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没开灯，几缕光线从窗帘的缝隙中坚强的挤进来。
宋栩推开门，借着透过窗帘的光亮看清了坐在床边的背影。谢意臣面对着落地窗坐在床头，耸落着肩膀整个人都蒙在那一束光线里，轻尘飞扬，落寞的气息笼罩着他的全身。
听见推门的声音，他头也没回，“来了。”
宋栩嗯了一句，缓步走上前。身边的位置塌陷下去，视线里闯进一双熟悉的小白鞋。
“什么时候回来的？”谢意臣抬了一下头，他的声音像是砂纸磨过桌面一般沙哑，“怎么没让我去接你。”
熟悉的话语可是语气却跟以往大相径庭，可想而知这件事情对他来打击有多大。
宋栩直视着他嘴角牵强的弧度，心疼的像刀绞一样，“我昨天就回来了，没跟你说。”
“我都这么大一个人了，还要你接什么。”
“也是。”谢意臣哑着声应一句。
他手里抱着一个小猪形状的存钱罐，光线从外面透进来却只拢住了他一个人。即使被刘海的阴影遮住，谢意臣眼底那一抹殷红却还是猝不及防的闯入了宋栩的眼里。
霎时间，他心里所有的防备都被突破，这样的谢意臣让宋栩的心尖都泛着刺痛。
“小谢哥哥……”宋栩心疼的轻喊一声，伸出双臂一前一后从侧面将谢意臣单薄的身形拢进怀里，隐忍在眼底的红润也跟着翻上来。
他将脑袋轻轻搭在谢意臣的肩后，谢意臣微垂着背脊，蝴蝶骨突出来磕得宋栩的脸生疼。
他听见谢意臣哽咽着声说，“宋栩，这是我给姥姥买的存钱罐。”
“姥姥得病那一年，我正好上大学。他开始慢慢的不记得所有人，唯独能清晰准确的记得我。”
谢意臣双手捧着冰冷的存钱罐，指腹在罐壁上细细摩挲，仿佛这样就可以抚平他心里的伤痛一般。
“我上大学第一个学期，她跟我说，她很想我，所以我就给她买了一个存钱罐。”谢意臣回忆着过去，缓缓道，“每次去上学的时候，我就告诉她，如果想我了就往里面放一块硬币。”
视线逐渐模糊，眼皮终于撑不住酸痛轻颤了一下，却有无数颗水做的珍珠从眼眶中掉落。
“现在，这个存钱罐已经满了。”他下半张脸埋进宋栩的衣袖里，眼神找不到焦点般涣散，“可是，我姥姥……却不在了。”
这个存钱罐里装满了硬币，也装满了姥姥对他的思念。
存钱罐里的想念已经溢满，待到他打开的时候，思念他的那个人，往这里面塞代表想念的硬币的那个人，却已经不在了。
留下来的，就只有姥姥对他满罐的思念。对于这些思念，谢意臣接下来要用一辈子去回应，可姥姥却再也接收不到了。
像是被打开了情绪的闸门，谢意臣压抑在心底的悲伤难过顿时全部涌了进来，将他整个人完全覆盖。
压抑的哽咽声一声接一声从脑后传过来，怀里的身子即便是极力克制着，也依旧在细微的发着抖。
宋栩强忍着泪意收紧手臂，“姥姥她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她在那里也会继续想你，爱你的。”
“那边一定没有病痛，一定没有孤单。姥姥在那边，一定会更幸福。”
“姥姥也会感受到，你对她的思念和爱。”
温软的掌心顺着谢意臣的背脊不断的抚摸着，试图用这样的方式给伤心的人传输去几分安慰。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谢意臣。掉眼泪对谢意臣来说是一件非常掉面子的事情。
以前受伤之后，不管多疼多累连眼眶都不会红一分的一中大哥谢意臣，现在在他怀里哭得像个丢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
谢意臣卸掉了一身的伪装与坚强，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只展现给自己最信任的人。
谢意臣紧绷了一整天的精神终于在宋栩的抚慰下逐渐松懈，直到宋栩感觉手臂上传来阵阵凉意，谢意臣才从他怀里抬起头来。
平时总是装着轻佻笑意的眼眸里如今却布满了红血丝，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
刚刚大哭一场，谢意臣像是把脑袋里全都哭空了，手里抓着湿润的布料，“把你衣服都哭湿了。”
宋栩听着这话竟还有些怪罪他自己的意思。
左脸抚上一只温软的掌心，宋栩轻笑的声音从右耳袭来，“哭出来心里有没有好一点？”
他知道谢意臣憋了很久。
谢意臣眼里抓不住东西，懵懂的点点头。
虽然哭出来的确要好很多，但是把这两天积累的东西全都哭出来之后，他的脑袋里空空如也。
宋栩心疼的看着他的眼睛，一看就是昨晚没睡觉。放平时宋栩肯定数落他一顿，但今天却只是摸了下他的脑袋。
“你要不要休息一会？”
谢意臣摇头，声音里含着浓厚的鼻音，瓮瓮的，“算了，我等会还要送你回去。”
“我不用你送。”看他这副灵魂出走的模样，宋栩哪敢让他送。他只担心谢意臣现在的状态，“你先休息一会，我看你睡着了再走。”
宋栩固执起来十头牛都不一定拉得动。
谢意臣抬起头来看他，又被他执拗的眼神回怼回去。只能像只耷拉着脑袋的小狗叼着自己的骨头钻进被窝里。
他像个固执的小孩子抱着存钱罐怎么都不愿意放手。怕会磕着他，宋栩便等他睡着了再轻手轻脚的取出来安放在床头柜上。
床上鼓起一个山堆，宋栩坐在床边，视线从存钱罐上一扫而过。床头柜上只蒙上了一层轻薄的灰尘，说明这间房间有人会经常清扫，只是最近遗漏了。
到底是遗漏了还是不能打扫了，宋栩也不敢说出这个答案。
他又伸手将存钱罐往里面推了一点，待到床上传来轻鼾声，宋栩才放清了脚步走出去。
门关上的同时，苏妤正好从楼下走上来。
“你是叫宋栩吧？”轻柔的声音逐渐靠近，苏妤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他面前，嘴角抿着一抹亲和的笑意。
“对。”宋栩虽然不认识她，但感觉对方对他没有敌意，便点了下头问，“苏小姐认识我？”
“嗯，谢叔叔刚刚跟我介绍了你。”
“我叫苏妤，女孩的女加一个赐予的予。”苏妤收了步子主动介绍自己，视线怎么都不能从那张脸上移开，“你长得好漂亮。”
“比我还漂亮。”
苏妤是个十足的颜控。即使她的理想类型是谢意臣那一种，但是也不妨碍她对宋栩美貌的欣赏。
她一向对自己的长相十分有自信，直到今天碰到了宋栩。
她还是头一次觉得自己引以为豪的样貌竟然败给了一个男生。
宋栩只是微扬唇角接受了她的夸赞，却不认同她的最后一句话。
“谢谢苏小姐。只是人各有色，你我的长相是不同的风格，各有各的美丽之处。”
“在我眼里，苏小姐比我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