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当真没有死?”

  “哐当”一声,桑岛慈悟郎手中的刀一把掉到了地上,随后一步步颤抖着上前抓住了藤原宗秀两边的肩膀,不敢置信的道。

  藤原宗秀顶着初生的朝阳微微张开双臂:“不,老师,我的确已经死去,只不过内心的不甘令我再次回到了人世。”

  就在桑岛慈悟郎眼神一变,似乎明白了他话语中蕴含的意味,并为此感到悲哀的时候,藤原宗秀话锋一转,悠悠的说道:

  “说起来,老师您应该不怕会飘的那种鬼吧?”

  桑岛慈悟郎刚要向悲伤转换去而的表情当即一僵,随即狠狠的瞪了徒弟一眼:“这种事情是拿来开玩笑的吗?”

  虽然是为了打断老师陷入那种情绪当中,藤原宗秀闻言还是叹了口气:“的确,您现在的伤才是更要紧的。”

  “!”

  沉浸在弟子变成鬼,到弟子没有变成鬼活着回来,再到弟子变成了孤魂野鬼这一系列令人震惊的消息当中的桑岛慈悟郎听到这句话,这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切腹了。

  但是我为什么感觉不到疼痛了?难不成老夫也已经死了?

  桑岛慈悟郎还来不及为自己一世英名最后竟然因为一个误会死去这种可笑的死法而感到悲伤,下一秒,他就看到了自己腹部那血淋淋的刀口。

  刀口此时已经不再流血,而此时,他忽然察觉到自己身上也没有了失血过多的晕眩感,似乎是被什么神秘力量所治疗。

  “我已经用符箓暂时让您的伤势停止再恶化下去了,您还是快找个地方躺下,让我好为您治疗吧。”藤原宗秀看着自己老师那怔愣的模样,忍不住扶额,您总算想起自己还有伤在身了是吗?

  桑岛慈悟郎连忙照做,不过这间地上流满了血的屋子是不能用了,他来到了隔壁狯岳之前居住的地方。

  进屋的时候,桑岛慈悟郎一眼扫过屋内狯岳留下的一些东西,眼神还是忍不住黯然了一下。就是因为这个徒弟的再三保证,他才选择相信了这个消息,然后才切腹的。

  不过他的心中还是抱有着一丝隐秘的期望,期望是狯岳看错了,这一切都是一个误会。

  藤原宗秀不知道老师的想法,假如知道的话他一定会冷笑,根据老师说的话,对方说他亲眼看见自己在攻击人类。但是他到底做没令人误会的举动难道他自己还不知道吗?

  这个师弟干的还真是好。

  性情淡漠,遇到事情少有会被激怒的藤原宗秀,内心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个混蛋抓回来惩治,面上却看不出什么,只是立即找来了药箱和针线等准备为老师缝合伤口。

  他这些年也有意无意的学习过一些医学方面的知识,这种程度的治疗对于他来说并不算难。

  原本用来止痛的符箓在这时刚好起到的麻药的作用,因此在缝合伤口的过程中,桑岛慈悟郎也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剧烈的疼痛。

  等到藤原宗秀彻底缝合完伤口,他将工具全部擦清理干净放回了盒子里,随后又慢条斯理的用手帕擦了擦手,这才正式开始了“兴师问罪”。

  “我那位师弟到底都跟您说了些什么?”他表情平淡,语气也丝毫不见愤怒的说。

  但桑岛慈悟郎在他还稚嫩的时候就教授过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想到狯岳这个弟子平时也很尊敬他这个老师,或许这一次只不过是对方看错了而已。

  毕竟狯岳总不可能刻意害死他这个老师吧?假如这样对方也肯定会被鬼杀队问责,甚至于驱逐出去也不一定。

  “狯岳他也许只是看错了。”或许是作为老师对弟子的爱护之心,桑岛慈悟郎为对方辩解了一句。

  藤原宗秀却不这么看,理由已经说过一遍,他有没有做过令人误会的事情,难道他自己本人还不清楚吗?当时他明明就只是在和那名被救的农夫交谈而已,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攻击对方的举动,怎么到了这位师弟的嘴里却成了“亲眼目睹他在攻击人类”?

  他倒想问问对方究竟按的是什么心。

  “所以为了避免误会,老师您还是把他说的话再完整的复述一遍吧。”藤原宗秀不为所动。

  桑岛慈悟郎叹了口气,虽然藤原宗秀没有明着说出一定要追究的话,但看到自己的弟子这副模样,他就知道狯岳是必定躲不过这次的教训了。

  毕竟即使不是故意,却也是因为对方的话语才导致了这个结果,这方面他还是很了解自己弟子的想法的,恩怨分明,不是说一句不是故意就可以轻飘飘的抹杀一切。

  于是桑岛慈悟郎只好将狯岳所说的话当着藤原宗秀的面再次复述了一遍。

  等听到“还有其他人看见”这句话的时候,藤原宗秀当即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老师,您还是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并不是我这个作为师兄的在针对师弟,而是这个狯岳师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在针对我。”

  桑岛慈悟郎闻言一愣。

  藤原宗秀继续道:“先不说我自认为自己从来没有做出过能令他误以为我在攻击人类的任何举动。他说还有其他人看到,那么那个人证又在哪里?而我当时可是只察觉到了他一个人的存在。”

  话语落下,桑岛慈悟郎的脸色不可抑制的难看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这个徒弟的秉性,他不可能刻意冤枉一个人。

  假如真如藤原宗秀所说,那狯岳就是在刻意假传消息,他这么做到底是在图什么?!

  藤原宗秀站起身,拿起一旁桌上放着的刀,随即转过身去,迈着步子走出房门:“我这就把他带回来当面对质。”

  清朗的声音远远从门外传来,脚步渐行渐远。

  ……

  跑这么远对方应该就追不到了。

  一路跑出桃山的狯岳弯腰撑在一颗树的树干上,一边剧烈的喘息,一边想到。

  他没想到那个已经变成鬼的师兄居然还会追到桃山上来,明明山上还种着许多紫藤花,难道是因为对方的实力太强,所以不怕这些?

  狯岳下意识的就要把这件事报告给鬼杀队,让上面派柱来处理藤原宗秀,但就在他将要吹响口哨,将自己的鎹鸦召唤来的时候,却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随即停了下来。

  假如他把人叫来的话,那他们岂不是就会知道他临阵脱逃,既没有选择和鬼拼死战斗,也没有去救老师的事?况且那只鬼很有可能就是跟着他去山上的,不然的话那么多有人的地方,对方怎么会偏偏就来到没有什么人居住的桃山上?

  想到这里,狯岳咬了咬牙,便把口哨收了起来,准备假装自己从来就没有来过桃山。

  但就在他转过身的刹那,眼前突然出现的一道身影却令他骤然全身僵硬了起来。

  那只鬼……那只鬼他竟然……竟然追上来了!

  狯岳瞳孔骤缩,看着眼前面容冷漠,浑身散发着强大气息的男人,几乎是克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本就曾为鬼杀队最强的对方在化身为鬼之后必定只会更加强大,狯岳就是因为清楚自己绝对打不过对方,才会果断的逃跑,但没想到还是被追上了,而且仅仅只是气势,就能压的他几乎无法站着面对这个男人。

  狯岳咬了咬牙,他还不想死!

  只有活着,他才能赢过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只有活着才能拥有一切!

  “求你放过我吧,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无用的日轮刀被果断抛弃,狯岳跪在大地上,额头与两只手臂紧紧贴着地面,就如同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为了活命祈求那只鬼放过而他所做的一般。

  最终他听从了那只鬼的指使,潜入寺庙将藤花香炉熄灭,让食人鬼得以畅通无阻的进入寺庙大肆狩猎,自己则逃的不见踪影。

  假如此时藤原宗秀也让他这么做的话,他想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毕竟那些人的性命又怎么能比得过他自己的性命呢?

  因为正以最卑微最虔诚的姿势跪趴在地上,狯岳并没有发现面前的藤原宗秀,在他跪下求饶的一刹那,看他的眼神瞬间便冷了下来,只是不断的在祈求着。

  终于,他听到了对方的回答。

  “哦?可以为我做任何事?”

  藤原宗秀居高临下的用冰冷的眼神俯视着他这个居心叵测,且丝毫没有骨气可言的师弟。半晌,冷漠的开口道。

  “是,是,只要放过我,做什么事我都答应!”狯岳听到对方似乎有所松动的声音,忙不迭的说道。

  藤原宗秀审视的看了他一会儿,旋即冷笑着开口:“那我叫你抓几个人来给我吃,你也愿意?”

  狯岳丝毫没有犹豫,生怕一旦犹豫,对方就会毫不留情的对他下手:“愿意!我愿意!”

  藤原宗秀按耐住内心燃起的愤怒,看着对方这副贪生怕死的小人嘴脸,几乎就要克制不住拔出刀将对方当场处决的冲动。

  好在他的修养向来不错,深吸几口气就把那股暴戾的冲动强行克制住了。他还需要在老师面前与对方当场对质,否则老师不一定就会放弃这个徒弟。

  看起来过于仁慈,实际上这是一位称职的老师对徒弟的爱护之心,藤原宗秀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或许就是成为妖怪的不好之处,有时情绪激动的话,就容易被陷入这种情绪当中。

  冷静下来的藤原宗秀将眼中骤然闪现的血光隐没,看着脚下的人思索片刻,随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探究,冷不丁的说道:“看你这么熟练,难不成你从前也做过一样的事?”

  狯岳没有犹豫,为了证明他是真的想为对方办事,立即就说出了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

  这次,藤原宗秀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阵脚步声从树林中传来,藤原宗秀抬头看去,随即就见到身上缠绕着一只白蛇的伊黑小芭内走了出来。

  看到藤原宗秀在这里,又看了看跪着的那个人身上所穿的鬼杀队队服,伊黑小芭内目露诧异:“这是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