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殡仪馆。
姥姥的尸体已经火化，谢意臣接过骨灰盒走在前面，脸上神情淡然，眼眸里黯淡无光。
姥爷身体受不起晚上的冷风吹，出了医院就让家里的护工接了回去。
谢子扬走在后面对着苏妤说：“小妤，你家里还没有清扫，这几天就先在我家住着吧。”
苏妤的视线却始终落在前面那个伤神的背影上，闻言思忖两秒点头应下。
“好。”
谢子扬没有多言，出了殡仪馆苏妤才后知后觉少了一个人。她往后看了两眼问道：“谢叔叔，阿姨呢？”
明明是跟着他们一起来的，身后哪还有谢子扬妻子赵娟晨的身影。
话音刚落，身侧的谢子扬顿时就绷紧了身子，面容沉在夜色里有几分暗淡，岁月留下的痕迹里又含着些许的无措。
余光中，谢意臣前进的身影也随声停了下来。苏妤看他似乎微微侧了头。
明明是苏妤问的问题，谢子扬却下意识的就对着谢意臣解释：“你妈妈公司里还有事情需要处理……”
说了一半，后面的话语便自动的隐没进寒风里。接下来的话即使不说在场的两人也不言而明。
苏妤好看的眸子微微睁大，心里不由得震惊。
今天可是她妈妈去世的日子。
早上才急忙赶回来，晚上就因为工作又赶回去了么。
那谢意臣这些年……
苏妤这么想着，看向谢意臣的眼神里也不自觉带上了些怜悯。
没等谢子扬继续解释，谢意臣嘴角挂上一抹自嘲般的弧度，终于说出了这十几年来一直被他憋在心里的话。
“她的眼里从始至终都只有工作。”
声音里透着浓厚的失望，苏妤作为一个外人心里却也止不住的泛疼。
谢子扬急忙抬脚走上前，手足无措的想要跟谢意臣解释，“小臣，你妈妈她……”
“你们这一次又准备待多久？”谢意臣不耐的直接打断他。
话语里的又字狠狠戳伤了谢子扬的心，从缺口里涌出来的只有无尽的懊悔。
他不自觉地垂下了头，觉自己没脸面对面前的儿子，没有把准确时间告诉他，“今年不在家里过年。”
“呵。”
一声讽刺的轻笑声被裹进刺骨的寒风中，猝不及防的刺伤了谢子扬的心脾。
谢意臣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本以为因为姥姥的去世，他们会多待上几天。
没想到，也不过如此罢了。在他们眼里，工作高于一切，包括家人。
“我们到时候会把你跟姥爷……”
谢子扬还在为自己的话查漏补缺，而谢意臣早已经不想听了。这些理由十几年来听了不知道多少遍，最后没有一条是真正说到做到的。
没等他说完，谢意臣就独自率先上了车。
苏妤为自己的多嘴说出来的话而感到懊恼，刻意放慢了脚步落在父子两身后。走到车前才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对不起，叔叔。”
谢子扬的脸上满是气馁的神情，听见苏妤的声音才放松下来些，他强扯出一抹笑意宽慰道：“跟你没关系，你要道什么歉。”
说着就帮她拉开车门，“不说了，先上车。”
上了车后，谢子扬不断地找话题想引导谢意臣开口说话，谢意臣却只是淡着脸色始终望着窗外倒退的建筑出神。
***
昨晚上一直闹到很晚才睡，宋栩打破生物钟，一觉就睡到了九点。
满屏都是程寂的消息，宋栩打开手机扒拉一下，谢意臣的回复就夹在里面。
宋栩犹如醍醐灌顶，顿时就清醒过来。点开消息，谢意臣的回复只有一条。 ：我在家，下午来找我吧。
于是，宋栩中午吃完饭就掐着点找到了谢意臣家里。
谢意臣住在桉城市中心的豪庭小区里，那一片小区都是独栋的洋式小楼，住在里面的不是少爷就是小姐。
院里一片冷清，宋栩有前院门的密码，索性直接开了前院大门走到正门前。连着按了好几下门铃，开门的人才姗姗来迟。
来开门的是一个女生，宋栩从没见过，看样子跟自己差不多大，长得漂亮极了。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苏妤看见宋栩也怔了一下，随即保持一段距离但依旧堵在门口问：“你是？”
“请问谢意臣在家里吗？”宋栩道，“我是谢意臣的朋友。”
苏妤的视线刻意在他的脸上停留几秒，面前的人脸庞清秀，五官柔和精致的不像是男生。尤其是那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感觉像是刚从海底捞上还没有被打磨的珍珠一般，自然晶莹。
声音与面庞极其相配，像是柔和淌亮的清泉，淌进人的耳中只觉得舒服极了。
虽然面前的小哥哥长得很漂亮，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既然没有敲错门，苏妤的反应也正在宋栩的理解之中。
“小妤，是谁来了？”谢子扬慈爱的声音从苏妤身后传来。
苏妤回头，“叔叔，我不认识。但是他说是小臣的朋友。”
谢子扬端着水杯走过来，见是宋栩，脸上立马爬上一丝惊喜之色。
“是小栩啊。”他连忙将人迎进来，“快进来坐。”
见两人认识，苏妤也没说什么，关好门跟着走进去。
宋栩一进门就看见了壁柜上的黑白遗像，瞳孔里一阵猛烈的收缩，“这……”
客厅里剩下两人默声没说话，谢子扬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看过去才反应过来。
他抿唇安然一笑，“小臣的姥姥昨天下午去世了。”
话音一落，宋栩顿时恍然大悟，所有的事情都想通了。
怪不得谢意臣突然改变主意提前回家，就连期末考试都顾不上。
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喘不上气来，宋栩微微垂眸掩去眼眶里的湿意，“叔叔，节哀顺变。”
谢子扬强颜欢笑，点点头带着他往沙发前走。
“小栩你先坐，叔叔去泡壶茶。”
“不用了叔叔。”宋栩喊住他，视线在二楼一扫而过，“谢意臣在家吗？”
“哦，小臣在自己房间里，你可以上去找他。”谢子扬的动作生生收住，说到这顿了一下，“或许，他现在也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