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边野调高空调的温度,“是方小姐告诉我的,你怎么回事,不是说什么都会和我说吗?”

  许琢云叹气:“我怕你为难,万一你真和我妈同仇敌忾,我就要一打二了。”

  边野八岁那年,亲妈不知所踪,住进了他家。

  许茵辛苦带大两个男孩,风里来雨里去,一句抱怨都没有过。

  不是亲妈,胜似亲妈。

  “让你在我和我妈之间做选择,不就和那种女朋友和老妈同时掉进水里先救谁一样,都是送命题吗?”

  边野沉默了一会儿,拧开壁灯,转身面向许琢云,神色认真:“许琢云,你听好我的话。”

  “一直以来你都在鼓励我,小时候陪着我,让我没那么孤僻不合群,后来又给我写词,跟我去演出,每一件事我都记得,也不会忘。”

  “你做很多事都三分钟热度,只有想演戏这一件事,坚持到现在,我不想你和梦想失之交臂。”

  “所以,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我会像你支持我一样支持你。许阿姨那边我会保密,如果她发现了,生气了,我陪你一起挨骂。”

  “但你也没说错,我的确会愧疚,所以我想,你可以找个机会彻底清楚阿姨她为什么会反对,对症下药说服她,不要一直瞒下去。”

  许琢云听愣了。

  他习惯了许茵的否定,头一次得到这么坚定的支持,心里酸胀又满足,别提多高兴。

  刚想说句谢谢,又听见边野说:“我是哥哥,你可以依靠我,懂吗?”

  哥哥。

  他看着边野深邃的眼睛,在心里咂摸这两个字,忽然有点心跳超速,手背贴上脸颊,脸也有点烫。

  为什么这么慌张?

  他辩不清心情,没头没脑说:“上次喊你哥哥,是很小的时候了。”

  边野感叹:“是啊。”

  他比许琢云早一年出生,但只大了七个月。

  小时候许琢云还肯喊声哥哥,某天突然大义凛然地宣布要和他“平起平坐”,禁止在家搞年龄歧视,就再也不曾喊过了。

  边野探身越过许琢云关掉壁灯:“早点睡。”

  有磁性的声音掠过许琢云耳畔,他又一阵心慌,一骨碌滑进毯子里,面向墙壁蜷起来,闭上了眼睛。

  可是他心怦怦跳,完全睡不着,不知道熬到几点钟才终于被困意袭卷,一夜再没有乱翻身。

  边野一夜好眠,早起神清气爽。

  吃早餐前,他觉得许琢云有点蔫,随口问:“怎么有点没精神?”

  许琢云无精打采:“昨天失眠了。”

  边野奇道:“难得,你还会失眠?”

  许琢云幽怨地看着他:“失眠是人的权利!而且我失眠得怪你。”

  边野莫名其妙:“为什么怪我?”

  “你噼里啪啦地抒情,把我感动得都睡不着了,差点哭了。”

  边野被气笑了,没多想,拉着他去找许茵。

  但谁知道,赶上突然袭击的景区风貌纠察,许茵的摊位不属于规范营业点,被临时取消了。

  这是常有的事了。

  三人推车回到家,许琢云把车用防尘布盖好,担心道:“营业执照办不下来吗?”

  许茵摇头:“景区管得严,流动摊位本就少,咱们是外地人,恐怕轮不上了。”

  许琢云安慰:“要不换别的事情做吧?”

  “音乐机构倒闭以后,我刷过盘子,做过导游,连美甲师都试过,还是卖手串最挣钱。没事,出不了摊就先制作,早晚都能卖的。”许茵摇了摇头。

  边野叹息,忽然想提早回北京工作,赶紧赚钱,能赚一点是一点,忽然间灵光一闪:“要不试试网店吧?”

  许茵和许琢云一致同意,边野的室友开了网店,他比葫芦画瓢,走了实名注册流程,傍晚就通过了审核。

  许琢云写宣传文案,他们上架了几个商品,还真的风风火火搞出一个店铺。

  第二天一早,边野陪许茵去找附近的快递公司谈合作,尽量压了价,很快搞定了供货的渠道,许茵直夸他忒靠谱。

  网店开张,起步艰难,许琢云发了朋友圈宣传,班上的同学赶来支持,赚了第一桶金。

  但手串制作精致,用料也良心,定价偏低,算上运费包装的本钱,利润其实很微薄,好在比之前灵活许多,不至于因为一句禁令就没有收入。

  .

  转眼,边野的假期就过了大半。

  他一直在网上找房子,但奈何不是太贵就是太偏,合适的都要长租至少两年,他拿不出那么多钱。

  正发愁的时候,许茵把他叫到卧室,拉开抽屉,拿出一张卡。

  “小野,这是你妈最近汇过来的款,你拿着。”

  边野不太想接,许茵把卡塞给他:“密码是你生日。”

  边野垂眸收下,回屋拿出一个木盒,里面整齐摆放了一叠信封,地址都是绍兴第一监狱。

  他把盒子放在桌上:“许阿姨,您别再给我寄信了。”

  许茵问:“怎么了,收到信不开心吗?”

  “这次您把信寄给琢云,他一直问我到这底是什么,我都没法解释,”边野笑起来,“他最讨厌的人就是边小梅了,要是看见我还收她的信,肯定会觉得我没骨气。”

  “而且,我其实已经猜到了,除了第一封,其他都是您模仿笔迹写的。”

  桌上,十五封信排开,每年一封,从未漏过。

  “你怎么看出来的?”许茵十分惊讶,“邻居都说我模仿得炉火纯青。”

  边野笑了:“边小梅没上过学,我记事以来,她写字都像狗爬,第一封恐怕也是找别人代写的。您和她不过做了两年邻居,她又擅长伪装,您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许茵暗叹自己的疏漏:“什么时候猜到的?”

  “高三那年吧,但怕您担心我,所以一直没有戳穿。”

  “您跟我说实话吧,边小梅是不是根本没进监狱,您也早就联系不上她了,汇款更是无稽之谈,对吗?”边野有些不安,“您给我的钱,不会全部是自己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