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太子殿下和他的少庄主>第43章 42 两清

  

  城门之内,凤驾依然停留。

  皇后身侧,还坐着一人,正是太子。

  “多谢母后。”顾辰麒艰难开口。

  “本宫还担心,你忍不住,跳下车去。”

  顾辰麒笑得勉强:“儿臣忍住了。”

  皇后望着他,无奈一叹,轻抚他的发顶:“麒儿,母后答应你的,已然做到。从今日起,你也该做回那个冷心冷情、无所掣肘的太子。不要忘记母后当日所言。”

  “母后……”顾辰麒静了半晌,再止不住眼泪。

  皇后难得地没有责怪他不成体统,而是揽他入怀中,轻柔抚着他的肩背,任他无声宣泄。

  这桩心事,他压抑了太久。

  等他坐起来,皇后默然给他递了一方锦帕。

  顾辰麒收拾过自己,便也收拾好了心绪,对她言:“儿臣会的。”

  皇后点首,又道:“你我不能一同回宫。你下去吧,万事小心。”

  “是,母后您也当心。”

  顾辰麒躬身揖手,敬送皇后远去,待直起身来,一双泛红的眸子便越来越冷,面如冰削,转身踏入黑暗。

  寒风刮过,将他身后披风高高翻起,猎猎作响。

  他确实失约了。

  昨夜他悄然回过东宫,得知闻倾越要归还他赠的所有物件,心中顿觉不安。再想到闻倾越那样请求他送行,他下意识决定不能去。

  去了,闻倾越便要与他正式了结,从此天涯陌路。

  他不愿。

  冷静下来后,他默默动手收拣,流光匣子、雪中春信、孤本典籍……

  他挑出闻倾越尤其喜欢的,连同那支乌木簪,一并混入了闻倾越的行李中。

  这样,闻倾越就不能和他两清了。

  ————

  天明时,马车缓缓停下,而闻倾越一夜未合眼,形容憔悴,神情恍惚,连马车停下也未察觉。

  有一人闪了进来,带入一阵清晨的凌冽寒风。

  “庄主。”

  闻倾越渐渐回过神,看着那人露出真颜,微微惊讶。

  “墨霄?你怎么来了?”

  离京前,他执意不让墨霄再跟着他,墨霄应当被召回了的。

  墨霄将一个油纸包送到他眼前,微微的热气裹挟着食物的香气,溢开四周。

  “我不饿,有劳了。”闻倾越木然推了回去。

  “庄主恕罪。属下在当时境况下不能现身,这样,那些人才会相信,你对太子而言已无关紧要,不会盯上你。”

  “你是殿下的人,跟我认哪门子的罪?”

  墨霄顿了一顿,兀自执行命令:“殿下让我给庄主带句话。”

  ……

  “只要你信我,便可看破一切假象。”

  ……

  闻倾越的眸子动了动。

  “什么意思?”

  “庄主应当可以想明白的。”

  “想……想明白什么?”闻倾越一时心绪纷乱,不愿去想,摇头说,“我不明白。”

  “庄主……”

  “不必说了。”闻倾越避而不谈,“你回去吧,以后好好保护殿下,别再让他遇险。”

  墨霄颔首:“殿下有令,让属下暗中护送庄主回渠关,继续跟随庄主。”

  闻倾越不解:“到底是你会错主人意,还是我听错了?殿下已不在乎从前的约定,岂会再管我的安危?”

  “殿下始终都是在意庄主的。”

  闻倾越静了一息,叹道:“罢了,不重要了。今后我与他再无关联,你是太子的暗卫,跟着我算什么?”

  “殿下没有放弃。”

  墨霄心急,只能从另一方面解释:“庄主,属下跟随殿下多年,为他挡下无数明枪暗箭。可殿下将我留在了庄主身边,便是将自己的命符交给了庄主。这难道还不能证明殿下对庄主的心意吗?”

  日光斜了进来,虽然浅淡,却消减了些微严寒。

  闻倾越的思绪又乱了,稍平了平,才说:“无论我们之间是否还有情意,如今是我负他,是我先放弃了。”

  皇帝说太子前路坎坷,要想整顿朝局,稳固根基,实属不易。

  他岂能再令他分神掣肘?就这样回渠关去,也算各相安好。

  “你回去告诉殿下,我确实从未指望长久,故而今后不会纠缠。亏欠他的,我另想办法还给他。”

  墨霄静了片刻:“属下奉命随行,不敢擅离职守。庄主的话,属下可以传信禀报,在得殿下回复之前,属下仍需保护庄主。”

  “墨霄……”

  墨霄将那油纸包交到闻倾越手里:“庄主保重,我们到了渠关再会合。”

  在闻倾越愣神之际,墨霄已告退离去,匆匆潜入路旁的树林中。

  若不是手上还传来温度,他怕要怀疑这是梦一场。

  骤然听闻这些,他心中并非毫无波澜,顾辰麒给他那句话,似乎也要颠覆他这些天以为的变数。

  他相信顾辰麒,但是太子身在朝堂,必定面临许多身不由己。他能否等到顾辰麒来,就难说了。

  将来的结局,他早就想好了。

  他原打算回了渠关,便和顾辰麒了断的。

  放纵至今,是他能给出的全部回应,更是一场奢侈的梦,终究要结束的。

  他实在怕了那种失去一切的绝望无力之感,因而不敢再抱有期望。

  ————

  马车停在仁奚山庄大门外的这日,已过了上元。

  大门两侧新贴了桃符,灯笼也是新换的。

  进了大门,各处都是焕然新象,再无颓败之势。

  可这些,闻倾越都无心注意。

  “越师兄,你回来啦!”

  林小纬得了消息,欣喜不已,迅速赶来,却为这人无尽哀伤的神色和泛着红的双眼,怔得半晌说不出话。

  头一年眉宇间的犀利锋芒,此时竟是半点没有了。

  闻倾越只望了他一眼,答了句“回来了”,如同呓语。

  林小纬一时不知从何发问,不知在京城这些时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愣愣地看着闻倾越一步步走远,经过他房门前的园子,怔怔然转身看向那株挨过严冬,重焕生机的白牵香……

  苏夏给闻倾越准备的衣物,到这日正好换到最后一身,可他当时没想到,其中会掉出一个长匣子来。

  他略觉得眼熟,捡来打开,赫然是他并未收下的金丝楠乌木簪子。

  他的行装是苏夏帮忙收拾的,可他分明说了不要这个簪子,苏夏不会做这种事,所以……

  只会是顾辰麒,他曾回过东宫,却没让他知道。

  闻倾越心神激荡,难以平静,忽然有了某种猜想,打开另一个箱子,竟又找到了流光。

  而今看到这株白牵香,他渐渐了悟,原来他二人之间,早已无法两清。

  可他实在不明白,他待顾辰麒如此凉薄,为何顾辰麒仍不愿与他了断。

  三日后,他召来墨霄。

  “我已回到山庄,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庄主,属下还未等到……”

  “墨霄你几时学会撒谎了?”闻倾越截断他的话。

  墨霄顿时心虚。

  “你说从我这里离开,需先禀报殿下,得到准许。你根本没有禀报,是不是?”

  墨霄跪道:“属下要时时刻刻保护庄主。”

  “墨霄,你这一年多以来的陪护,我不胜感激。”闻倾越扶起他,“但你终究是太子的暗卫,不该一直待在这里。”

  “暗卫必须服从命令,不得有违。属下留在此,也是殿下授予的职责。”

  闻倾越冷下脸:“我是仁奚山庄的庄主,这里便由我说了算。我若是非要你走呢?”

  “还望庄主别跟殿下置气,殿下此举也是出于对庄主的爱护。”

  “我不需要。”闻倾越更显不耐,“他到底是为了保护我,还是监视我,以防我擅自去方碣?”

  墨霄一愣,而后说:“庄主多虑了。属下确实是奉命保护庄主,仅此而已。”

  林小纬从一开始就没看明白,此时忍不住说:“越师兄,墨大哥在山庄待了一年,不是挺好的吗?他既能保护你,又能陪你练武,怎么忽然要赶他走呢?是墨大哥犯了什么错吗?”

  “墨霄不是山庄的人,长留在山庄本就不合适。”

  “既然庄主心意已决,属下只能遵从,但是如此一来,属下便违抗了殿下的命令。庄主多保重,属下告辞。”

  墨霄向他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站住!你这话何意?”

  墨霄转回身道:“依照暗卫营的规矩,使命不达,当以死谢罪。”

  “你莫不是又编谎话,以死要挟我?”

  “属下不敢。”

  闻倾越一时没了办法。

  “你要留多久?”

  墨霄抬首一望,又垂首:“殿下并未明说,不过殿下到来之前,属下都得跟着庄主。”

  “既然如此,等太子殿下来了,你便跟他回去。”

  闻倾越没等他回复便走了。

  林小纬看着闻倾越离去,踱到墨霄身边:“越师兄这次回来,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他到底怎么了?越师兄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向来很好的,为何今日提起来这般疏离?哎,你们去京城后发生什么事了?”

  “主人的事,不可妄议。”墨霄回了一句,便远远地跟着闻倾越去了。

  林小纬揍他一拳的心都有了,恨只恨自己打不过他。

  “还真是个木头!跟我透露一点点怎么了?看着越师兄这样,都急死我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墨霄毫无反应。

  “哼,冷漠无情,一定没有姑娘喜欢,就该孤独一辈子!”

  林小纬小声嘀咕,但墨霄耳力过人,还是听见了,微不可察地顿了顿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