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太子殿下和他的少庄主>第29章 28 出宫

  

  接连几个晴朗天,将冰雪消融了大半。

  午后,一辆马车经核验令牌,驶出了恢弘宫门。

  驭车人控缓了速度,回头询问:“主子,要往何处去?”

  顾辰麒带笑看着身边人,只道三字:“崇平坊。”

  “是。”

  驭车人得了令,一挥鞭子,驱快了前头的马匹,马车便摇曳着奔走起来。

  闻倾越掀起车帘往外看,恍惚想到,距他匆忙入宫,竟已过去一个月了。

  一月虽短,他却像是再活过一回,不再每一闭眼便被绝望控扼、被孤独侵袭、被仇恨焚烧。

  顾辰麒待他关怀备至,体贴入微,总想让他安心,但是他始终不敢沉溺于此。

  他该完成的事,还未有一件完成,每一件都在催他从这场大梦里醒来。

  这一场贪欢,他自知不会太久……

  “在想什么?”顾辰麒凑过来揽他的腰。

  闻倾越慌忙放下车帘,敛起思绪。

  “没什么。”

  顾辰麒想了想,没有追问。

  “阿越不曾来过京城,如何知道崇平坊?”

  闻倾越转回首:“仁奚山庄繁盛时,日常开销用度不少,但是山庄本身少有金银收入,远不及销用数额。”

  顾辰麒想了想:“山庄弟子众多,那食宿学费和病患诊金,不正是山庄的收入来源?”

  闻倾越却摇头:“弟子们大多不是富家子弟,甚至有些是收养来的穷困孤儿,他们的吃穿用度是由山庄承担,林小纬便是其一。所以山庄收来的学费往往不多,即便加上诊金,也是入不敷出。”

  “原来一直是我误解了。那山庄是有别的金银门路?莫非就在崇平坊?”

  闻倾越点首,终于道出:“崇平坊,弘泽医馆,是我闻家产业。”

  “弘泽医馆?”顾辰麒回忆着,忽而一惊:“我好像记得……那是京城最大的医馆!”

  “阿越你怎么从来没告诉我?连闻叔也不曾说。”

  “此事本就鲜有人知,因为先祖担心有仁奚山庄的声名在外,对杏林同行有影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原来如此。”顾辰麒思索了片刻,“单凭弘泽医馆这一家,怕也不足够吧?可是还有别的?”

  “有。”闻倾越眉间隐着些许得意,“宣褚各郡都有仁奚的医馆,名号各异,实为同源。”

  顾辰麒颇为惊叹,着实是万万没有想到闻家的产业之丰。

  闻倾越又言:“历来出师于山庄的弟子,都有机会到这些医馆跟随医师历练,而后留在医馆,或是自立门户。但是他们不知道,所在的医馆正是仁奚名下。”

  “从山庄走出去的医者不知几何,他们在宣褚各地行医济世,也是在延续仁奚山庄的医道。”顾辰麒覆上他的手,“阿越,只要还有他们在,仁奚山庄便没有没落。”

  闻倾越一时百感交集。

  “本来按照惯例,在继任家主之前,我也该去历练的。”

  顾辰麒安慰道:“历练不一定非要在特定之地,更在于平常。你这一年为了让山庄恢复元气,所做一切,都是历练。”

  “可我学医未精,还有很多尚未来得及向爹求教学习的,我怕我做不好。”

  “闻叔已经教导你许多了,然而学无止境,他再怎么教你也是教不完的。闻叔只能为你打好基底,接下来的修习、进益,都要靠你自己,不能再想着依靠旁人了。只有自己所学所悟,才真正是自己的。我想,他的初衷也是如此。”

  闻倾越抬眼望着他,似有领悟。

  “你也学得很好。单看医术上,你的见识、魄力远胜于宫中御医,能做到诊断无误,敢于直言不讳,敢于凭自己所能,尝试别人不敢尝试的法子。”

  “阿越已经是个出众的医师。”顾辰麒在他额前落下一吻,“这个庄主,你也一定能做好的。”

  ————

  坐落于崇平坊的弘泽医馆,在冬日里依然上下忙成一片。

  掌柜的在柜台内算账,一手执笔一手拨算盘,偶尔忙里偷闲搓一搓手取暖。

  不时有病患出入往来,药童忙着接待、拣药、递送等一应事宜。

  几位医师各在里厢设座应诊。

  重症留候的病患都被送至二楼隔间,分别有药童照顾。

  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

  当见到两位公子走进医馆,不紧不慢地环顾打量时,堂内数人不免多看了几眼。

  只因这两人风姿秀逸,衣饰华贵,不似寻常百姓。然而按理来说,京中权贵人家如需治疾,往往差人来请医师过府,不会亲自涉足医馆。

  有一药童适时放下手中事务,迎上前来:“二位公子,是来买药还是看诊?”

  “不是买药,也非看诊。”闻倾越淡笑着回他,而后径直走向掌柜。

  小药童一时困惑,自有顾辰麒打发回去。

  “有劳掌柜。”

  掌柜百忙之中抬起头来:“公子可是要结账?”

  他一转头,见旁侧小童不知去向,正要吆喝,闻倾越连忙止住他:“并非结账。在下是来拜会馆主的,不知馆主可在?”

  掌柜闻言,仍有疑虑。

  闻倾越将庄主令递了过去:“在下自渠关而来,有意拜会馆主。”

  掌柜观察过后,面露讶异神色,而后双手奉还:“公子稍待,老朽去请东家来。”

  未几,便见一人与掌柜自里厢出来,体态微胖,蓄着一簇胡须,倒显得和颜善色,只是神情看来有些激动。

  馆主近前认出了来人,顿时又显悲喜交加。

  “少……公子请随我来。”馆主收拾了思绪,抬手一引。

  三人穿过里厢,便来到后院,进入一间静室。

  室内生着火炉,但终究清冷了些,所幸顾辰麒坚持让闻倾越拿了手炉出门。

  馆主引二人入座,这才想起问另一人。

  “这位是……”

  顾辰麒反应奇快:“在下陆其,跟随庄主一同进京来的。”

  闻倾越险些没绷住笑出来。

  馆主一愣:“陆其?可是陆海潘江的陆?”

  “正是。”

  馆主爽朗笑道:“巧了,在下也姓陆,陆拾途,幸会!”

  陆拾途与他一揖,顾辰麒没预着这茬,干笑回礼。

  待闻倾越落座,顾辰麒替他拢好裘衣,才跟着坐下。

  陆拾途看在眼里,继续忙着烹茶,笑容渐淡:“庄主千里迢迢进京,也不先传个信,我该去接风的。”

  “馆主客气了。我……来得匆忙,这才得了空,想起前来拜会。”

  “这么说,庄主来京城有些日子了?大雪封路可不好走,这里远比渠关寒冷,什么要紧事劳你亲自跑这一趟?”

  闻倾越不便直言,觑了身边人一眼,理了片刻,才含糊道:“不妨事,都已办妥了。”

  “办妥了就好。”陆拾途知趣没再追问,对着升腾水雾默了半晌,忽而一叹:“能在这里见到庄主,我反而放心了。出来散散心也好。”

  顾辰麒与二人饮过一杯茶,知会了一句,便走出静室,留他们两人交谈。

  再到大堂,各个角落的人还在忙碌。

  他来到柜前,与掌柜攀谈,有意无意地问起税收公允、购进渠道通阻,以及京兆府、市令署等有司的管制情况,几令掌柜以为他是来暗访的朝廷大员。

  顾辰麒转回后院时,偶听见有两人谈话的声音。

  “你可看清楚了,当真是他吗?”

  “错不了,一定是他!咱们同在山庄这么多年,岂会认错?”

  “但我们出师那年,师弟年纪尚小。再说这个时候,师弟又岂会大老远来到京城?”

  “是与不是,见了就知道了。”

  猜想之际,静室中的二人已走出门口。

  顾辰麒立即快步越过院中的两人,走向闻倾越身侧。

  “庄主听我一劝,你这身子需仔细调养。你在京中人生地不熟,暂住到我府上,养全了身体再回也不迟啊!”陆拾途语气诚恳,见顾辰麒回来,又向他道,“陆公子,你也劝他一劝,一同到我家去,我这儿有医有药,岂不方便?”

  顾辰麒确认过闻倾越状况无碍,才回道:“多谢馆主好意!我们在京中也有宅子,医药俱备,定能照顾周全。”

  “但是……”

  “越师弟!”

  闻倾越循声看去,那两人已走近。

  “越师弟,果然是你!还记得我们吗?”

  闻倾越看了他们半晌,顿时眸中一亮,道出了名讳:“冯定师兄,孟存师兄?”

  “多年未见,师弟竟也还记得。”冯定欣喜道。

  孟存:“冯定说看见你了,我起初还不信,没想到你会来京城。”

  陆拾途在一旁说:“正要去找你们呢。庄主刚在京中办完事,这才来的。”

  “我倒忘了,你已是庄主了。”孟存才想起来,迟疑着又问:“师弟……近来可好?”

  “甚好。”闻倾越浅笑着回他。

  冯定:“方才好像听馆主说,你病了?”

  “已经好了,只是还需休养。师兄不必挂心。”

  冯定叹了一声:“师弟定要保重。山庄那边如何了?如有需要,我可以回去帮你。”

  孟存也道:“是啊,你一个人定不容易,总得有人帮你,要不我也随你回山庄吧。”

  闻倾越心下感动:“能再见到二位师兄,已是意外之喜。师兄既已在京城立足安家,而渠关远在千里,岂能让师兄徒增迁徙?如今山庄有一位师弟帮手,也有了新进弟子,假以时日,定会恢复往日生机。”

  二人想到携家带口迁居也有些顾虑,只好作罢,但是帮不上忙又觉惭愧。

  闻倾越又道:“师兄以后若是得了空,便回来山庄看看,倾越扫径以待。”

  冯、孟这才回以一笑,欣然答应。

  风过云开,院里又洒下晴暖阳光来。

  闻倾越婉拒了故人招待,几人只得半喜半忧地别过。

  ————

  京城坊市,冬日有冬日的热闹,故而行人车马也都不少。

  顾辰麒走在道路内侧,帮闻倾越防着行人冲撞。

  “陆馆主的提议不无道理,山庄既然招纳了新人,便需要新的医师授学,从名下医馆里召回医师来,也更可靠些。”

  “这些医师已经在各地安家立业,回到山庄于他们而言,不是个简单的决定。虽然山庄可以安置他们的家眷,但毕竟要让他们背井离乡、长途跋涉而来,我总觉得于心难安。”

  这一年里,时而有人回山庄拜祭先师,当他们提出要留下时,闻倾越因着这层缘故,加之当时确实心力不足,唯恐辜负,都婉言谢绝了。

  “你就是太顾及他人了。只要他们可以说服家眷同行,来了以后好生安置就是,往后细水长流,他们自会发现山庄的好,心甘情愿留下来。至于户籍迁移一事,我来解决啊!”

  “你这是假公济私?”

  顾辰麒狡黠一笑:“我在此事上谋不到私利,何来假公济私?”

  闻倾越一时不知如何辩驳。

  “说来你别生气,我起初担心山庄会从此拮据,已托舅父伺机施以援手,直到今日才知是我多虑。既然财力上不需我来帮,我只好另寻……”

  正说着,闻倾越忽然停下脚步,观望四周。

  “怎么了?”

  “我们刚才……是不是来过这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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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惊!太子殿下竟然是个路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