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会现场。

  “你今天很美……不愧是港口mafia的小玫瑰呢。”

  这是叶月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她来得迟,我和她在各自跳完第一支舞后才得以凑到一起说说话。

  小玫瑰……这是什么恶心人的说法?

  我到底还是没有问出来。感觉不会得到我想听的答案。

  今天穿了一身女士西装的她夸完我很美,又靠近抱了抱我,在我耳畔补充了她的下一句话。

  “不过,眼神也很忧郁啊。开心点吧?”

  “……你看我是能开心起来的样子吗?”

  叶月松开我,环顾了一下四周。

  在场的年轻女性本来也不算多。

  除了我和叶月,一半的人在围着不远处的太宰转,一半挤不进包围圈的人散落在各处用各种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我和叶月——

  好吧,被打量的只有我一个人。

  “确实……而且很多人之前也跟我打听过你。唔,我请你去跳一支舞吧。”

  再想不出安慰话语的叶月退后一步,向我伸出了手。

  “什么啊……你的舞伴呢?”

  叶月遥遥地指向了那个身材格外高挑的艳丽美人。“她”又强势地挤进了包围太宰的那一圈人中,笑容满面,而且离他很近。

  我才注意到太宰的轻佻神情里也潜藏着一丝僵硬。

  “你看我哥他乐意理我吗?”

  又是叶月的哥哥……哇哦,太宰好福气啊。

  我看着那边,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把手放在叶月朝我伸出的手上。

  “走吧。”

  叶月领着我再次滑进舞池。

  她侧耳听了听乐队现在演奏的曲子,“华尔兹?”

  “我猜你临时临急只学会了这个。”

  “啊呀呀,被纱绘子猜中了呢。”

  “别踩到我的脚就行。”

  我们就这样一边跳舞,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在舞步需要让我和叶月靠得很近的时候,我是微微低着头的。

  但叶月比我稍高一些,她额前有一缕偏长的头发滑下来,稍微有些戳到了我的眼皮,让我有些痒得想笑。

  “叶月,你……”

  我还没把“头发碰到我了”这句说完,突然有人揽住了我的腰,以不重但是也不容置疑的力度把我从叶月的臂弯里带了出来。

  这个不速之客再一旋,我就莫名其妙成了他的舞伴。

  我回头,对上了一双微弯却不带一丝真切笑意的熟悉笑眼。

  “你!”

  “我才是纱绘子今晚的舞伴哦。”

  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突围包围圈、来到这边的太宰。

  我想回头看叶月,但是太宰已经顺着变得急促起来的旋律,踩着轻快的舞步把我远远地带开了。

  “起码专心跳完这半支曲子吧?”

  ……他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我瞪了他一眼,回以一个大大的笑容,“好啊。”

  反正我的鞋跟也不是很尖……不小心失误踩到舞伴的话,兄长也不能介意吧?

  “她就是纱绘子之前想找的舞伴吗?”

  “这和你无关吧?“说着我就想往他鞋上踩一脚,又被他轻巧地躲开。

  “别这样啊纱绘子~你的舞技一点也不差的!昨天明明一次也没有踩我诶!”

  太宰揽在我身后的那只手收紧了一些,又突然低头快速地贴了一下我的额头。

  我下意识想要后仰躲开,但此刻正是要与舞伴相贴最近的时刻,再怎么后仰也……

  “拜托不要那么抵触我嘛。”

  他微微眯起的眼中,映着大厅顶上那盏华丽灯盏折射的暖黄光斑,像是被揉碎的琥珀。

  ……罢了。

  我心里刚刚升起不跟太宰一般计较的念头,就听到了他分外欠揍的下一句话。

  “纱绘子可真是擅长……无情啊。”

  说什么呢!

  我试图以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证明我不会轻易被他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触动,“举手之劳,不必挂心。”

  太宰:“……”

  哈。

  难道他以为只有他会吗?

  ——————————

  刚好一曲结束,我在和太宰互相行礼后就想转身离开去找叶月,至少跟她说声抱歉。

  他又拉住了我的手。

  “不是纱绘子之前想找的舞伴……也是纱绘子很重要的朋友吧?不介绍我认识一下吗?”

  “你应该和她哥哥已经认识了吧?那和她也是迟早的事。毕竟她家……也算是钱包之一。”

  我握上太宰拉住我的那只手的手腕,慢慢拉开。

  他没有用力,也没有放开。

  那双戴在我双臂上的长手套在拉扯间有些滑落,我不得不一边走一边把它重新拉上去,留下匆匆的一声拒绝。

  “用不着我。”

  没过一会,我就在摆放甜品和酒水的长桌旁找到了叶月……和她的大美人哥哥。

  大美人见我目标明确地朝他们的方向走来,还特意朝我挑起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作为打招呼,接着就端着一杯香槟走开了。

  “抱歉,我也不知道太宰他刚刚发什么……”

  “没事,”叶月耸耸肩,端过一杯颜色漂亮的果汁给我,“摊上这么一个捉摸不透还危险的继兄的确挺不爽的,可以理解。”

  口渴的我接过喝了两口才回她,“你有亲哥还能理解我?”

  叶月闻言,用一种很奇异的眼神看了看我。

  “纱绘子……可能你不懂,血亲和亲情没有必然联系的。尤其是我们。”

  唔,回想一下我的过去,我觉得我可能是太懂了。

  我从没见过这样不断散发着忧郁气质的叶月——或者厚脸皮地说,我和她两个人中散发忧郁气质的那个人通常是我。

  这种新奇的感觉让我下意识地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等下……这是酒?”

  “这是酒吗?”叶月一脸困惑,伸手直接把我手中的杯子拿过来喝了一口,“……这也算酒?”

  我心中警铃大作。

  “这还不算酒?……我要走了。”

  勉勉强强地丢下一句匆忙到都算不上告别的话,我转身就走,也顾不得身后叶月带着疑惑的呼唤。

  糟的是,我这个滴酒不能沾的人已经对我自己刚刚无意识喝下去的东西有了反应,头晕乎乎的——什么叫做基本没有酒量?我就是这样的人。

  也许别人眼中的我脸上还是绷着的正常表情,但我很清楚我目前的首要任务就是把路走直——

  找个靠谱的人让他带我回去。

  怀着这个坚定的信念,我赶在我即将出洋相摔倒之前,跌跌撞撞地径直走向最偏僻处的露台找到了正在打游戏的太宰,以我不曾有过的爆发力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

  “啊啊马上就要通关了!……怎么了纱绘子?”

  我低不可闻的声音几乎是从唇齿间挤出来的。

  “……带我回去。现在,立刻。”

  ——————————

  我又犯错了。

  至于是不是全天下女人都可能会犯的错,我不知道。

  大错特错。想着什么要找个靠谱的人,结果抓住太宰。

  我让太宰立刻带我回去,意思是只要回到家里把我随便一丢就好。

  他倒多事。带我回到家里之后,还把因为酒精意识已经模模糊糊的我带进了我房间的浴室。

  不过,当时大脑宕机的我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隐约地感觉我已经回到了安全的地方。

  在有人帮我摘下戒指和手套的时候,我倒是突然短暂地清醒过来——好像,也不算清醒?

  因为我把这个莫名其妙发好心的太宰认成了……

  “熊熊。”

  我叹了口气,伸手轻轻圈住了它。

  起初它还有点小挣扎想要退开,我闭着眼皱了皱眉,放软了语气祈求人留下来陪我。

  “……不要走。”

  “……”

  “……一会,一小会就好了。”

  我喃喃地不停说着类似的话,从呜咽到啜泣,终于在我忍不住嚎啕大哭说着“熊熊为什么变瘦了好硌人”的时候得到了回应——我被回抱了。

  随着逐渐收紧的回抱,同时向我扑来的还有一点冷清的气息。

  “你不是它。”

  我猛地将人推开。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我一时间没有站稳还踉跄了一下,向后退了两步撞到梳洗台才勉强站稳,同时也碰倒了台上放着的一个玻璃烛台。

  清脆的迸裂声让我此刻高度绷紧得神经更加不得放松,甚至都没注意到弹起的玻璃碎片划伤了我的小腿。我只是直直地瞪向面前的——

  不好意思,酒精加持下的我看过去依然是幻象,尽管我刚刚已经从气息辨认出来了。可惜一般人都更相信视觉,我也不免俗。

  “……不要再过来了,不要!”

  此刻,我的眼中所能看到的就是神经质地大笑着,张开双臂……变大的玩偶熊。

  “过来的话纱绘子要怎么办呢?要杀了我吗?太好了,就这样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