霰/弹/枪杀伤力巨大, 多个同时螺旋喷出的小弹头可以给敌人造成致命创伤，但由于其精度不高只适用于近距离作战。陈博士已被这末世磨砺出坚韧的心智，他丝毫不害怕虞群青。把虞群青引进房间里, 激昂陈词一大段只是子弹的铺垫。他真正目的就是要围杀这个人类！
火光爆发, 组成球面进攻的子弹已经完全堵住了虞群青的去路。若将时间拉长, 可以看到弹头也是由特殊的灾石制作，在高速旋转中爆发出惊人的热量。
但在将至未至之时, 几颗子弹仿佛神迹般偏离原定的轨迹, 仅在虞群青的手上留下深可见骨的灼痕。
而改造过后的灾石子弹在顷刻间引发炸膛，陈博士持枪的手忽然像棉花一样往回缩, 炸膛的冲力足以造成整只手臂的粉碎性骨折。
陈博士的下巴被炸开的火花蚀出几个小洞，他整个身体往后倒去。在很慢很慢的时间里，一个霰/弹/枪的碎片贯穿进他的眉心，意识从此停留在这一刻。
虞群青捂着自己的伤口站起，看着安静睡去的陈博士晃神了几秒。意外总发生在顷刻之间, 谁也说不清死神会在哪个角落等着。
他用完好的手握住长桌的边缘, 向一旁掀开。
里面是埋头痛哭的唐钱江。
他原本说服了李月白, 想来研究中心里搜刮一些资料, 他不相信陈博士会和他人狼狈为奸。没想到李月白这个人心眼多得很, 只开了门让唐钱江进去，自己却在外面等待。唐钱江只好先进会议室里，这里他以往都没资格进来。他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 吓了一跳, 于是躲在桌子底下。
陈博士满心满眼都是即将到来的虞群青, 根本没注意到异样。唐钱江在桌子底下听到了一切。
他听到陈博士讲述他为AI倾尽了毕生之力, 既是佩服也是埋怨。那时他的母亲多希望见陈博士一面, 又一次次失望而归。
陈博士讲述拿起霰/弹/枪只为了保护家人, 唐钱江心里又忽然原谅了他。可听到所有的真相后，他痛苦万分。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指责陈博士，唯有唐钱江不可以。他只能祈求所有人都迎来一个好结局。
可是，桌子底下的唐钱江看到那把霰/弹/枪被拿起，立刻知晓陈博士要杀人了！
电光石火间，他使用了异能——潮涌。
他的异能可以给物体施加一个力，理论上可以层层叠加到一个恐怖的境地。可他的异能一开始只能施加一个羽毛重量的力，要成长到能给敌人一记重拳的地步还有很长的距离。后来小陈女士因疾病去世，唐钱江举办了一个人的葬礼后就开始摆烂。怎么活都是活着，不如咸鱼开心地活一天是一天。
唐钱江很久没有使用异能了，他以为自己会很生疏，可全神贯注的时候他发现一切如此顺利。羽毛重量的力度施加在飞驰的子弹上，让致命的灾石子弹旋出漂亮的轨迹，与虞群青擦肩而过。
而陈博士却因为意外的炸膛倒在了会议室另一端。
虞群青对他人的死亡并不悲痛，因为他早经历过有人更痛苦地死在自己面前。此刻他只是遗憾，然而连这一丝遗憾也很快滑走了。
他给自己做了紧急包扎，垂下眼眸，道：“我很抱歉……”
“我没有想过让你亲眼见证这些。”虞群青看着泣不成声的唐钱江，语气罕见地柔和。他的歉意并非对陈博士，而是对唐钱江。他最初的心愿就是希望前世队友们都能走向更好的未来。可世事不遂人意，他无法分清，是上辈子怀揣着复仇之痛活着的唐钱江好一些，还是眼前这个知道所有真相的唐钱江过得更好一些。
“回去吧，忘记今天的对话，忘记我们相遇过，甚至因此恨我也没关系。”虞群青十分冷静，他知道人总是需要恨些什么的。他送给这位队友最后的祝福：
“好好活着。”
会议室的灯忽然变成紧急闪烁状态。
“警报、警报。这里是江北市庇护所人类存续辅助AI，AI识别码为：NJ278-002。现向管辖内人类通报紧急情况：
AI管理者，陈胜普，确认失去生命体征。在此向这位管理者致以崇高敬意，愿人类永远保持理智、团结和希望！
根据管理者手册，本AI将进入待机状态，算力下降50%，仅保持重要地区的电力使用。本AI在24小时后进入关机状态，请在此之前选出新的管理者。”
随着通报声响起，会议室的灯和暖机进入停机状态。密码锁失效，几道严密缝合的大门因电力不足完全打开。
人们此刻还没反应过来，但不久后，拥有两万多人的江北市庇护所将沦陷成无序之地。
虞群青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蹲在地上的唐钱江缓慢地抬起头，通红的双眼流尽了最后一滴泪。
……
“陈博士去世了！”
庇护所住宿区的居民悲痛不已。陈博士作为这里管理者很少待在江北市，而是在不同的庇护所间四处奔走，主持各种研究，在幸存者间声望很高。
“难道是来自天灾的小区伤害了陈博士？”一些人已经分外愤怒，哪怕实力悬殊，也想为他们的英雄报仇。
在群情激奋的住宿区里，几个戴着研究员标识的人相互打了个眼色，往人群边缘退去。
“陈博士没有逃出来吗？”他们低声交流着。
“不知道，我跑得太快了，没有留意陈博士的去向。AI不会判定错误的，陈博士肯定身亡了。”
“就是不知道他是被天灾害的，还是因为我们下的毒……”
一位研究员忍不住拔高声音：“蠢货！肯定是天灾害的！你难道想当众承认我们的罪行吗！”他又阴狠地压低声音，“那群从小区来的人就是最好的背锅人选……你们在害怕什么？我们谋划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夺取博士的管理者权限，管理者当然要我们之中的人来干。陈博士明明很少来庇护所，我们做了那么多事，却要被压一头，还没有多少实质权限。你甘心过这样束手束脚的日子吗？”
被质问的研究员皱起一张脸，狠狠摇头。
他们想拥有AI的所有管理权限！要做这个庇护所实至名归的人上人！
“而且陈博士也骗了我们……”研究员喃喃道，“他说为了‘灾石冲质’计划，关闭了AI的一部分识别功能，这样就算拿再多的实验体，AI都会判定我们无罪。他可没说他死了，AI在24小时会关机，这样根本不能及时商榷谁去做那个挨打的管理者。”
“别管那么多了！”一个研究员脱下他的防寒衣，当成旗帜振臂高呼，“我们冲向研究中心，为陈博士报仇！”
愤怒的幸存者们拿起武器向研究中心冲去，连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也抓起锅碗瓢盆跑出住宿区。
他们不止为了复仇，还因为住宿区太冷了。AI减少了50%的电量，他们要为了温度而战。新的管理者会在这场复仇中诞生。
研究中心。
这里的温度下降得十分迅速。因为虞鷃蓝正在门前使用异能“液化”。“寄生之书”会榨取能量。脱离“寄生之书”的控制后，他的异能水平突飞猛进，使用范围大了许多。他一挥手，四周的冰层便融化作汩汩的溪流，所以周遭温度一直在下降。
“这就是手握力量的感觉……”虞鷃蓝若有所思。如果他也像虞群青那么强，那他早把姜绮闻打废了。他摸摸自己的脖子，想到虞群青当众拧断别人的颈椎仍心有余悸，又觉得变强同时也有变/态的风险。
他听到AI的广播，第一时间如同大多数人一样怀疑是虞群青干的。虞群青实在没有给庇护所的人留下好印象。
在旁边绝不正面参与战斗的李月白只嘀咕一句：“虞群青可真够倒霉的。”他不知道研究中心出了什么状况，但虞群青确实不是谋害老人家的人。
此时，虞群青和佘鹭琅他们走出来了。虞群青左手的纱布都被染红，佘鹭琅看起来下一秒就要黑化。虞群青只好声好气地安慰佘鹭琅，好像全然不在乎AI的通报。
虞鷃蓝还是有点怕他哥，躲在一边不出声。虞群青只往这边扫了一眼，没有叫他，让他长松一口气，可又莫名地难受。
接着，大门里抬出更多的人。
这些人刚从停电的生物舱出来，四肢虚弱，身上穿着实验服。头发被剃光，暴露出许多密密麻麻的针口。认出来一些人是庇护所内莫名失踪的居民后，虞鷃蓝内心某根弦刹那间断掉。他意识到自己往常液化的灾石被注入到这群人体内了。研究中心真的在做人体实验！
他又想吐了，捂住心口却呕不出来。
另一旁，虞群青问冬常心的异能还够不够用，他们今晚可能要连夜赶回小区。在鳄鱼江逆流而上可是个力气活。林陆一吱吱喳喳地说他发现了很多黑巢蜂，想把它们都打包走。李月白在询问离开时间，他好决定用多少时间来抄庇护所的研究数据。几个人一起说话显得有份别样的热闹与安逸，与庇护所的氛围格格不入。
虞鷃蓝才感觉虞群青和传闻中有很大不同。他内心的天平左右摇曳。他听到有许多人在往这里赶。以他进化的视力，他看见混杂在里面的是那几位眼熟的研究员。他们曾对自己的求救视而不见，他们真的是为庇护所着想吗？
内心的天平终于倾向一边，虞鷃蓝当即决定，无论陈博士的死因为何，他都要做伪证！
愤怒的居民冲到眼前了！
他们被这里格外冰冷的空气一激，气氛冷却了一半。看着置身事外、毫不在意他人愤怒的虞群青，士气又下滑一大截。
出乎所有人意料，率先和他们扭打在一起的，是刚醒不久的实验体。
“你害了我们——”那人双眼赤红、嘶吼道，“你们这群——人类叛徒——”
庇护所居民不得不为厮打在一起的人们让出战场，这下他们的士气又下降了一点。
有人认出实验体是他们的同伴，大喜过望自家伙伴还活着。可实验体说出的事实让他们如坠冰窟，是研究中心故意把他们抓走。实验体愤恨地看着研究员。研究员试图为自己辩解。居民们的愤怒渐渐被冲淡，转为怀疑。
“我的存在就是你们的罪证！”实验体大喊。
“我作证——我作证！”虞鷃蓝忽然喊道，让大部分的目光汇聚在他身上。他鼓足勇气指认那一群研究员，实际上他根本没证据，但想到什么脏水都往上泼。看到研究员难看的嘴脸，他心想该不会自己撞对了吧？
“我也有证据。”
李月白神出鬼没，手里拿着一个杯子。不等大家认出他是谁，他就使用了“延时观看”，将杯子24小时内的投影放出。
画面显示，研究员往陈博士的茶杯里注射毒药。拙劣的下毒手段，可现在又没有监控，要是没有异能，谁会知道这件事呢？
庇护所的居民们窃窃私语。
“我也来作证……”
最后，众所周知的陈博士唯一亲属，唐钱江惨白着脸走出。虞群青诧异地看他一眼。居民们看见唐钱江，信任度立刻上升了不少。
唐钱江已为他最后的亲人收敛好尸骨，面容肃穆，仿佛一夜之间成熟许多。
他说：“研究中心出了太多叛徒。虞群青他们是我爷爷请来救援的。”
实验体却在此刻打断，语气愤恨：“我怎么记得陈博士也是谋害我们的主谋！”
唐钱江心口一痛。
虞群青看向曾经的队友，忽然开口：“陈博士一直是英雄。你或许不知道，研究员之间有个叫做韩书竹的，能篡改别人的记忆，你或许记错了……”
……
真假掺半的口供为这场闹剧落下帷幕。
……
单论口供当然不足以让在场所有人信服，后续还派出个别代表去查验证据。例如虞鷃蓝抓了几个异样的研究员，李月白用异能显示他们脑子里确实有东西，所以韩书竹真的有篡改他人记忆的异能。他现在跑了，肯定是心虚。例如人们查验研究中心下方秘密实验室的数据报告，上面触目惊心的伤亡记录令人作呕。已经丧生的姜绮闻等人也是罪有应得。
几位留在庇护所的研究员被当众审判。居民们的恨意终于有了着落，一时舒爽不少。
虞群青等人作为博士认可的外援暂时停留在庇护所。
至于虞群青和佘鹭琅的通缉令……
已经过了热血上头的时期，没人敢问。
陈胜普博士，一生都为研究AI而奉献，挽救人类于水火，大义无疆，是人们爱戴的英雄。江北市庇护所将为他进行最隆重的葬礼。
夜幕已至，人们靠烤火度过电力不足的夜晚。
火堆旁，唐钱江说：“我不能指责陈博士……但我也不能伤害无辜的人。大家都要好好活着。”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做？”虞群青不再过问那个心照不宣的谎言。
良久后，唐钱江才说：“我想去看看陈博士留下的AI。”
佘鹭琅起身，表示跟着虞群青一块去。他盯虞群青盯得很紧。唐钱江似有所觉地看着他俩，但没什么心情八卦这些。
三人拿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占地两百平米的AI胶囊面前。栅栏有被推开过的痕迹，看来有人来过这里，但又放弃成为管理者。无他，管理者需要绝对服从全人类互助原则，没有人敢说自己可以在没有武力支持的情况下管好庇护所。破烂的研究中心、不知归谁管的异能大厅、复杂的科技升级都是一大烂摊子。
AI和他们打招呼：“您好，三位智慧生物，请问您是来接管管理者权限的吗？根据管理者使用手册，每位前来应聘的管理者都有3分钟的试用状态。”
唐钱江好奇地点了试用。
接着，胶囊伸出一个屏幕，上面用高级艺术字体显示：“欢迎试用人类存续辅助工程！”
“目前地址：江北市城郊
基建完成度：12%
电力状态：极危，即将关机
算力状态：空余不足以计算新项目，请重新分配计算项目
功能划分：基础设施区LV3、住宿区LV2、农业区LV3、其他作业区LV2，边防区……”
虞群青看着这个功能划分，心里涌出几分异样感。
末世里娱乐十分稀少，其他人不会有怪异的联想。而虞群青天天玩游戏如上班，所以下意识联想到了游戏。
但AI和系统很大不同。打个比方，AI的界面高级简洁、功能多样，操作自由度十分高，而且无需氪金，如同末世前人人追捧的3A大作。
而系统嘛，就是一个套皮缝合小游戏催氪plus版。
咦，怎么感觉背后凉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