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有春愁>第102章 番外(六)

  “我于子嗣上头是无甚缘分的,从前瞒了你,是我的不是。”

  张氏闻言,心下陡然一紧,何为于子嗣上头没有缘分,怎的如今好似听不懂了的。

  “夫君,你……”

  沈肃容却只侧转过身来,低眉不语。

  如此这般,张瑶华还有什么不懂的,难怪从前不曾听说过沈家二郎有纳过什么妾室通房的,竟是这上头不好,张氏一时瞠目结舌,已然是连话都说不出的了。

  故而沈肃容用守孝这样的借口来拖着不肯圆房,竟是不能人道?

  “是我对你不住,倘或你想和离,我眼下即刻写和离书于你。”

  张瑶华还不曾从才刚的惊骇之中反应过来,便又教沈肃容震住了。

  和离?她堂堂太傅之女,先是与沈霂容议亲不成,虽知晓的人不多,可如今又与沈肃容和离,她往后还如何活?

  张瑶华面上皆是不可置信,只楞楞得瞧着面前这个丰神如玉之人,她眼瞧着他成了朝堂之上扶摇直上的人,旁人皆是暗地羡慕她的份,怎的如今便成了这番模样?

  和离断然是不能和离,可往后便要这般守活寡么?

  张瑶华情难自禁,忍不住便要落下泪来,心里头是百转千回,遂抬眸去瞧沈肃容,见他垂了视线,连一丝眼神都不曾给她,心下竟生出绵绵不绝的恨意,恨他既早就不能人道,为何当初还要娶她!

  不对,张瑶华蓦得反应过来。

  倘或沈肃容当真不能人道,那他每每宿在外头的翌日回府之时,身上头的馨香又如何解释。云氏入府比她早了许多,倘或沈肃容才刚所言句句属实,云季芙合该比她更早知晓了才对,何以这般与他眉目传情。何况,她虽不曾见过沈肃容那纨绔之处,可有时听院里头伺候他沐浴的女使嚼过舌根,只道内里昂扬甚是骇人,虽说原也算不得伺候沐浴,只不过是帮着倒了两桶热水,可想来这上头总不会看错……

  至此,张瑶华面色渐寒,心下却忍不住狂跳,这上头的事情自难求证。

  可不管是真亦或假,张瑶华心下皆难掩恨意。

  不过半晌的功夫,张氏九曲回肠,面上却半点不露,只敛了面上的凉意,“瑾怀,你我已是夫妻,如今说这些作甚,你合该早些告诉我的。”

  说罢,张瑶华莲步上前,待至沈肃容跟前,从袖襟之下抬起双手,便要去拉沈肃容的手,不想沈肃容眉眼一挑,竟不着痕迹得将手揣至身后,随即背过身去,“若是你如今一时还想不好,也不急,待想清楚了来寻我便是。”

  沈肃容说罢,便出门去了。

  霎时,张氏那一双原还浮在二人之间的柔荑,如今倒成了笑话一般。

  张瑶华慢慢收回手,兀自垂在了身侧,只那指尖渐渐蜷缩成拳,任那保养完好的指甲叩进掌心去。

  这夜,沈肃容不曾回卧房,派人来传说只道今日公文多,只在书房宿下了的。

  张瑶华独自一人躺在床榻之上时,翻来覆去得睡不着,她竟不知为何她会至如斯境地。

  明明早间还好好的,可是因着今日她擅自入内间,让沈肃容不安,便干脆戳破了面皮?

  原她该是京都城里头人人称羡才是,眼光独具,夫郎品貌不说,如今更是太子殿下那头顶有脸面之人,圣人面前亦能说得上几句话,只待日后太子殿下继位,仕途坦达不可估量。

  虽说太子殿下那头是她父亲帮着引了线,可她清楚,倘或他沈肃容是与沈霂容一样的草包,莫说她父亲是太子太傅,便是圣人亲临,日后也不过是一闲职。

  这般想着,好似她眼下已然是进退两难之境地……

  倘或沈肃容说的是真,那她便也认了,倘或他说的是假,这便是不欲与她行房的借口,既不想与她行房,那定然另有女子了,可这人会是谁人呢。

  张瑶华头一个想到的便是云季芙,那眼波含春之人,近日竟还堂而皇之得来寻沈肃容,小叔与嫂嫂,她竟不懂避讳么。想来自然不是不懂,而是故意为之……

  张瑶华在床榻之上翻了个身,面朝内里。倘或和离,她张瑶华便是全京都城贵女茶余饭后的笑话谈资,倘或不和离,瞧沈肃容如今的模样,不管是真是假这活寡都好似守定了一般……

  ***

  翌日一早,张瑶华起身后知晓沈肃容早早得出门去了,便差了春桃寻一套笔墨来,原这样的物件沈肃容书房比比皆是,可如今她要做下的事体,是要背着人的……

  张瑶华仿着沈肃容的字迹,写了一张字条,她是太傅之女,原于书画之上便有些造诣,要仿沈肃容的字迹,不说能学个十足十,却也有九分相似了。那字条上头也不曾有什么靡靡之言,不过让那云氏于今日子时一叙罢了,而叙旧的地点,自然是上回无意中被她发现的那二人私会之处。

  倘或沈肃容与云季芙清清白白,这样晚的辰光,又是孤男寡女的,便是拿刀架在云季芙的脖子上她也未必会与沈肃容见上一面。

  只那云季芙果然不曾教张瑶华失望,待子时,准时出现在了后花园假山后头。

  张瑶华隐在暗处,眼瞧着云季芙身怀六甲行至那头,眼眸里寒意渐盛,继而再瞧云季芙的肚子,都觉得是那般碍眼。

  要扳倒云季芙,对张氏来说,太过简单,她不过是使了些银两便收买了翰墨轩一个小女使,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大丫鬟,而是负责内院洒扫的,能进云季芙的卧房便足够了。

  她差那小女使偷拿了一件云氏的肚兜,待到手一瞧,上头绣着的是鸳鸯戏水,想来是张瑶华银钱使得到位,那女使竟还带了旁的来,竟是一本不起眼的书册,张瑶华翻开那书册,不想里头竟是御女的春宫。

  一时不及应,慌忙将那书册甩了出去,面红耳赤不能自己,虽说她已然成了亲,可她与旁的未出阁的姑娘又有什么两样,虽说出嫁前嬷嬷曾细心教导过,也不过都是目治手营罢了。

  复缓了许久,才将那耳热之感压下。

  这日,张瑶华藏了字迹,又写了一封信给沈霂容,内里言辞如何自不必说,又将那肚兜装了进去,待差人将这封信送了出去,张瑶华便在院内等着好信儿了,原她还怕这一招不能凑效,可那日瞧见那春宫,便知晓了云氏与沈霂容之间,怕也未必相敬如宾琴瑟和鸣的。

  果不其然,不久,那翰墨轩里头便传来了云氏小产的消息,这样的月份小产,自然活不成,可究竟为何小产张瑶华不清楚,只道云氏落胎落得不干净,虽说胎儿已然出来了,可产婆按着云氏的肚子,只道里头还有东西,原产婆要将手伸进去拿出去,云季芙如何肯,就这样僵持着,渐渐的竟连嘴里有了恶臭,人已然是虚透了的。

  张瑶华原以为料理了云氏,便能教沈肃容回心转意,可她好似错了,云氏出了事,竟不曾影响沈肃容半点,他该不回府便仍旧不回府,张瑶华渐渐想,莫非府外还养着一个?

  可每每张瑶华派人悄悄跟着,却也总是跟丢,就算跟上了,多半也是与顾长安一道。

  ***

  那头沈霂容,渐渐竟也不回沈府了,这一点,张瑶华倒是不稀奇,她那封信里头,纵横捭阖得将云氏如何与旁人有首尾说得绘声绘色跃然纸上,只隐住了沈肃容。

  那沈霂容从前为着云氏这个小小庶女,教她面上难堪,如今却不知他滋味如何。

  原沈霂容便是脓包一个,如今上了仕途,再无人给他遮羞,时不时便要被人在背地里嘲笑,说他不如庶子,张瑶华如何不知,云季芙既想着沈肃容,那对沈霂容那头想来亦是疲于应付的,既如此,张瑶华的信不过是一个导火索罢了,内里又有云氏的鸳鸯肚兜,沈霂容又如何能忍?

  只可惜了那个没能活命的孩儿,张瑶华躺在卧房内的榻上,暖着地笼,听着内里银丝炭火灰烬噼啪,兴意阑珊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