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市。
连岁一出机场就见着一排保镖, 陆燃说是时纵的人,可这些人他完全没印象。虽然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但想到毕竟已经过去三年了, 安保部换了人也很正常,便也没多想,就跟着陆燃上了车。
可上车没多久,连岁明显觉得不太对劲。泉山别墅虽在安南城郊, 可这司机走的路也太偏僻了点, 甚至有些荒山野岭的感觉。
连岁看着坐在身旁悠闲自在的陆燃, 随意地翘着二郎腿, 墨镜虽遮住了他脸上的神色, 但可以清晰地看见他唇角勾起的笑意。
哪里还有之前那副战战兢兢可怜巴巴的模样?
又被他骗了!
原本觉得他和自己挺像的, 现在看来他和自己根本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 就不应该可怜他!
“陆先生, 这不是去泉山别墅的路, 我们要去哪里找时先生?”连岁不动声色的问,手漫不经心地插进裤兜。
“时先生今天不在泉山别墅, 问这么多干嘛?待会到了你就知道了。”想着一前一后两车保镖, 连岁这次肯定插翅难飞,陆燃都懒得敷衍, 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 不耐烦地回着话。
见他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连岁藏在口袋里的手指动了动,悄悄用指纹解锁了手机, 然后凭着对手机的熟悉, 拨通了外公的电话。
车内比较安静,连岁虽然用手指紧紧捂住了听筒, 但为了防止陆燃和司机听到异样的声音,连岁故意挑起话题,“陆先生,能跟我说说你和时先生是怎么认识的吗?”
闻言,陆燃突然回头,嗓音有些咬牙切齿,“你是真想知道?还是故意奚落我?”这个问题仿佛触了他的逆鳞一样,隔着墨镜都能感受到他的愤怒和怨气。
连岁自然地抽出手,轻笑出声,“陆先生,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你又不告诉我要带我去哪儿,我也不知道车程还有多久。这一路上都是红色砂岩和茂密的松柏,而且我们这辆埃尔法一前一后还有两辆黑色迈特威,说真的,就跟绑架似的,实在是让人有些不舒服。想着这样干坐着也没什么意思,就和你随便聊聊天而已。”
看着连岁人畜无害的笑意,陆燃只觉得是挑衅。他原本就是最希望连岁死的那个人,根本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与连岁见面,甚至还谈什么可笑的合作。
从他甘愿成为连岁替身的那一刻起,他就恨不得连岁死在那冰冷的江水里,可现实总是事与愿违,不曾想连岁竟然活着回来了,那些关于时纵的本就渺茫的希望,因为连岁的出现,这下彻底没了。
如今看着连岁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问他是怎么认识时纵的,陆燃顿时觉得自己这几年的努力,都他妈是个笑话!
“连先生,你确定要听吗?”墨镜下一双戴着黑色美瞳的漂亮眼眸逐渐猩红。
连岁眉眼弯弯,“反正也闲着也是闲着,不是吗?”
“也是。”反正他都要落入龙曜那个黑白通吃的变态手中了,很大概率没法活着出来了,告诉他也无妨。
陆燃收回落在连岁身上的视线,继续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山石林木,“我和阿纵是在酒吧认识的。”
“那时候你坠江了,他却流连风月场。所有人都觉得你们的感情不过如此,但我知道,他对你多少是有些感情的,因为我曾经亲眼见到他抄起酒瓶砸向李承焰时的眼神。”
“你认识承焰哥哥?”连岁有些吃惊。
陆燃嗤笑,“那时他们众星捧月般地把你围拥着,你当然不会记得那个在舞台上卖力跳舞的我。”
“…”这件事过去太久,连岁确实不记得了。
见连岁不说话,他继续道,“我想钓阿纵,所以专门学了画画,穿着白色运动服,戴上黑色美瞳,化了和你很像的妆容,与他在酒吧擦身而过。”
“呵,”陆燃突然自嘲般地笑了起来,“果然,他被我吸引了,追着我的背影在酒吧疯狂寻人。我知道他找的人是你,可我就是开心。开心得不得了。”
“那是我第一次因为一个人心跳加速,也是第一次知道他和以往那些臭男人不一样,他是会让我心动的男人。当然,他还是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这点也很让我着迷。”
“…”连岁是真没想到,陆燃竟然会扮成自己的模样去接近时纵。他要是知道时纵当初是怎么对待自己的,肯定不会上赶着去做一个被禁锢的玩物。
“他有一个习惯,就是会不分白天黑夜地看着年轻好看的男人作画。虽然我不知道他这个习惯意味着什么,但这是一个接近他的好机会。所以我花了大量的时间去学画画,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让他看见我。”
“…”作画…你不会想知道的…
让人不适的回忆突然涌入脑海,连岁想起以往时纵掐着他的脖子,一边疯狂征伐,一边逼着他画下那些可耻的过程。
恶心!
连岁胃里一阵翻腾,他身子前倾,双手紧紧地按住胃部,尽力压下想吐的感觉。
“后来,我光着身子跪在地上在酒店给他作了一幅画后才知道…这是他想你的方式。”陆燃回眸瞥着他,“可笑吗?”
连岁很想说,时纵并不是想他,而是沉溺那些恶趣味而已。但突然又觉得没必要,所以继续沉默着。
“我他妈脱光了他都没兴趣!哈哈哈…”陆燃突然癫狂地大笑起来。
“他是第一个,第一个对我身体不感兴趣的男人。”突然他笑容骤失,缓缓摘下墨镜,发红的眼眸死死盯着连岁,“哦对了,你知道吗?我只敢在背地里叫他阿纵。当着他的面,我连叫一声时先生都得小心翼翼的。”
他身子朝连岁这边欺过来,“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如果没有你,他一定会看我一眼的!都是你的错!都是你!都是你!”他猛然掐住连岁的脖子,面色异常狰狞,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疯狂大吼,“你为什么要回来!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啊!”
连岁奋力扒着他的手,喉咙被掐得生疼,窒息的感觉让他脑袋开始发晕。
可陆燃还在继续,“要不是你突然回来,我根本就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什么狗屁合作,害得老子被那个破秘书睡了,还被龙曜给盯上了!…”
连岁意识逐渐模糊,什么秘书,什么龙曜,他在说什么啊?
后面他慢慢地就听不清了。
好疼,好累,好困…
外公,救我…
*
时纵醒来的时候,韩景亦正守在他身边。从韩景亦的口中得知,此时社会舆论和时代集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他毫不在意,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连岁把离婚协议书拍在他胸膛的那一幕。
他完全不敢相信,连岁会起诉他。
曾经那个温温柔柔地说着爱他的漂亮少年,如今竟厌恶他到这种地步了吗?
时纵扯掉手上的吊针,撑着身子坐起来,心口哽得厉害,仿佛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起来。他颤抖着拿起手机,正打算拨通连岁的电话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一串陌生号码显示在屏幕上。
这串号码的归属地显示为池岳市,他知道连岁的外公在池岳市。如今舆论闹得这么大,那边肯定也早就知道了。可他这时候实在没心思应付,便挂了电话。正当他准备再次给连岁打电话的时候,对方又拨了过来。
时纵蹙眉,有些不耐烦地滑动接听键。
没等他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道苍老焦急的声音,“时纵,岁岁被绑架到红岩山了!我不管你们的婚姻是怎么回事,但他现在有危险,我已经报警,可我在池岳市鞭长莫及,你要还是个人就赶紧…”
没等对方说完,时纵就掐断电话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医院。
*
红岩山山顶,小木屋内。
一盆冷水猛地浇在连岁的脸上,他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察觉到自己被绑在了椅子上,正准备呼救,一抬头,惊慌的目光正好对上了眼前笑容诡异的陆燃。
“连先生,你不是想知道我要带你去什么地方吗?”陆燃俯身,眸色轻浮地盯着连岁微微敞开的衬衣领口,“这里啊,是红岩山。这个小木屋,是龙先生的私人领地。别想逃啊,外面到处都是保镖,你跑不掉的。”
见连岁没搭理,陆燃又凑近了一点,用着气音在他耳边低语,“悄悄告诉你,龙先生玩儿得很大,你可有得受了。”
连岁虽然不知道这个龙先生是谁,但是听着陆燃的语气,他也知道这个龙先生肯定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看着四周墙壁上挂着的物件,连岁的身子不由得开始颤栗起来。
鞭子,勾刺,手铐,尾巴,…
还有许许多多叫不出名字的东西,似乎还沾染了斑驳的血迹,整整齐齐地挂满了四面墙,看起来异常可怖。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呢。要不是你跟我回了安南市,就得轮到我去伺候那个死变态了。”说完,他就直起身子,无比同情地看了一眼连岁后,转身悠悠然地出了木屋。
随着木门‘砰’地一声关上,屋内光线骤然暗了下来。连岁惊惧地看着四周,昏暗的小屋子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逐渐呼吸困难。
慢慢地,这间小木屋变成了泉山别墅三层的暗室。
在那间布满了父亲罪行和自己行踪的暗室里,时纵将他狠狠按在冰冷的墙壁上肆意凌虐的画面,此刻全都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