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年,江南为了赶制多余的刺绣和锦缎,有多少绣女咯血身亡?可偏偏明明产量增加了两倍不止,大宣对扶桑和西域的丝绸贸易,却缩水了超过六成。这其中有多少人的性命和心血,都践踏在了康儿身上?”慕容情出生江南,说起家乡的事情难免激动,“阿昭,你真的不可以再不管他们。”

  李昭有些无奈,“朕怎么会不管他们呢?”

  “我是要你管教他们!不是要你替他们擦屁股!如果你狠不下心管他们,那么以后我管他们的时候,你就不要插手!就好像上次薛简儿子和相国寺主持的事情,如果那天你不陪着他来给他当靠山,谢谦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他就不会那么嚣张!半夜冲出城门,冲进村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殴打孩童、强抢民男!”

  慕容情说到气处,只觉得心口发疼,只能扶着椅子坐下,“阿昭,你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影响有多恶劣!以往他作恶,还知道遮掩,不会亲自出面,可这一次,他贴着脸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皇帝的儿子是这么嚣张!皇家的颜面都让他丢尽了!”

  皇家的事情,家事中必然夹杂着国事,李昭不想因为无休止的争论破坏夫妻之间的感情,只能退而求其次,用柔情策略让慕容情松口。

  “朕没有说不让你管教他们,只是……如果他们犯了错,你好好跟他们说就好了,不要老是想着去打他们。你还记不记得,康儿十岁那年,你用藤条打他,打得他身上全是血痕,他发烧整整十几天,烧得最严重的时候,眼皮上翻,嘴里开始说胡话。情儿,你不知道朕那个时候有多害怕,咱们就两个孩子,难道就为了一点小错,就打死他们?”

  慕容情觉得头疼,“阿昭,那你还记不记得,康儿挨过那次打以后,整整两三年都很乖很听话,再也没有闯过祸,直到你给他建了王府,让他自己住出去,他都很乖的!我当时就说,他还那么小,怎么能自己搬出去呢!”

  “是!那两年他是很乖。可你有没有发现,那两年他住在宫里,就像一只小猫一样,每天都很小心地看你的脸色,生怕你再打他,眼睛里全是怯弱和恐惧,有天朕抱着他午睡,他做噩梦梦到自己背不出书来,连说梦话都哭着害怕你不满意。”

  慕容情气得站起来,敲着桌子说道,“你还觉得这些都是小事?那这次春闱考试的事情呢?如意想要功绩,安康是为了徇私。这么大的改革,背后涉及的利益纠纷又有多少?今年有多少世家默认的子弟无法参加殿试?”

  李昭叹了口气,拍了拍慕容情的肩膀,然后将他环在怀里,“情儿,朝政上的事情朕有自己的考量,朕知道,你是担心他们总闯祸给朕惹麻烦,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李昭说完,吻了吻慕容情。

  慕容情推开李昭,一脸倦意,“我今天真的没有心情,阿昭,你今天没有去王府,你没有看到他是多么的理直气壮,还不觉得自己有错。阿昭,我们真的好失败,我们怎么把孩子养成这样?”

  “如意和安康年龄相隔很近,我们第一次教养孩子,没有经验嘛~”李昭在慕容情耳边绵绵细语道,“以后就知道了,不可以这么养孩子。”

  “我今天真的没有心情……”嘴上那么说,但半推半就的,两人还是去到了床上,拉下了床帘。

  李子言已经关在王府差不多十天。

  夜幕降临,他躺在王府屋顶看月亮,铜钱恐高,趴在瓦片上不敢动,“王爷,要不咱们下去吧,夜凉风大,而且,您还没用膳呢……”

  “撤了吧,本王在屋顶都闻到那些菜的油花味了。”

  铜钱立刻嗅了嗅,只闻到瓦片的尘土气,心想自家主子嗅觉什么时候这么好了,“那主子想吃什么呢?”

  “唔……想吃冰糖葫芦、咕咾肉、金桔柠檬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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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有人咩~~~~

21# 一大口酸水 李子言胃里翻江倒海,没忍住,一口酸水吐谢谦身上。

  李子言再见到谢谦已经是两个月后,彼时谢谦已经成了钦点的探花,为任要职,风光无限。

  而李子言这两个月里,先是被关了禁闭,再是被拉去宗庙脱光上衣被打了二十廷杖,后来发了高烧,迷迷糊糊睡了半个月,接着又是禁闭。慕容情和李昭好像当他死了,一次也没来看他。

  李修然来过一次,送了一些李子言爱吃的梨子,数量很多,有百来个。

  这些梨子都是西域的贡品,李修然就算是太子也没资格被分到这么多梨子。李子言知道李昭和慕容情这次是故意要罚他打他,让他长记性。

  李修然来过后没几天,李子言的禁闭就被解除了,铜钱怕主子被关傻了,提议出去走走,不知怎得,李子言提出想去郊外的湖边看看。

  状元亭还是有不少人,大多还是学生,李子言没和以前一样去哪个地方就下令清场子,但那些学生看到他就跟见了鬼似的,跑开了。本来人满为患的状元亭一下全空了。

  这样也好。

  李子言找了一面朝阳的椅子坐下,元宝拿来毯子给李子言盖上,廷杖高烧退了以后,李子言就总是怕冷,胃口也不好,整个人虚胖起来,尤其是脚,现在都已经暮春的天气了,平时坐着或者半躺着,还是要在腿上盖一条毛毯,否则就膝盖疼。

  李子言让铜钱元宝还有狗腿子们都去远一些的地方,他想自己呆一会。

  杨柳提的景观没什么变化,临近夏日,周围树木草地都生机勃勃,太阳照得暖暖的,李子言闭上眼睛想睡一会,但野外的亭子里没有软靠垫,靠着疼。李子言睁开眼,发现谢谦就站在自己对面看着自己。

  谢谦站在大树下,阳光被树叶剪得碎碎的,洒在他的头发和衣服上,一如李子言第一次见到谢谦,那时阳光潋滟、翠柳成荫、美人美得不成样子。

  最初的时候,李子言是真的被迷了心窍,用心血去灌溉那一朵小花,恨不得连命也给他了。可后来,谢谦却偷偷逃跑了。

  现在的谢谦得了仕途的风华,比从前稚嫩的书生气更多了几分成熟和魅力,看人的目光从清澈变得幽静了。

  李子言慵懒地缩在靠椅里,故作调戏道,“探花郎穿得那么单薄走在路上,遇到歹人怎么办呢?”谢谦看着李子言没有说话,李子言有些失落,原来自己这么招人讨厌,自嘲道,“不过也是,除了本王,长安谁敢光天白日的做歹人呢?”

  “王爷……”谢谦终于开口了,“我刚才看到铜钱,和他说了几句话。你的事他不愿说,元宝也不愿提。”

  “朝廷里的人呢,对皇家的事情,从来是不敢多问的,你倒好,直接问本王的随从。”李子言打了个哈欠,他这两个月不知为何养成了午睡的习惯,一吃好午饭就要头粘枕头,不然整个人都像魂魄离体一样,刚才没睡着,身体已经开始疲倦。

  谢谦看出了李子言的疲倦,他本来就是个心细如尘的人,关切道,“王爷,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

  谢谦的关切引起了李子言的愤怒,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接受了朝廷的恩奎,变得和其他人一样虚伪;还是从始至终都是一滩温水,大火和冰块都改变不了温度的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