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我只是想拍个片>第26章 为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

  坐在桌上的人晃了晃长腿, 像是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低头笑了笑:“行。”

  林昑棠抿着唇, 面色仍旧冷淡, 但看上去却似乎又隐藏着些不易察觉的兴奋。

  “我就那么随口一提, 你竟然还记住了。”

  走在前面的人叫陆酩秋, 比林昑棠高一届, 因为已经被国内最好的大学提前录取了,现在就被发配在学校的实验室自娱自乐——不然放回去影响别人高考情绪。

  他俩认识是因为之前一起给老师做过项目, 两个人性格相仿, 又都算是小组的核心人物, 当时呆在一起的时间多,到后来也还有在联系。

  林昑棠习惯性地跟在别人的半步远处, 闻言抬了抬嘴角:“时间挺巧的。”

  陆酩秋以为他说的是申请项目的时间, 回过头来笑了笑:“是啊, 当时我知道的时候,第一个就想到你了。国内最好的大学,去参加个比赛帮忙做做项目,不吃亏的。”

  竞赛班的人要被大学录取总有很多种不同的方法,拿奖进去的,做项目进去的,参加比赛进去的, 数不胜数——主要还是看你到底有多优秀。

  林昑棠这种人, 令人瞩目成绩和一身堪称辉煌的竞赛经历和项目履历,走到哪里都是香饽饽。

  陆酩秋挺喜欢这个学弟, 总觉得林昑棠这样在学校啃一年的高考题没什么太大意义,一直对林昑棠的决定不太理解。

  只不过就是因为林昑棠一直对哪个方面都没有太大的热情,学校问他有没有高考的意向,林昑棠当时考虑了一段时间,想了想也就答应转班走了。

  对他来说,高考的压力算不上太大,当初不过是想多留点选择面给自己。

  跟什么状元什么高考分数,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分数够用不就得了,多一份都浪费我们小棠儿的脑子。”傅栖楼某一天在引诱林昑棠吃夜宵,让他别学习学到那么晚的时候这么说过,“我看Q大就挺好,你就看着那么个分数线考吧。差不多就得了,考太高容易给第二名造成心理压力,高了个考抑郁了就不太好了,你说是不是。”

  “是。”林昑棠记得他当时还笑了,当然也顺利吃上了傅栖楼打包回来的烧烤。

  “笑什么。”旁边陆酩秋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林昑棠的思绪。

  林昑棠回过神来,短促地笑了笑:“没什么,刚走神了。”

  “你先把申请的表格填了吧,我回去和老师商量一下,到时候再当面和你说细节。”陆酩秋带着林昑棠走到走廊尽头,笑着推开一个小办公室的门,坐到桌前开始给林昑棠拉表格。

  “你对建筑,应该算不上没兴趣吧。”在打印表格的同时,陆酩秋握着鼠标的手顿了顿,一推桌子在转椅上转过来。

  林昑棠嘴角带着点笑,面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算……挺有兴趣的。”

  如果每天陪着傻了叭唧的同桌拼房屋模型算的上是有兴趣的话。

  傅栖楼上学的时候不太拍照,每天闲着不喜欢专心读书,就爱弄点乌七八糟的手工做。

  今天刻纸明天抠木头,一把小刻刀在手几乎没有傅栖楼玩不来的东西。

  作为一个为同桌的作业操碎了心的习惯性大哥,林昑棠有时候逼不得已,就会去用手上的作业跟他去换东西玩。

  还要打着美其名曰“你手上的东西给我看看,剩下的时间闲着没事不然来做点题吧”。

  傅栖楼当然不想做题了。

  但既然是林昑棠开的口,那做点数学题算什么。

  每次林昑棠只要表现出一点对他手上的东西感兴趣的样子来,他都直接忙不迭地把自己的东西给林昑棠推过去。

  一来二去的,他看林昑棠好像确实还挺喜欢这个的,于是每次周末回学校都到处找找,努力给他的小同桌捯饬出点新玩具来。

  ——不得不说傅栖楼这一点倒是一直没变。

  他对别人好的方式从来都是有求必应。

  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但凡只要你看过去一眼,但凡只要我办得到,那我就什么都能捧来给你。

  星星也好,月亮也好,傅栖楼要担心的只有他们会不会灼伤了眼前人美丽的眼睛。

  林昑棠只不过多帮他拼了点木质的小积木,傅栖楼改天就给他带回来了一箱。

  不是糊弄小孩子的积木玩具,而是真的精密又复杂的建筑模型。

  原本林昑棠晚上娱乐活动的内容就是坐着看傅栖楼写作业,现在倒好,变成了一边拼模型一边看着傅栖楼写作业。

  有时候还会因为玩得过于投入,直接忘记了旁边睁着大眼睛等他讲题目的傅栖楼。

  “你还做过相关的模型?”沈酩秋听林昑棠简略说了几句,眼睛一亮,抬起头饶有兴致地问。

  林昑棠点点头,努力省略傅栖楼送积木给自己的时候那种哄小孩子的语气:“朋友送的,还挺感兴趣的。”

  “那就好。”沈酩秋手握拳,抵在唇边笑了笑,看上去温文尔雅,“一切还是以你的兴趣为主。”

  “我回去给导师发邮件,你先把个人简历和申请表格填写了吧。”沈酩秋把厚厚一沓资料递给他,“这是比赛的资料和我们项目组的资料,你回去看看。我们约在后天吧,那是期中考也考完了,到时候我请你吃顿饭。”

  林昑棠稍一沉吟,最后点了点头:“后天……可以。”

  “行。“沈酩秋笑了,“我订好餐厅给你发消息,到时候见。”

  “再见。”

  林昑棠手上拿着资料,礼貌地点头欠身之后,转身推门出去,快步朝教学楼走去。

  林昑棠说不清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过这种对未来要发生的未知的事隐隐期待的激动之情了。

  他单手抱着资料,一边开手机,一边大步地朝宿舍走。

  想告诉傅栖楼。

  他越走越快,感觉未来虽然隐约有了个方向,但却都还蒙在明亮的雾里。

  此刻他所知道的,自己心里最明确的想法就是。

  我要告诉傅栖楼,第一个要告诉傅栖楼。

  “学霸,感恩戴德。”折回到教学楼楼底的时候,刚好最后一场的数学也考完了,教学楼门前络绎不绝往外走的全是考完了数学的高二。

  林昑棠迎面就碰见了顾远行。

  顾远行现在看见林昑棠就跟看见了宝贝似的,本来上手就想拍他肩膀,最后却没舍得碰,只是笑着跟他招手:“太感激了。”“好说。”林昑棠的嘴角也有点笑意,“没给后座机会吧?”顾远行的后座就是那个小卷毛,林昑棠坐在最后,一边写卷子一边就看见了那小卷毛很努力地在试图窥探前后左右的答案。

  顾远行一摆手:“嗨,你顾哥我是吃素的吗。这体积,这身高。”他抬起下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誓死捍卫你的答案。”

  林昑棠忍不住笑了,唇角上扬,连眼睛都眯出了一个带着笑意的弧度:“好。”

  顾远行手还在自己的胸上,看着林昑棠笑开都忘记放下来。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秋水般的眼睛,忍不住地在想。

  也难怪傅栖楼那么执着。

  “你看见傅栖楼了吗。”

  恰好,面前这个人想的也是傅栖楼。

  顾远行回过神来,就看见林昑棠眼里带着些期待问自己。

  这是林昑棠面上很难见到的表情,顾远行和林昑棠见面的次数也不算少了,但他也只在傅栖楼身边的时候,才见过这个高冷的学霸这样鲜活的样子。

  像是脱离了日常那个冷不可攀的冷漠外壳一样,林昑棠不再像是那个能解决所有事情的万能大哥,而是变成了一个带着期待的乖巧小朋友。

  顾远行答:“刚出考场的时候见了,他好像被他妈妈接走了。”袁啸老师可不是个什么低调的人,一辆艳红色的阿斯顿马丁就这么直愣愣地停在教学楼门口,任谁都无法忽视。

  顾远行原本还想去打个招呼,但看着傅栖楼上车时候那一脸的嫌弃和冷漠,想着还是别在这位老哥的气头上讨嫌了才好。

  “啊。”林昑棠听了,原本抬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慢慢放下。

  “走了啊。”

  顾远行看着这个眼睛里的光都在刹那间黯淡了的人,有些心虚地抽了抽嘴角。

  这……这么难过的吗?

  这位学霸什么时候这么粘傅栖楼的?“你不知道啊。可能是他妈妈来他送东西吧。”顾远行想了想,出言安慰,“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林昑棠原本紧紧捏着资料的手松了松,深吸了口气之后,他又恢复了平常那副冷静平淡的样子,嘴角的笑容维持在一个礼貌的弧度:“没事,我没什么要紧的事,就随便问问。”

  只是要跟着个项目组参加比赛而已。

  不太重要。

  袁啸老师有事来找傅栖楼,那一定是很要紧的事。现在又是特殊的时期,自己不能打扰了。

  顾远行用拙劣的演技装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理解表情:“好,不打扰他。”

  “恩。”林昑棠点点头,欠身,“那我先回去了。”

  “不吃饭吗?”顾远行指指反方向的食堂,“一起?”

  林昑棠说了句谢谢,但是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有点事。”

  他举了举手上的资料:“我先回去了。”

  顾远行站在原地目送着林昑棠离开,转身就打扰傅栖楼去了。

  “干啥。”傅栖楼接起电话的时候气势汹汹,活像是刚打完架,“有事快放。”

  “放你丫的。”顾远行也不客气,“你们家小学霸找你呢。”

  听见林昑棠的名字,那边傅栖楼很轻地啧了一声,继而站起身走到了一个相对寂静的地方:“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哪知道你们怎么了。”顾远行夸张地耸了耸肩,一脚迈进食堂,“他就这么委委屈屈地来找我,跟小媳妇儿似的,开口就问我傅栖楼上哪了。”

  傅栖楼一把捏住了自己手下的栏杆。

  “我说你被你妈接走了,人瞬间就不说话了。你都没看见他那眼睛,那真的是唰的一下光都灭了,跟我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似的,也不说自己要干什么,我叫他吃饭也不吃,就这么一个人回寝室了。”

  顾远行说得口干舌燥,去小卖部买了罐可乐砰呲一声打开,转眼却就看到了个不想看见的人。

  “他没吃饭?”那边的傅栖楼对这个问题十分关切。“恩,对,没吃。”顾远行单手拎着那罐可乐慢慢走着,却突然间像是看到了什么,语气变得咬牙切齿起来,“而且感觉,他脸色很不好。”

  那边傅栖楼呼吸都紧了:“什么?就考了个试怎么脸色还能不好了。”

  顾远行这边不说话了。

  傅栖楼皱着眉头追问:“球儿?球儿你是说清楚啊,我在城南我赶不回去啊!顾远行!”

  “不说了,挂了。”顾远行把人胃口吊得十足,却直接挂了电话。

  冷着脸把手机揣进口袋里,顾远行磨着牙看着眼前的人。

  下一秒,顾远行直接反手一摔,把整罐可乐直接砸到了来人的头上!

  铝罐在那人额角磕出巨大的声响,褐色的碳酸饮料泛着绵密的泡沫,从面前那人的眉毛一路滴答到了他的肩膀上,把他的白色校服染出了一片巨大的难看水渍。

  因为力道巨大,铝罐从那人身上弹出之后还没有停歇,此刻正在地上飞快旋转着,像是个不间断喷射饮料的高速运动的小炮弹,路过之处就能引起一片尖叫。

  这么大的动静立刻引来了旁边不少人的围观。

  端着翻盘的拿着饮料的掀开帘子走进来的,所有人都定在了原地,看着食堂正中心两个直愣愣站着的人。

  顾远行的胸膛疾速起伏着,像是在忍耐着什么无比生气的事情。

  而对面被砸的人虽然狼狈,却仍旧站得笔直。

  他苍白而清瘦,和顾远行的体型差大到上台就能去讲相声。

  但是两个人之前的气氛却绝对不轻松。

  那人随便地抹了抹自己脸上的可乐,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好久不见啊,傅栖楼的狗腿子。”

  顾远行丝毫没有被这个称呼激怒,反而还笑了笑:“就这样?少管所也就把你教出了这个程度?”

  “嗯?丁满?”

  丁满哼了一声,像是在笑,脸上却仍旧是那样常年阴郁着的样子,嘴角都没有动一动:“是啊,失望吗。”

  “不失望,傅栖楼那么手把手教着你带着你,也就把你教成了一个四不像的赝品。天资不对,做什么都不行吧。你说呢。”顾远行冷笑。

  丁满拍了拍袖子,一副不想和顾远行争辩的样子:“傅栖楼呢。”

  傅栖楼,一个个都来找我要傅栖楼。

  顾远行夸张地翻了白眼。

  人家林昑棠好歹给我期中考数学答案了,那是救人一命胜造八百级浮屠的事情,你他妈的给我啥了我要告诉你傅栖楼在哪。

  “傅栖楼啊,傅栖楼给他对象买晚饭去了,没时间接见您老人家。”顾远行冷笑一声,转身走去一边捡起可乐罐子扔进垃圾桶,给其他同学作了个揖,“打扰大家吃饭了,大家继续,继续。”

  说着,他还给站在旁边有些战战兢兢怕人打架的清扫阿姨鞠了个躬道歉,接着掀开帘子就走了。

  丁满站在所有人的视线中间,却像是丝毫都不在乎的样子。

  他清楚地听到旁边有女生已经开始在讨论傅栖楼什么时候有了女朋友。

  有人可惜,有人羡慕,有人在猜测。

  但没有人在乎站在中间的他是怎么想的。

  傅栖楼也不在乎他是怎么想的,从来都不。

  ——————

  不远处的林昑棠并不知道楼下发生了什么事。

  他关上和杜杰借来的电脑,坐在窗前很轻地叹了口气。

  杜杰是大龄单身青年教师,一中作为一个人性化的学校当然给优秀教师分配了宿舍——就在男生公寓的一楼。

  当林昑棠第一次敲响那扇门表示自己要借用一下电脑的时候,杜杰还惊讶了半天。

  等听到说林昑棠是被一个项目吸引了想去报名参赛的时候,杜杰沉吟了良久。

  “老师支持你。”杜杰拍拍林昑棠的肩膀,“但你先报上去吧,等到时候名额下来了再告诉其他人吧。”

  林昑棠以为杜杰是想劝他好好安心准备高考,闻言愣了。

  “我看啊,你这一学期光用力啊给你同桌补课了。普度众生是好事,但毕竟也不是你的义务。”杜杰笑着把自己的电脑给他,“拿上去吧,这台我不太用,你填完表格就给傅栖楼,他前几天问我借电脑说要处理照片我没给他。”

  林昑棠抱着电脑点点头。

  “还有,你跟他关系好,也劝劝他。”杜杰靠在门边叹了口气,“学校那边的事情,老师会帮忙去争取一下。一中的校庆是个大活动,被中途撤掉负责人的名头着实也不好看。”

  杜杰揉揉眉心,看上去十分困扰的样子。

  “还有,你告诉他,出国的事情我已经帮他问过了,学校这边学籍的处理不复杂,学语言的时间也可以给他空出来,到时候他来找我办就行了。”

  林昑棠猛得一抬头:“出……”

  出国高三就走?

  那岂不是……根本就没剩下多久了。

  可他却根本没有听傅栖楼提起过。

  “啊,你不知道吗。”杜杰被林昑棠这么大的反应吓了一跳,抬着头笑,“我还以为你们每天同进同出的,这些事情彼此都说过了呢。他妈妈跟我说的是明年可能就要是送他去了吧,但可能最后还没定下来,具体的你还是自己问他吧。”

  林昑棠抱着电脑站在走廊上,一瞬间只觉得走廊里的穿堂风凉得让他手脚都都僵直了起来。

  有几分廓形的毛衣在他身上,虽然让他看上去修长又清秀,却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他和杜杰点了点头:“谢谢……谢谢老师。”

  他抱着电脑很慢地往楼上一点点走去,在路过六楼的时候碰见了刚刚吃完饭回来的小眼镜。

  “大师兄,要回我们那看看嘛。”小眼镜看来考得不错,笑着招呼林昑棠。

  林昑棠站定,看着那扇原本熟悉的门,很短促地笑了笑:“不了,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转上一层楼,林昑棠站在那个巨大的二维码前,几乎已经要想不起来自己第一次来这里的愤怒。

  当时天气还挺热的,他手里拎着可乐,想着到时候看见了那个歹徒之后,自己一定要让他见识一下祖国的花儿为什么那样鲜艳。

  但没有,他俩度过了一个十分平和的下午。

  当晚,林昑棠就睡在了沾染着檀香味道的被子里,之后就这么睡到了现在。

  他从没有和一个人熟悉得这么快过,也没有这么肆意地在一个人面前展现过所有的自己。

  林昑棠所有的坏脾气,所有奇怪的秉性,所有细微的可爱的表现,傅栖楼全都见过。

  林昑棠以为他们可以无话不说了。

  “你不知道吗?”

  顾远行这么问他,杜杰这么问他,仿佛他该是知道傅栖楼所有的事一样。

  可他却像是唯一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是因为他肆无忌惮地对傅栖楼发散着自己所有的真实的不好吗。

  这是原因吗,是傅栖楼从没有和他提起自己要离开的原因吗。

  因为林昑棠对陌生人都礼貌,对他却又凶又任性。

  因为林昑棠对陌生人都礼尚往来,别人送他相机,他就会给折回去送给那个姑娘更好的乐器,而转身却肆无忌惮地收下所有傅栖楼给的小玩具。

  是……这样吗。

  林昑棠坐在窗前,寝室的窗户大敞着,凛冽的寒风毫无保留地正面向他扑来。

  他脸上没太多表情,无意识般地提交好项目组的申请之后,紧接着就陷入了更深层的冷静。

  他就这么僵直地坐着,呼吸清淡,眼神平静无波,宛如被安在椅子上的一尊雕像。

  又像是在深海里溺亡的人,大睁着眼,却连基本的呼救都做不到。

  抽屉里的手机明明暗暗几次,没有人看见。

  林昑棠的视线最后落在自己手边厚厚的一沓资料上。

  那是他抱着回来迫不及待想要给傅栖楼看的东西。

  林昑棠站起身,手指划过上面的封面。

  厚厚的资料被人拿起,最后塞进了杂乱的书柜里。

  这么无聊的东西,想必傅栖楼也不会感兴趣的。

  远处的傅栖楼很愤怒,很无辜,也非常焦躁。

  他站在露台上,凛冽的风吹着他的大衣几乎都要把他吹下楼去,他却始终还是坚持站着。

  他妈妈从后面路过,轻蔑地哼了一声:“还没接呢。”

  “你别说话!”傅栖楼烦躁地回过了头,愤慨的声音被吞没在风中,“还不是你要带我出来参加这种无聊的东西!”

  “不然呢?”袁啸的脾气也不小,把手里的酒杯狠狠一放,“窝在你的学校里抱着你的小男朋友哭着说你被人冤枉了!?”

  “那我好歹也要有男朋友啊!”傅栖楼怒吼,“现在他不接我电话了!”

  “活该!”

  袁啸踩着高跟鞋,转身就走了。

  傅栖楼和丁满的抄袭事件还不好界定,现在又没有官方的地方可以剖白声明,但是就那么躲着肯定不像回事。

  傅栖楼自己心里也清楚,所有没有拒绝袁啸带他来社交场合的事。

  袁啸的交际范围很广,国内国际摄影界叫得上名字的人物几乎都能在她的朋友圈列表里出没,这样坦荡出现,对站在风口浪尖的傅栖楼来说能算是个正面形象。

  傅栖楼作为她和傅崇安的独子,很少出现在社交场合。

  傅栖楼叛逆又不服管教,虽然是小公子的出身,但和这些所谓圈子里的人却是实打实地没有接触过,站在地毯上活像是过来砸场子的。

  他被迫穿上了身西装,手里在刚进门时就被塞进了一支红酒,现在站在原地板着脸,宛如袁啸身边一个高大英俊的保镖。

  “你自己做的选择,自己解决。”袁啸见傅栖楼脱了大衣重新回到了场上,站在一边朝他努努下巴,示意了另一个方向,“那边,想知道什么就自己问去。”

  傅栖楼虎着脸,皱着眉头理了理西装的领子。

  “还有,我劝你。”袁啸在傅栖楼要动身去找人攀谈的时候叫住了他,语气有些冷,“别为了一个人轻易做什么决定,你之前吃过亏的,那个姓丁的孩子,你记得吗。”

  傅栖楼站在原地,眼神冷静又坚定,穿着一身得体的深色西装,高大挺拔,俨然已经是个成熟男人的模样:“既然是决定了,那我就不会后悔。”

  “而且,他也不是别人。”

  说着,傅栖楼拿起了放在一边的酒杯,扬起点笑,大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袁啸抬着头,看着傅栖楼慢慢远去的高大背影,默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们护在身后的孩子,终究还是长大了。

  ———

  傅栖楼晚上没有回来。

  林昑棠在窗户前呆坐了一个晚上,到十点半寝室熄灯的时候,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麻了。

  他沉默着,皱着眉头扶着桌子站了会儿,最后在黑暗里摸到了自己的东西,慢慢地一步步走去洗漱。

  他不很饿,但能感觉到自己的胃有点痉挛的前兆。

  低下头慢慢洗干净手,林昑棠弯着腰扶着洗手台停了半晌。

  水池里的水顺着一个方向慢慢消失干净,细微的水流的声音成了这方黑暗空间里唯一的动静。

  原来没有傅栖楼的时候是这么安静的。

  林昑棠站直身子,推开门走出去。

  他之前也这么安静地过了那么久吗。

  没有要打着拍子每隔五分钟催一次才肯写作业的人,没有聒噪的夜宵时间,没有处理照片点按鼠标的咔哒声,没有他们两个斗嘴的无聊对话。

  安静得令人心慌。

  “没事的。”在黑暗里,林昑棠出声安慰自己,“不也过来了吗。”

  之前那样热闹的时间才是异常的。

  有过一次就好了。

  黑暗到近乎凝固的空间里,抽屉里散出来的隐隐光亮引起了林昑棠的注意。

  他有些疑惑地往书桌走去,才走了一步,却像是一脚踩中了麻筋,让他原本就僵硬的双腿像是被千根针扎穿了一般,细细密密地疼醒了一片。

  林昑棠皱着眉头咬着牙往前走了几步,弯下腰打开抽屉,发现上面亮着的是傅栖楼的名字。

  可就在他看着屏幕犹豫的那一晌,屏幕就彻底黑了下去。

  林昑棠的心跟着沉了下去。

  可是很快,那一闪一闪的光亮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配合着上面傅栖楼的大名,急切仿佛要溢出屏幕。

  林昑棠划开屏幕,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里面傅栖楼气到已经变了调的声音。

  “林昑棠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我给你打了一个晚上的电话!你想要急死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