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太子殿下和他的少庄主>第39章 38 离绪

  

  方碣,琅都。

  书房里,季慎元认真研读医书,不时提笔注记。

  傅桀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未引起他注意,不耐烦地上前抽了他的书。

  “瑨王爷,你已回到琅都了,还把心思浪费在这里干什么?”

  季慎元见到来人,忍下恼意:“要不是本王学过医,傅先生的腿早在路上废了。”

  傅桀冷哼一声:“别忘了我是为何重伤至此。”

  “你也别忘了,是谁在太子那边保下你。”

  “你……”

  “傅先生以为舍身救过本王的命,便能让我感恩戴德、投桃报李?”季慎元戏谑一笑,“经历了这么多,本王早就不在乎什么恩仇了,本王只想随心所欲。”

  “随心所欲?王爷现在是凭着什么随心所欲?你难道甘愿做这个安乐窝的虚衔王爷?”

  “只有依靠方碣,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先生教诲,本王谨记于心。”

  傅桀再次讶异:“王爷终于想通了?”

  “先生这是什么反应?本王在你眼里就是一块不可雕的朽木?”

  季慎元写罢几个字,而后狠狠一笔划去。

  当初他们九死一生,历尽曲折才回到琅都,宫中却只顾着庆贺新生皇子的满月之喜。

  他们为了朝中的筹谋,久别方碣,流亡在外,谁曾关心?

  太子?

  季慎元没死在途中,恐怕他还觉得遗憾。他占去功劳,在御前虚情假意,只给季慎元换来一个瑨王名号。

  从小就是这样,他早已明白从太子这里得不到什么好处,必须自己拼命去争。

  然而他唯独不敢争的,便是越师兄。

  以前他是为自惭形秽,而今,已与他隔着血海深仇,无颜相见。

  从那一个“杀”字开始,他便再也没了转圜的余地。

  他恨傅桀逼他毁去所有退路,可是后来一路逃亡,两人不得不相扶相持,回来之后面临太子的明枪暗箭,更是如此,这让他对傅桀的恨变得复杂。

  他更恨顾辰麒占尽先机,觊觎了他不敢觊觎的人,夺走了越师兄对他的好。

  傅桀看着他神情变化,道:“宣褚也在备战,但是兵权之争阻碍了他们的脚步,我们得赶在他们之前发兵。只要攻下渠关,便成功了一半。”

  “说得容易,渠关有三十万兵马,哪能轻易攻破?”

  傅桀眯起眼睛:“我们数年所做的准备,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季慎元看向他,不解地问:“你到底有何打算?”

  傅桀淡笑道:“王爷别忘了,我最擅长的是什么。王爷如今要做的,便是争取出战的机会。朝廷腐朽了太久,太子又视你为眼中钉,此事不难。”

  季慎元思索着:“你想让我借战立功,谋取权势?可你又能得到什么?”

  傅桀顿时笑得欢,仿佛听到了十分有趣的事,笑过才道:“王爷难道还不明白?如今你我休戚与共,唯有联手,方有生机。我所求,不过是一条活路罢了。倘若王爷想,我助你争夺天下又如何?王爷,你敢吗?”

  隔着桌子,傅桀靠得近,季慎元几乎可以看到他面具下的狰狞,却不为所动:“我对天下没兴趣,你在我这里求活路,怕是所托非人了。相反,我很乐见你死。”

  傅桀不恼,退开道:“王爷还是再想想,输给顾辰麒,你就甘心?”

  “待你坐拥天下,权势在手,毁灭你所厌恶的,拿回属于你的,岂非易如反掌?”

  ————

  院中新雪压枝头,花瓣又零落一地。

  正殿烛火通明,只有纸张翻过、墨锭研磨的细微声音。

  顾辰麒有片刻的恍神,想着若此刻可以恒长,再无困扰,那该多好……

  闻倾越悄然细看他时,他已继续为折子上的内容斟酌思索。

  他专注时薄唇微抿,挥笔点社稷,睥睨天下的气宇、沙场炼就的英武浑成于一身,已与渠关那位少年将军不同了。

  闻倾越放下墨锭,心下慨叹。

  未几,顾辰麒忽然看了过来,迎着他的视线,对他挑眉一笑。

  闻倾越顿时凌乱了心跳,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弯了嘴角,连忙收敛,偏开了视线。

  太子托着下颌,饶有意兴地瞧他:“看够了吗?”

  闻倾越窘促无边,嗔道:“心思不专。”

  “阿越在此,我心神荡漾。”

  “那我走了。”

  不待迈出一步,袖子一紧,便听他说:“既要替我磨墨,怎么说走就走了?”

  “不磨了。”

  顾辰麒松了手,闻倾越回首时见他揉额蹙眉,当即走近:“你怎么……啊!”

  闻倾越忽然被他拦腰按进怀中,成跨坐之态,双臂为寻求平稳,本能地勾在他颈肩上。

  顾辰麒任他半撑起身、惊魂未定地瞪着,笑得狡黠。

  “让你投怀送抱,这回走不了了。”

  闻倾越脸上由白转红:“分明是你骗我!”

  顾辰麒含笑凝睇,语气温柔:“是我不对。”

  闻倾越挣了几下,依然挣脱不开。

  “不走了,放我下来。”

  顾辰麒置若罔闻,握住他的右腕,轻轻揉捏,并问:“可是累了?手酸不酸?”

  “不累,不酸。”闻倾越这般说,但还是任他揉捏了一阵。

  “将养了这些时日,总算重了些,我看看肉长哪儿了。”

  闻倾越慌忙止住那双放肆的手掌:“这里是正殿,你别胡来!”

  双手乖静下来,言语仍在调戏:“怎样叫做胡来?不在正殿,是不是就可以胡来了?”

  闻倾越扭头不答,耳根红透,几缕发丝散乱在耳侧,一段秀项欲遮还现,如月皎白,似玉无瑕。

  顾辰麒盯得移不开眼,悠悠开口,话音微沉:“上一次这样抱你,是几时来着?阿越可还记得?”

  他又近了几分,在他耳边悄声低语:“我想起来了,是在我们出宫那日,汤泉殿里,兰汤水滑,绝色撩人,拥香……”

  “你再说……唔……”

  闻倾越羞恼地转回头,乍然被堵住唇舌。

  顾辰麒吻得异常热切,毫无掩藏地宣示着索求之愿,两臂将他牢牢锁住,不容挣扎,却也仔细着不弄疼他。

  闻倾越呼吸不畅,细声闷吟,徒劳用仅余的力气推他,反被往腰上一按,拥得更为紧贴。他顿时一怔,脊背僵直,再不敢挣动,惊惶间攥住他肩上衣物,委屈得眼睑下聚了温湿。

  待终于被放过时,闻倾越有些晕晕沉沉,不自主地将额抵靠在他肩上,平复着气息。唇舌一阵阵麻痒,隐隐还有被搅动、吮咬的错觉,让人面上发热。

  一手带着灼人温度,拨开他的长发,拢在后颈,指腹轻抚着细滑肌肤。

  闻倾越肩脊由僵转柔,渐渐松懈下来,长舒一口气,将重力都放在顾辰麒身上。

  前些时候,闻倾越常常睡梦中不宁,他都是这样安抚下来的。

  耳边吐息烫热而促,声音沉哑:“阿越现在该知道,我这些天有多想你了。”

  闻倾越瑟缩躲闪,烫热便烙在了耳后,带着些许压迫、辗转。

  “别……别在……”

  闻倾越闭着眼,呼吸一抖,更加慵倦无力,手迷迷糊糊推了他一下,自他前襟滑落。

  顾辰麒被推离了寸余,眼中发暗。

  闻倾越如今全然信任他,没有丝毫防备,竟让人不忍再欺负。

  顾辰麒按下了将他压在正殿的冲动,继续轻柔摩挲,直到他昏昏欲睡。

  他后觉失重,睁眼才发现顾辰麒横抱着他,方至回廊。

  “放我下去,我自己走。”

  “别动,当心摔着。”

  闻倾越一急,困意醒了一半:“快放我下来,难看死了……”

  “怎么会?阿越什么样子都好看。”顾辰麒驻足少顷,轻声耳语:“没穿的时候,最好看。”

  闻倾越羞愤欲极,绯色染透了眼尾:“你这个……无赖!”

  顾辰麒挨了骂,反而爽朗大笑,大步进了寝殿。

  ……

  月出云间。

  顾辰麒吻去他颊边咸湿,他却忽然侧身躲了起来。

  “怎么了?”顾辰麒拂开青丝,轻拢着他的颈肩,“方才弄疼你了?是我的错,我道歉好不好?”

  “不是……”闻倾越耐着窘意,在他怀中埋得更深,话音愈低:“你方才的话,能不能……能不能……再说一次?”

  顾辰麒微愣,故意轻笑着问他:“想听哪一句?”

  “……不说算了。”

  他负气的话中带着委屈,顾辰麒一时有些暗悔,小心地将他捞出来,勾起他的下颌,挚诚地亲在前额:“阿越,我爱你。”

  眉睫轻颤,顾辰麒听见他又乱的呼吸,亲在眼帘:“阿越,我爱你。”

  亲在鼻尖:“阿越,我爱你。”

  亲在朱唇:“阿越,我爱你。”

  亲在脸颊:“阿越,我爱你。”

  又往耳边,闻倾越解颜而笑,忙止住他:“够了,足够了。”

  “不够,这句话,我还要终此一生来证明。”

  闻倾越静了一息,无意间在他心口位置轻划:“这种话,你心里还装着多少?从哪儿学来的?”

  顾辰麒吸了口气,立即将那只手按定:“冤枉啊!我从未学过,与你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闻倾越瞬间恍惚,看向交叠的手,底下是他坦诚无余的暖烫真心。

  这颗真心,他恐怕要辜负了。

  “我不能……一直留在这里的。”

  顾辰麒一滞,仍亲昵地问:“想回渠关了?”

  闻倾越垂着眼:“我离开山庄太久了。”

  “你也有自己的责任,我明白。”顾辰麒与他交颈相拥,藏着低沉复杂的心绪。

  “过了上元便要开始募兵了,在那之前……我会送你回去。到了渠关,你且安心等着,我定会来寻你,你要等着我。”

  此事定下,闻倾越反而心头一沉,悲从中来。

  “辰麒,对不起。”

  “何须道歉?我们先前说好了的,等你养好身子,我便送你回去。”

  闻倾越在他看不见处怔了怔,没有说话。

  “阿越,”顾辰麒收紧了双臂,“我还真是……舍不得你。”

  闻倾越悄悄眨下了眼泪。

  此去山长水阔,他又如何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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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那日,皇后问起:“那件事情,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再拖下去,可就迟了。”

  “母后……”

  顾辰麒立时凝起了神色:“阿越刚刚熬过一场大病,御医说了,他受不得刺激。何况如今正值新岁,儿臣想陪他过个像样的节。母后,再容我几日吧。”

  皇后经他这般企求,颇感无奈,也动了恻隐之心。

  “你从前事事果断,怎么偏在此事上优柔起来了?别忘了你为的是什么,募兵在即,更少不得麻烦,你须心中有数。”

  顾辰麒垂首:“儿臣明白,会在募兵之前处理好。”

  皇后眼见提及此事,他的喜色都消散无形,不禁长叹一声:“你若狠不下心,这个恶人便由我来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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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事后道歉:我错了,下次还敢。

  某作者:你差点就没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