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桑炎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日落西山,才悠悠醒来。
卧室落地窗的窗帘没有拉严,一道金灿灿的光线调皮地从窄小的缝隙钻了进来,洒在光洁干净的瓷砖地板上。
给阴凉的卧室添了几分暖意。
安静地盯着阳光看了一会,季桑炎闭上眼,缓了一会,才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环视周围,梁淮并不在房内。
大约是昨晚熬夜、今早又大哭的缘故,哪怕睡了一天,他还是感觉倦意十足。
可这会他已经睡不着了。
揉了揉眉头,他掀开被子,随手拿了件外套披上,抬脚往外面走去。
家里的佣人不知都去哪了,楼上安静的有些诡异。
季桑炎一路往前,扶着楼梯扶手慢慢下楼,走到拐角处,隐隐听到楼下有人谈话。
“梁,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我还是建议你出国治疗。”
他脚步一顿,抓着扶手的手不自觉用力。
是梁淮那个私人医生的声音。
“是,你在他身边情绪是能缓解,但你要知道,那只是缓解,你心里的结还没打开,他的作用就只是让你不难么难受而已。”
医生用蹩脚的中文苦口婆心道:“再者,你在他面前不是也失控过一次吗?你能确定下次失控的时候不会伤到他?”
客厅沉默了很久。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是梁淮的声音。
淡漠的话音中带着几分疲倦。
罗伯特叹了一口气:“梁,我是你的医生,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健康,如果你考虑好了,随时打给我,我帮你预约最好的心理治疗院。”
梁淮没有接话。
罗伯特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种交流方式,叹了一口气就转身走了。
梁淮双腿相叠坐在沙发上,右手撑在沙发上,轻轻揉捏着眉头。
片刻,长长舒了一口气,伸手去拿茶几上的烟盒。
正想打开,一只好看的手从他眼前一晃而过,迅速夺走他手里的烟盒。
抬眸望去,只见季桑炎正一脸不悦地垂眸看他。
“不是说不抽烟了么?”
看到季桑炎,梁淮的嘴角不自觉微微扬起。
“我就随手一拿,没打算抽。”他伸手拿过季桑炎手里的烟盒,随手丢在茶几上,拉着季桑炎坐在自己腿上,大狗狗似的蹭了蹭季桑炎的脖颈:“什么时候醒的?”
季桑炎垂眸看着他,片刻,直接问:“为什么不出国治疗?”
梁淮抱着他的手不自觉收紧。
“因为舍不得。”
至于舍不得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精神疾病治疗并不轻松,梁淮不知道治疗的结果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挺过去。
如果他在治疗期间发病……
那他就再也见不到季桑炎了。
感受到他在发抖,季桑炎愣了愣,随后抱住他,轻声安抚:“我只是问问,别害怕。”
梁淮吸了吸鼻子,闷闷问他:“你不会逼我出国的,对吧?”
“嗯。”他顺毛摸着梁淮:“你不想去就不去。”
片刻,他又说:“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接受治疗,我可以帮你预约心理医生吗?”
怀里的人乖的没边:“只要你不赶我走,我什么都听你的。”
虽然有哄季桑炎的成分,但里面也夹杂着几分真心。
只要季桑炎乖乖待在他身边,他确实什么都可以听季桑炎的。
正想着,季桑炎的肚子突然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响声。
这声音被安静的环境衬托地尤为响亮。
两人不约而同地愣了愣。
梁淮抬眸看向季桑炎:“饿了?”
一天没吃饭,可不就饿了。
“有吃的吗?”
梁淮挑眉,手不安分地捏了捏季桑炎的腰:“如果我喂饱哥哥,哥哥能也喂喂我吗?”
相处这么久,季桑炎已经摸透了梁淮小心思。
一般开始说这种暧昧不清的话,就是想要了。
季桑炎哭笑不得,没好气地捏捏他的脸颊:“怎么喂?塞到你嘴里的那种?”
梁淮眼底寒潮暗涌,舔了舔嘴角:“如果哥哥想,我也不是不可以。”
季桑炎被他看得耳根通红。
“胡说什么,快去做饭。”
梁淮扣着他的后脑勺,强势地在他嘴上啃了一口:“说好了,不准反悔。”
不等季桑炎反应过来,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就起身跑了。
看着梁淮落荒而逃的背影,季桑炎抬手摸了摸他刚才吻过的地方,无奈笑了笑。
这耍赖的性格……还真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
梁淮做饭很快,半个小时左右,就已经煮好三菜一汤。
都是他喜欢的菜式。
吃到一半,他突然感觉有东西从裤腿钻进来,时上时下地蹭着他的小腿。
他喝汤动作一顿,低头看了一眼桌下。
是梁淮的脚。
再抬头看向始作俑者,人家正一脸淡定地喝着汤,察觉到他的目光,疑惑看了他一眼。
那满眼的不解,像是桌子下的脚不是他的一样。
但凡桌上还有第三个人,季桑炎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他了。
季桑炎眉头轻挑,碰了碰他动来动去的脚:“你想干嘛?”
“嗯?”小白兔一脸茫然:“什么想干嘛?”
这演技,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
季桑炎踢了一下他的脚:“你拿脚蹭我做什么,你脚痒?”
小兔子一脸惊慌:“嫂子你在说什么啊,哥哥会误会的。”
???
……嫂子?
他在说什么?
被他这么盯着,梁淮又害羞道:“嫂子,你别这样看我,哥哥看见又该吃醋了。”
???
啥?
见季桑炎满脸问号,梁淮收了表情,十指交叉,下巴垫在手背上,笑盈盈地说:“剧情玩法,是不是很刺激?”
季桑炎:“所以这个剧情是……”
“嫂子和小叔子不为人知的秘密。”
季桑炎:“……”
不是很懂你们年轻人。
见他不说话,梁淮夹了块排骨放在他碗里:“哥哥不觉得好玩吗?”
“不觉得。”季桑炎给出了衷心的评价:“有点变态。”
梁淮挑眉,单手撑着下颚:“如果我想玩呢?”
季桑炎抬眸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好一会,才咬着牙开口:“你这样,你哥会生气。”
梁淮愣了愣,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嫂子这是在关心哥哥吗?”他一只手放在桌下,搭在季桑炎的腿上:“嫂子再这样,我该吃醋了。”
季桑炎打掉他的手:“先把饭吃完。”
“嫂子吃嫂子的,我吃嫂子的,不冲突。”说完,故意把手边的勺子推到地上。
“哎呀。”他故作惊呼:“勺子怎么掉了。”
然后在季桑炎无语的注视下,钻进桌底。
季桑炎吃饱的时候,梁淮也吃饱了。
看着虚脱在椅子上的季桑炎,梁淮舔了舔嘴角,低头在季桑炎的唇上吻了一下,轻笑道:“谢谢嫂子的招待。”
对上季桑炎哀怨的眼眸,他不恼反笑,又亲了季桑炎好几下。
两人正温存着,大门突然打开。
梁淮下意识用衣服盖住季桑炎。
一抬眸,正好撞上保镖那错愕的眼眸。
虽然梁淮把季桑炎裹得很严实,但季桑炎那娇软的模样实在太令人遐想。
保镖愣了两秒,慌忙收回目光,低着头:“先生。”
“说。”声音冷得掉渣。
保镖咽了咽唾沫,故作镇定:“那位姓林的先生又来了。”
听到‘林’这个字,季桑炎动了一下。
他抬头看向梁淮:“是林文星吗?”
梁淮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嗯。”
季桑炎眉头青轻拧:“白天他来过了?”
“我怕他吵着你,没让他进来。”
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让季家那些人和季桑炎有接触。
他们只会让季桑炎感到痛苦。
这种畸形的关系,没有维持的必要。
“让他进来吧。”季桑炎话语间透着几分疲惫:“有些话,总归要说清楚的。”
梁淮本想劝他,但想了想,又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让他进来。”他抬头对保镖说。
保镖离开后,季桑炎把衣服穿好,静静坐在客厅等林文星。
不一会,林文星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即眼眶红了一圈。
季桑炎看在眼里,并没有太大触动。
只淡淡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坐下说。”
林文星抿了抿唇,挪着步子坐了过去。
犹豫半晌,他才鼓起勇气开口:“听说你身体不舒服,现在好些了吗?”
季桑炎看了看他,淡淡道:“好多了。”
“那就好。”林文星尴尬地笑了笑:“你还年轻,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身体最要紧。”
“嗯。”
“今天的事,是你爸不对,我已经说过他了,他现在也很后悔,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他辛辛苦苦养大的,他对你……”
“你是来当说客的?”季桑炎打断他。
林文星一愣,随即又道:“桑炎,我知道你还在为早上的事生气……”
“我没生气。”他声音淡淡的:“你可能误会了,我离开季家,不是因为生气,而是我本身就想离开。”
“林先生,虽然你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但我对你并没有感情,同样的,我也希望你不要对我抱有任何幻想。”
“我让你进来,主要是想跟你说清楚,从今往后,我不会对你们有任何回应,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文星楞楞看着他,眼底满是失望和难以置信。
“可,可是夏临他……”
话音未落,季桑炎的眼眸瞬间冷了下去。
“你想用夏临威胁我?”
林文星连忙解释:“不,不是的,我只是想说,夏临一个人撑不起季家,你要是不帮他……”
“撑不起?”季桑炎静静打量着他,缓缓道:“他不是你亲自选的吗?怎么,他达不到你的预期,又想把他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