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尴尬的气氛在日头下和热气一起漫延,傅息年继续背着人迈步向前,桑濯清清嗓子想找点话题缓解尴尬。

  他道:“恭喜,你赢了。”

  说完就想咬自己舌头,他竟然没有比过傅息年,以前也就算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是这么倒霉,丢死人了。

  前面人并不知道桑濯丰富多彩的心理活动,而是出声道:“哦,然后呢?”

  “然后……”桑濯才想起来,他俩只顾着较劲了,跑了半天,连个彩头都没有,也不知哪里来的傻劲儿。

  艹,真是越想越傻。

  “玩高兴了吗?”前面人不等桑濯回答又问道。

  桑濯沉吟片刻:“还算可以。”

  他确实好久没有使出这股儿傻劲儿了,好歹也是个成年人。

  “那就好。”傅息年道。

  桑濯:“……”

  两人一起沉默了片刻,感觉氛围比刚刚更奇怪的桑濯再次出声道:“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心动点你还是要自己猜。”

  傅息年:“……你承认没有给我提示了?”

  桑濯:“???”他勾着人脖子探头看他,“你有意思吗?”

  傅息年脚步停下,两人视线相接,桑濯先心虚撑不住出声:“好吧拍照确实是我整你,但后面也确实帮你了,你把我从石壁上拉下来那里就是我故意的。”

  “哦……”傅息年继续向前道,“我说呢。”

  “你什么语气,”桑濯又掰着他脑袋看他,“你是笑我演技不好吗?”

  傅息年被捏着下巴抬抬眼皮:“是好奇你怎么拍那么两张就结束了。”

  “切。”桑濯无语松手,又道,“那你现在是不是该说你的了?”说着伸手掐上他的脖子,准备他再不老实就掐死他。

  “无所谓了,”傅息年又抬一下手臂把人往上托两下,“反正你已经全都完成了。”

  “靠,”桑濯惊讶出声,“我这么牛的吗?”

  这人动心也太随便了吧?

  “不行,”他又道,“那我也想听。”

  “让我想想……对了,你摄像头开着呢吗?”

  半路为了骂人把摄像头关了的桑濯:“早关了,我知道你也关了,别转移话题。”

  “那我们是不是要拍一点素材给节目组交代?”

  “……少废话,快点。”

  ……

  最后软磨硬泡桑濯终于得到了答案,确实像是敷衍一下随便写的,一个是“笑”,一个是“喊他的名字”,而且第三个并不是撒娇那一项……

  很明显,直接提示撒娇已经违反游戏规则了,就像是桑濯直接引诱对方配合自己拍照一样。

  至于真正的第三点,和前两点一样无趣又简单——“向他招手”……上山这会儿负责探路的工作组人员都朝着他俩招了不止一次手,桑濯几乎怀疑这人早就知道剧本,才会写那么简单,而他连自己什么时候完成的任务都不知道。

  而这三条甚至可以直接合并成一条,一边笑着招手一边喊他的名字……

  想着桑濯脑海闪过一些画面,以前他经常在人群里这样喊他的名字,至于现在,他应该不会再笑那么傻了。

  后面这段路程便由傅息年这样一路把桑濯背了过去,桑濯本来还想客气一下自己单脚跳一段,但看这人感觉不到累一般的模样,便抛下了这个仁慈的想法。

  他们到达沿途服务区时节目组人员早就到了,刚碰了面,节目组人员注意力全到了桑濯脚上,连两人一路上断断续续的录像都没心思计较了。他们没想到千叮咛万嘱咐桑濯还是出了小意外,虽然没伤到骨头,但接下来的栈道是肯定不能上了,甚至剩下的路程都是问题。

  不能上栈道对桑濯来说无疑是十足的遗憾,但现在面临着完成剧本的难题,这让他更难受了,如果是别的项目也就算了,他竟然要在他最具优势的剧本里输掉吗?

  短暂的休息调整后,桑濯一顿饭都没有吃好,他放下碗筷想去找节目组再争取一下,他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不是十分严重的情况下,上点药拄个拐杖也一样能上路。

  “不行,这样太危险。”节目组人员怎么可能同意让他一个伤员上路,“我们已经和导演商量好了,你们直接坐缆车下山,在山下补录些别的内容来平衡镜头。”

  “都到这里了,至少让我登个顶吧,”桑濯退一步道,“这样,我们继续分两路,我坐缆车上山,傅老师来负责打卡点?”他说着看向另一边拿着地图的傅息年询问意见。

  “这个,”工作人员犹豫道,“可是我们今晚直接在山顶过夜,你的伤需要下山做个详细检查。”而且两人不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呢。

  “这个就不用了……”这点伤对他来说只能算小伤。

  僵持间另一边傅息年指着地图出声:“我们一起坐缆车,中途一样可以完成打卡。”

  桑濯闻言看过去,缆车路线确实途径打卡点,只是这路线有点绕,但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至少两人不用分开了。

  在两人的游说下工作人员还是妥协,他们一起坐缆车,然后中途由傅息年单独去完成打卡。

  缆车空间不大,一行人分批乘坐,傅息年和桑濯打头阵,单独坐在一个车厢,这次节目组很有先见之明地支好了摄像头。

  随着机器运转,绿色的车厢摇摇晃晃开始出发,桑濯奔腾的灵魂被束缚在狭小的车厢,只能透过车窗眼巴巴地看窗外美景,一边看一边举着相机叹气:“下次来我一定要上栈道。”

  两过华山不上栈道,何等的遗憾。

  另一边坐在对面的人一直很安静,或者说,从车厢开始前进这人便正襟危坐的模样没有动过。

  诡异的安静让桑濯转头看他,对上对方空洞的眼神后满脸疑惑,什么情况?

  面对桑濯的疑惑,对面人眨下眼出声,接上了桑濯的上一句话:“我很庆幸这次没有去。”

  桑濯皱眉看他片刻,盯着他左看右看就是不往外看的眼神喃喃出声:“你,恐高?”

  在桑濯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傅息年缓慢点了点头:“有点。”

  看这瞟一眼窗外都不敢的模样,难以相信只有一点。

  但桑濯发现了漏洞:“那你在那长阶上还跑那么快?”

  自己扭到脚了都没发现,那长阶两边往下看的高度和现在相比可毫不逊色,难道不应该吓到走不动道?

  傅息年:“所以说是一点,不看就不怕。”

  桑濯:“……”所以就只看脚下就不怕了?所以才看不到旁边扭伤脚的自己?

  “而且,石阶两边都有铁栏缓冲保护,”傅息年看着他示意一下缆车顶部,“你不觉得这种直接腾空的密闭空间更危险?”

  桑濯:“少在那里乌鸦嘴。”

  说着他又想到什么:“那你之前……”说到这里他顿一下,顾忌着镜头模糊了话语,“当时怎么没跟我提过?”

  他想起来两个人一起去过游乐场,当时是和朋友一起,基本想玩的项目都玩了,包括过山车跳楼机等,而傅息年当时除了兴致不太高,全程并没有提过一点恐高的事情。

  想着他又开始怀疑,这人嘴里到底几句真话。

  “你觉得我当时说了会怎么样?”傅息年意有所指,桑濯透过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两人说的“当时”应该是同一时期。

  对高中的桑濯而言,如果他知道傅息年怕高,大概率会故意带他去高的地方作死……就像他当时知道他不会游泳一样……

  “不过前些天有人评价我虚伪,”傅息年闭了闭眼继续道,“所以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坦白从宽,偶像包袱不要也罢。”

  桑濯看一眼面前人,如果忽略对方惨白的脸色和僵硬和躯体,这缜密的逻辑和措辞真难以想象他正经历着对高空的恐惧。

  “如果我没受伤呢?”桑濯又问道。

  傅息年抬眼看他,恐惧下有些发散的瞳孔努力凝聚着认真:“我会克服自我,闭着眼陪你。”

  就像是以前一样,闭着眼坐过山车,闭着眼坐跳楼机。

  桑濯:“……”他不甚自在地清下嗓子,“到时候晕在半空中更丢人好吗?”

  “但你开心就好。”傅息年闭上眼睛道。

  严格来说,缆车的空中距离和栈道也没什么区别了,所以丢人不丢人的,并不在傅息年的考虑范围内。

  “别,”桑濯看向窗外,恨不得跳后面工作人员的车厢里去,“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一会儿到了站点我们下去,剩下的路程我可以自己走。”

  “别动。”傅息年忽然道。

  桑濯转头看他:“什么动?我没动啊?”不会吧,恐高还会出现幻觉?

  对上傅息年的眼神,对方神色一松道:“我说,你不要动,我这样看着你转移下注意力就完全不怕了。”

  桑濯:“……”真是够了,“傅息年,我跟你说认真的。”

  对方盯着他:“我现在很认真。”

  “我现在一点都不开心。”说出这话的桑濯莫名心虚,说起来对方会坐缆车,不也是为了顺应他不服输的心思。

  话音落下傅息年眼睛一亮:“是因为担心我?”

  “我……”

  下一秒对面人忽然抬手,张开手心托住下巴扮演了一支蔫蔫的花骨朵:“这样呢?”又有些别扭补充,“窗外这么好的景色,不拍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