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柠像犯人一样把事情原委又说了一遍。
桌上的菜都凉了, 没人吃一口，夏薇虽然听了一遍，但上次姜一柠就只是随便搪塞了几句敷衍过去的。这回程澄来问, 一定是事无巨细，悉究本末的, 她仍然乐此不疲地再听一版详细的。
良久, 程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平心静气地说, “所以, 你两年多前已经嫁入豪门了, 然后到现在还在勤勤恳恳打工赚钱？”由于内容太过虚幻，尽管她已经控制住自己的惊讶，但说到最后语调仍然高了不少。
旁边零星的几桌客人往她们这边看了眼, 姜一柠立马捂住她的嘴让她小声点。
但她就一双手, 没办法同时捂住两个人的嘴。
夏薇补刀：“是呗，要搁别人现在早就假戏真做, 生米煮成熟饭了, 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你家孩子一岁就能打酱油啊？”程澄还是乐此不疲地损夏薇。
“我只是说得夸张点, 但是道理是这个道理。”夏薇饿得不行，夹了一口菜放嘴里边嚼边说，“季总有钱长得又帅, 只要身体没什么毛病, 有他这个老公简直不要太幸福！”
夏薇口气自然，转向姜一柠把嘴里的菜咽下去后才问, “他那方面没什么问题吧？”
“......”
“......”
在座的, 除了夏薇其他人的恋爱经验都是零。
她说这话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但是姜一柠和程澄听得是心惊肉跳的, 这种话题是怎么好意思大白天放在饭桌上说的！
姜一柠羞郝垂下头：“我怎么知道！”
夏薇惊呼：“你对着他那张脸，竟然一点冲动都没有吗？不对不对，你们两看着彼此的脸都没感觉？”
姜一柠：“......”
夏薇鄙夷：“你们两这么纯情呢？就算关系是假的，难道也没有那种见色起意的感觉？还是说他那方面真的不行？”
他行不行谁能知道！她又没试过！再说，那天是他半途而废的，他还说正常男人不会这样。
那什么意思？他不是正常的？
......
姜一柠越想脸就越红，一直红到耳后根，像个熟透了的苹果。
“你在想什么呢？”夏薇一脸暧昧地凑到她跟前，挑了挑眉。
“没有！”她反驳得太快，红着脸眼神闪躲以至于没什么可信度。
这会儿，连程澄都跟着夏薇一块儿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正好，老板娘端汤过来才将这尴尬的分为打破，“诶，你们怎么都不吃啊？不合胃口？”老板娘把才往旁边挪了挪，将汤碗放在中央。
“没有，好吃得很，嘴巴光顾着说话忘记吃了。”夏薇夹了一口吃起来，用行动证明菜很好吃。
老板娘笑得眼尾都折起皱纹，“那就好，不过你们在说什么啊，我看着小姑娘怎么脸色这么红啊。”她看着姜一柠说道。
“......”
姜一柠更抬不起头了。
程澄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姐，没事，她就是想她老公了。”
姜一柠抬头瞪大了眼睛看她：“？”
“呦，这么漂亮的姑娘老公肯定也很帅吧。”老板娘说，“可惜了，要是没结婚我还想把我侄子介绍给你呢！”
“姐，你不会是想着给你侄子拐个老婆才送我们果汁的吧。”夏薇说。
“我才没那么小气呢，这样，看你的样子应该结婚没多久吧，我再送几瓶当给小姑娘的结婚贺礼了，祝你们早生贵子啊。”老板娘拍了拍姜一柠，说完转身就去柜台又拿了几瓶来。
“......”
“抓紧了，生米煮成熟饭，不要辜负老板娘对你的厚望。”
“夏薇说的对。”
这两人......真的，难得站在一个阵线！
-
他们刚吃完饭，一道滚雷凭空炸起，天空黑压压的，倾盆大雨忽地砸下来，没一会地面就积了深深浅浅的水坑。
三人站在屋檐下，雨幕形成了天然的分界线，山上的温度比山下低了不少，冬雨来袭寒彻冻骨。姜一柠伸出手接了几滴雨水，冰冷的感觉瞬间钻入掌心，但也就是瞬间又恢复温度。如果不出门，她还是挺喜欢下雨天的，空气中总弥散着一股芳草树木的清香。
“阿嚏。”姜一柠拢了拢身上的毛衣开衫，接连又打了几个，看来不是有人在想她，而是真着凉了。
夏薇：“雨这么大，马上要天黑了，车子不好开吧。”
姜一柠揉了揉鼻尖说：“我之前给贾导发消息了，他说组里有个男演员跟道具车一块过来了，可以让他帮忙开车带我们去。”
“好，那他还要多久到？”
“刚加上微信，我问问看。”说着姜一柠就从袖子里伸出手。
简单的打了声招呼后，她把精确的定位发给对方，山上信号不太好，消息转了好久才发出去。
她一直看着手机，等到对方回复，无聊就往下划了划微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头像。她点进去看，前几天的消息几乎都是他在说。
——餐送到了，你过来。
——先吃，我快到了。
——饿了吗？
——到楼下了，今天准时。
还有最后一条。
——你在哪？
姜一柠上下滑动着和季尘的聊天页面，心里总有种空空的感觉。每天和他一起吃晚饭，她总会吃很多，季尘会一直不停给她夹菜，自己反倒吃的很少，有时候甚至就喝一碗汤。
她点开他的朋友圈，好久没有动态更新了，而里面除了日常与工作相关的内容，他的生活几乎不在里面分享。姜一柠来来回回翻了几遍，只能找到去年和前年两条在跨年那天发的动态。
一样的内容，简单的四个字，甚至连个标点符号也没有——
「新年快乐」
这是唯二和工作无关的动态，但却像是例行公事一般。
他这个人还真的，挺无趣的。
“姜姜？”夏薇叫了她一声，“到了吗？”
姜一柠回过神，返回去看到有一条新消息，“到了，他说他穿着白色的衣服，背着一个蓝色登山包。”姜一柠把话复述出来。
“是那个吧。”程澄开口道，指了指面前一点钟方向。
她们齐刷刷地看过去，正好那人抬头也看见了她们，像是自觉接上了信号，姜一柠挥了挥手，那个撑着伞的男生朝她们走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女生，带着舌鸭帽看起来有点眼熟。
“看着挺帅的啊！”夏薇凑过去捏了捏姜一柠的手臂。
“隔这么远你就看见帅了？你今天不是没戴眼镜吗？”程澄说。
“帅哥看身形就能看出来了好吗？再说我我这么多年娱乐圈白混的吗？没一个帅哥能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
“......你能不能长长其他本事？”
姜一柠觉得自己手臂快被掐断了，要不是帅哥正过来，夏薇估计又要跳起来跟程澄干一仗了。
两人果然好不到几分钟就又得掐。
雨幕中，男生看着年纪不大，朝气蓬勃像个学生，远远走过来眼睛就笑眯眯地弯着，应该是个好相处的。
“你好，我是夏天。”男生朝她伸出手，灿烂地笑着露出一颗俏皮的小虎牙。
“你好，我叫姜一柠。”她微微颔首，跟着伸手握上去，血气方刚的男生掌心温度总是很高，他手心有厚茧应该经常运动。
“我知道。”语气像是好久不见的老友一般。
姜一柠微愣，手仍被握着，而且没有放手的意思。
而后是一旁的女生过来拽了拽夏天的衣袖，夏天才放手尴尬地摸了摸后颈。
“你好，我是郭钰。”
深灰色的鸭舌帽下面压着一张粉白的小脸，和那天不同，未施粉黛看起来青涩很多。
姜一柠难掩惊讶，抿着唇特别害怕她喊出那两个字。
还好，郭钰只叫了声“一柠姐”。
两人对视，心知肚明。
姜一柠手快，也及时堵住了夏薇的嘴。
-
她们临出门前雨已经停了，姜一柠的伞打包在箱子里她也没拿出来，这会儿找起来也特别麻烦。所以，夏天和郭钰就打着伞一个一个接她们去车上。
车钥匙在程澄那，所以她第一个过去，而后夏天回来又跟着郭钰一起接姜一柠和夏薇。
“走吧。”夏天绕到姜一柠旁边，替她撑伞。
明明郭钰就在姜一柠的旁边，比他更方便。
车前，姜一柠正要打开后排车门，却听头顶夏天的声音响起，“你坐前面吧，帮我看下导航。”
副驾驶的门先一步打开，夏天撑着车门框等她上车。
雨势太大，加上车子停在路边来往的车流也多，姜一柠虽然觉得让郭钰和她姐妹们一起坐后排不太合适，但也来不及说那么多，他们几个人堵在路边影响交通，所以只好先上车。
“谢谢。”她侧身坐进去，夏天绅士地替她撑好伞然后关上车门。
出发时天几乎已经黑了，路况不好，山里的灯光也不像城市那么亮。但夏天开车很稳，不像程澄那样急停急走的，夏薇也没再晕车。
她一不难受，话就特别多，能一下抛出好几个问题让你回答，尤其在帅哥面前她的问题就更多了。
“帅哥你多大了啊？”
“23了。”
“难怪看着这么年轻，还是学生吧？来，叫声姐姐听听。”
“薇姐。”夏天笑了声。
“......”姜一柠和程澄满脸黑线。
“还是弟弟嘴甜，欸你是学表演的吗？”
“不是，我和郭钰都是导演系的学生，贾导是我们系院长的研究生，我们算是过来帮忙的，我来客串个小角色。 ”
夏薇前倾双手分别扶在前排的椅背上，整个人已经快跟江一宁他们平行着，“哦，那你演——”
“干嘛啊！”夏薇感觉肩上一沉，一下子就被程澄掰回去坐直，话都没问完。
“你烦不烦。”程澄闭目养神，看也不看她。
“我又没问你，人家弟弟也没嫌我烦啊。”
夏天笑了笑没说话，瞥见姜一柠一直抱着手臂，眼神转到副驾问，“你冷吗？我要不要把空调开高点？”
“啊？”姜一柠有些昏昏沉沉的，嗓子也疼，反应慢了半拍才跟他说，“好的，谢谢啊。”
车内安静了一会儿。
静谧到姜一柠手机响的声音特别刺耳。她们三个人的群里，夏薇开始消息轰炸了，姜一柠忙慌把手机调成静音。
夏薇：「这个夏天不对劲啊！！」
夏薇：「他怎么感觉跟你很熟的样子？@柠柠不吃柠檬」
柠柠不爱吃柠檬：「应该不认识，围读的时候他也不在，人家可能就是单纯的自来熟。」
夏薇：「什么自来熟，他怎么不跟我自来熟？」
夏薇：「而且！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啊！」
柠柠不爱吃柠檬：「......」
程澄：「那你问问他能不能接受离异的@夏薇」
柠柠不爱吃柠檬：「？」
柠柠不爱吃柠檬：「？？？？」
夏薇这人有时候就是特别傻，不管程澄给她下什么套她都屁颠屁颠地往里面钻。
“欸弟弟，”姜一柠疯狂咳嗽了几声，但夏薇根本没理她，“你有女朋友吗？”
夏天下意识先看了姜一柠，随后通过后视镜看夏薇，笑得十分肆意，“没有啊，薇姐要给我介绍吗？”
“暂时没有，不过可能之后有，”夏薇也瞄了一眼姜一柠，遂即又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啊？”
话音刚落，在弯道处对面装石头的卡车不停打着双闪过来，夏天没回答而是收回视线专心会车。夜晚视线昏芒，卡车体型大路又窄给行车增加了不少困难，但夏天年纪虽小开车却很稳，很快就轻松转过弯道了。
夏薇一脸崇拜：“弟弟你开车这么厉害？”
“以前开过赛车的。”夏天笑着说，“薇姐刚刚问我什么？喜欢什么类型的吗？”
“嗯嗯！”
他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思考着，“没有特定的类型，我比较跟着感觉走。”
“诶，那你能接受对方离异吗？”夏薇趁热打铁地问。
“......”
姜一柠已经开始装睡了，耳朵打开眼睛闭着，眉头紧锁。
这个夏薇到底在搞什么啊！
夏天摸了摸后颈，笑容有些尴尬，“这么具体的吗？薇姐是心里有人选了吗？”
“其实我都不介意，我喜欢就好。”
......
车内温度升高，暖风呼呼地在车内循环，开车的人也特别稳，整个环境让人昏昏欲睡。姜一柠原本是假寐，但到最后真的睡着了。
-
晚上八点，季宁集团总裁办公室。
季尘一天连轴转地工作，恨不得把家搬来公司，桌上的午餐他都这个点了都没吃。
突然，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才得以放松神经从一堆数据报表里抽身。
郭钰：「哥，你在跟嫂子离婚吗？」
季尘发过去：「？」
郭钰：「嫂子的朋友好像在给她介绍对象，还问别人离异的能不能接受。」
“......”
手机似乎都要被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