,齐承墨。

  白鹤青袍,白面玉冠,和话本上写的一样,是个难得的好相貌。林诗心中暗暗点头,陈国的服饰风俗与巫雪国不一样,以青色为尊,愈发衬得人面如玉。

  不仅林诗,就连二皇女林真也是心驰摇动了一瞬,但很快想起这是个旁国皇子,于自己争储毫无助力,立时就移开了眼睛,不似三皇女,好像被勾了魂一样,整副心神都被吸引了过去。

  不过下一刻,林诗便被一旁三皇女林菀吸引了去。原因无他,实在是三皇女的举动太过明显,一双眼睛已经黏在了齐承墨的身上。不止是林诗,启明殿里长了眼睛的几乎都发现了此事。

  这个林菀,也太莽撞了。林诗飞快腹议了一句,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不叫自己细细回忆齐承墨的容貌,全神贯注去听陈国使臣废话。等到他说完,就该自己上前求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