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野愣了片刻,把手机从许琢云手里抽走,揉了揉他被撞到的额头,低声问了句疼么。

  许琢云说不疼,又往枕头边凑近了些,让边野删掉他的黑历史。

  隔壁车厢突然开始斗地主,出牌全靠吼,边野听不清这人在嘟囔什么,只看见许琢云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一张一合的嘴唇嫣红,流转怒气的眼波勾人。

  “不要离我这么近。”边野侧过脸回避暧昧的氛围,修长手指一伸,把这颗聒噪的脑袋推远了些。

  许琢云更气了。

  被嘲笑就算了,还要被嫌弃。

  他再次逼近,鼻尖几乎贴着边野脸颊,咬牙切齿:“边野,你快把这歌删掉!不然我等会儿爬上来和你一起睡!”

  不是嫌弃他吗,正好嫌弃个够。

  上铺一个含着棒棒糖的小姑娘盯着边野和许琢云,童言无忌:“哥哥,你们在亲亲吗?”

  周围几个大人都笑了,女孩的母亲揪了揪女儿柔软的脸蛋。

  许琢云震惊地仰起头,和女孩眼瞪眼,三观尽碎。

  他默默说了三遍童言无忌,就当没听见。

  边野也忍不住笑起来,胳膊挡住脸,许琢云只能看见他来回滚动的喉结。

  他笑了一会儿,勾勾手,许琢云又凑过去,听见边野低声说:“没有在笑你,我怀旧而已。”

  许琢云睫毛颤动:“真的?”

  “嗯。”

  许琢云哼一声,对着边野额头弹了个脑崩。

  边野把录音加密,乱七八糟的心跳平复下来。

  录音暂停在三分钟,后面还有一半,他庆幸许琢云没有一直听下去。

  那次许琢云很累,练了一会儿就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他轻声说了一句喜欢你。

  如果再多播放几秒,就会听见这句表白。

  那后果,他简直不敢去想。

  .

  火车开了二十多个小时,他们在第二天中午抵达上海,换乘另一趟车去绍兴,随后坐大巴到回到安昌。

  这是最省钱的路线,虽然颠簸,但胜在到家的时间合适,刚好能赶上一顿晚饭。

  许茵算好时间准备了一桌子菜,打开院门迎接他们。

  许琢云一进门,撒开行李就给亲妈一个熊抱,下意识撒了个娇,问她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头晕,生意是否兴隆,许茵一一答了,笑着抱怨:“天天问这几句话你也不嫌烦,谁家男孩长这么大还撒娇,招人笑话。”

  许琢云松开手,毫无羞耻心:“我不,我就你这么一个妈,不和你撒娇还能找谁?谁笑我我咬谁。”

  三人说着话,一条欢脱的土狗从门外飞驰进来,围在许琢云和边野腿边打转,兴奋地汪汪叫,抬起前爪扒拉两个人的裤子。

  许琢云蹲下来抱住鱼丸的大脑袋:“想我了没!”

  边野内敛多了,拍拍狗头,笑着答了许茵关心的问话,主动把行李箱掂进许琢云的卧室,回到厅堂吃晚饭。



  孩子好久没回家,许茵特地买了最好的肉和鱼来。

  饭桌上菜色鲜艳。

  冬瓜炖小排、梅菜扣肉、三鲜汤、醋溜鲑鱼、清炒毛豆,全是许茵的拿手菜。

  许琢云边吃边问:“怎么全是阿野喜欢吃的菜,我喜欢的呢?”

  “就知道你要问,”许茵端出来一碗桂花米酒酿圆子,“你的在这,暑气重,喝点甜的,辣菜少吃。”

  “甜的也别吃太多,吃多了坏牙。”许茵唠叨。

  许琢云露齿笑:“好嘞。”

  许茵喜欢静,他们吃饭时便不怎么交谈,每个人专心于眼前的食物。

  吃饱喝足洗了碗,许琢云和边野回到厅堂。

  老电视开着,屏幕幽幽发亮。

  许茵却没看,正专心致志地编手串,灵巧地将藏青色的丝线缠成玉米结。

  她的麻花辫垂在胸前,及腰的长度,是个天生的美人。

  许琢云看着一排手串,感叹 :“好看,妈,明天我帮你一起编,争取日入五百。”

  “净吹牛,”许茵把珠子按颜色归类,一颗颗放进收纳盒,“小野,马上要成大明星了,工作和生活都还习惯吗?”

  边野帮忙扶着收纳盒的盖子:“有点不习惯,但总归是做喜欢做的事情,一切都好。”

  三人一狗一聊起来话匣子就关不住,许茵一向睡得早,白天忙了许久,现在熬不住,打算先去休息。

  快走出厅堂,她想起什么,对边野说:“小野,前段时间下雨,你房间临河,墙皮受潮剥落了,刚刚重刷好,还得散几天味,这几天你都去琢云房间睡吧。”

  他们租住一套老旧的院落式民居,东边是许茵的卧室,中间是厅堂和厨房,西边则是边野和许琢云的房间。

  “好啊!没问题!”许琢云抢着替边野回答,许茵带着笑意摇摇头,离开了。

  看见边野因为这个突然的安排扬起眉,许琢云揽着他得逞一笑,奚落道:“看来你还是得跟我睡,逃不过这一劫,去洗澡吧。”

  .

  边野无奈地去洗了澡。

  许琢云接在他之后去,出来时换了一套棉质睡衣。

  他擦干头发回到房间,看见边野像个被迫嫁给糙汉的良家姑娘一样,拘谨无比地躺在床最外边,一翻身估计就得掉下去。

  他十分无语:“至于这么嫌弃我吗边野?床又不是没地方给你躺,你这样很伤我自尊。”

  边野说:“我不是嫌弃你,是怕…”  怕什么他心里清楚,但说不出口,只好往中间挪了挪。

  许琢云爬上床,把窗户开大了些,不冷不热的夜风吹进来,带来一阵桂花香。

  “我知道你嫌我睡觉乱动,我靠墙睡就是了,你那样容易掉下去。”

  许琢风轻云淡地说完,其实有点委屈。

  他小时候和边野形影不离,亲密得不分彼此。

  不知道什么时候,边野开始抗拒他的接触,仿佛他是车见车爆胎的怪物一样,抱一下都能视死如归得仿佛要了命。

  他开导自己边野估计是青春期叛逆,只是没想到这青春期居然这么长。

  风止,桂花香味也散了,空气里漂浮起沐浴露的味道。

  许琢云默默吐槽完,委屈劲散了,不久就睡着,呼吸均匀,眉目舒展。

  屋子里有些潮湿,边野把风扇打开,从柜子里拿出薄毯,给许琢云盖上,又谨慎地往床边挪了十公分。

  生怕许琢云往他身上凑。

  但五分钟都没过,许琢云就踢走毯子,翻身一滚,滚进了他怀里,睫毛扫下一片阴影,嘴里咕哝着他听不清的话。

  肌肤的温度透过睡衣传来。

  边野僵住了。

  他垂下眼,怀中人睡衣领口大开,锁骨微凸,胸口肌肤在月色下雪白一片。

  打量片刻的功夫,许琢云就已经换了个姿势,手勾住他的脖子,脑袋在他胸前无意识地磨蹭,一条腿也往他腿上缠。

  许琢云睡觉就这毛病,逮着东西就搂,没骨头一样蹭,能把十八式撒娇的手法都用上。

  肌肤的温度、呼吸的潮热,一点点刺激着边野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