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的空当, 电视屏幕上的弹幕如狂风骤雨般刮过。

  弹幕一:卧槽卧槽卧槽!

  弹幕二:我死而无憾了,。

  弹幕三:感觉在做梦,不确定,掐自己一把看看, 嘶!

  弹幕四:我之前一直怀疑那些视频和照片是刻意流出来的, 就为了炒作, 现在我信是巧合了, 在红毯镜头里都能这么漂亮,绝对算得上超级大美女了。

  弹幕五:好白好瘦好姐, 。

  弹幕六:所以只有我注意到了她脸上的伤了吗?车祸是真的?只是她没出事?

  弹幕七:所以只有我注意到折花现在瞳孔都扩大了吗?知道铁树没了她高兴, 但也不至于见人来了跟见鬼一样吧?

  弹幕八:前面的正解, 有一说一我玩恐怖游戏看到女鬼表情都不会这么惊悚。

  弹幕九:从折花的反应看之前似乎是确定铁树不会来了,她为什么这么肯定?我有个可怕的猜想……

  弹幕十:看铁树的表情, 你的猜想说不定是真的。

  弹幕十一:她把花捡起来了, 不会要直接甩折花脸上吧。

  直播画面中,折花依旧呆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一袭黑裙的女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屈膝捡起了那束掉在地上的花。

  “你的东西, 别掉了。”女人的黑发整齐的盘在脑后, 这让她看上去比平时要更冷硬和不近人情一些。

  她脸上依旧是那种平淡的冷漠,没有鄙夷没有仇恨, 就好像折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但即使如此, 折花依然感觉喘不过气,几乎是竭力支撑着身体才没直接软在台阶上。

  她想要笑,无论心里如何害怕, 在真正面对木颜的时候她始终不愿意露怯。

  可无论她如何努力, 都摆不出平日里信手拈来无比熟练的营业式微笑, 最后也只是抽动了两下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接过了木颜递到面前的花。

  “谢谢。”

  面容冷艳的女人嘴角微勾,对她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越过她径自走入了会场。

  折花站在那好一会才找回知觉,艰难的挪动脚步往会场走。

  她想自己没有看错,刚才木颜那双幽深的黑瞳中满是对她的嘲弄。

  就像一只猫看着一只打扮华丽的耗子。

  她想逃走,但她已经没有退路。

  因为她清楚,木颜这样的人,不想搭理你的时候你把脸伸过去她都懒得打,但一旦真准备做点什么,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她的报复。

  还不如硬着头皮上前去,即使那是个已知的陷阱。

  当折花也从会场入口处进来时,会场里的大部分人都起立鼓掌。

  虽然铁树这个第一和折花这个第二之间可能隔了整个三到十名的水平,但到底都是画坛响当当的人物,加上长得好看,她们一起出现,自然是一件叫人兴奋的事。

  折花听着那掌声,感受着周围人或艳羡或赞叹的目光,这本是她最喜欢的东西,却再也难以找回一点从前的愉快。

  她的眼神一直落在前排那抹瘦弱的身影上,木颜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旁边是各省画联的主席,刘为还在低声跟她说着什么,神色很是客气。

  女人脸上表情冷淡,微微颔首表示回应。

  那都是折花曾经可望不可求的东西,可她只是出现就已经全部得到了。

  可她看上去并不在乎。

  嫉妒从恐惧的深渊中挣扎出来,扭曲了折花那张还算清纯的脸。

  她总是如此。

  明明拥有着别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天分,却还是总摆出一副淡漠的模样,好像那并不是多珍贵的东西一般。

  她凭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活着?

  废物,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吗?

  无论折花心中如何意难平,晚会还是按照正常的流程持续下去。

  画坛晚会每年都会选出“年度最佳画家”,而给他颁奖的,便是上一届的年度最佳。

  在铁树缺席的那些年里,这个年度最佳一直是有折花和排名第三的画家轮流获得,而上一届的年度最佳恰恰是折花。

  今晚的年度最佳依然没有悬念。

  折花看到排名第三的画家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

  她可以理解,因为今天晚上无论谁跟铁树站到一块,都只有做陪衬的份。

  她也不想上台。

  可主持人已经开始宣告获奖词了。

  “六年前她凭借一幅《残骸》惊艳整个画坛,每个人都震惊于画者高超的技巧和画中浓烈的情绪,所有人都在猜测画者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才能有如此惊为天人的创作。六年来,她一直以自己独特的画作独领风骚,而今天,我们终于有幸一窥她的真容,她就是本届晚会当之无愧的年度最佳画家——铁树!”

  装饰华贵的会场中响起经久不衰的掌声,而捧着奖杯的礼仪小姐已经走到主持人身侧。

  那位年轻的女主持人激动的满脸通红,似乎也很为能主持这场难得的颁奖仪式而骄傲,“下面,让我们欢迎上一届的年度最佳画家折花为铁树颁奖!”

  折花在众人的注目中艰难地站起身,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往台上走。

  常年参加活动的经验让她即使在心情极为不好的情况下也能维持体面,所以没有人能看出来她的脚步有多沉重。

  那个在其他人看来金碧辉煌充满了荣耀的颁奖台,现在在她眼里跟断头台差不多。

  直到折花拿起礼仪小姐捧着的盒子中的金制奖杯,台下坐着的木颜才施施然的站起走上台。

  随着她那张在灯光照耀下更显美丽的脸出现在舞台上,底下又爆发出一阵喧天的掌声。

  记者们疯狂的按动快门,这实在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一幕。

  折花僵硬的微笑看着向自己款款走来的木颜,还没等对方走到近前,她端着奖杯的手已经远远递了出去。

  大脑里的警报疯狂奏响着,她现在只希望对方能老老实实的接过奖杯,说两句客套话,结束这场双方都不怎么愉快的颁奖。

  但很明显,对面那个难得露出笑容的女人跟她想得不一样。

  递出去的奖杯并没有被自己主人接过,木颜甚至没多看那金光灿灿的东西一眼,只是走到颁奖台前,在主持人诧异的眼神中,拿过了她手中的麦克风。

  “大家好,如你们所见,我是铁树,”女人的声音被话筒扩散了数十倍,瞬间响彻了整个场馆,经过电子设备的声音稍稍失真,但依旧清冷动听,字字清晰,“在接受这个奖项之前,我想先说一说我的故事,不会占用大家很长时间。”

  台下人因为她反常动作而提起的心又放了回去,脸上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这流程他们懂,不就是说说自己的悲惨童年以映衬自己能取得现在的成绩多不容易嘛,折花又不是没干过。

  可此时台上那位这么干过的女士已经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突然将奖杯往奖台上一放,看样子竟然要直接下来。

  “能请你等一下吗?魏婉花。”而拿着话筒的铁树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她的行动,微微侧头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就让已经绷不住笑脸的女人定在了原地,“毕竟我的故事跟你也有关系,现在就退场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念旧情了?”

  此话一出台下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直播弹幕更是沸腾。

  弹幕一:魏婉花,这是折花的名字吗?咋说呢,有点,有点……

  弹幕二:有点土,但铁树怎么会知道折花的名字。

  弹幕三:我闻到了奸情的味道欸?

  弹幕四:还奸情呢?折花那个表情就差没把我心虚写在脸上了,八成干过什么对不起铁树的事。

  弹幕五:别吵,这里很关键,最喜欢看女人吵架了嘿嘿。

  一句话镇住了想要逃离的折花,木颜转头看着台下神色各异的众人,深深吸了口气,开口道:“在我的童年时期,并不认为自己多么有绘画天赋或者这所谓的天赋能给我带来什么,这只是我不得不走的一条路,因为我的母亲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失败画家,她的名字叫木青。”

  此言一出,在台下掀起了不小的躁动,许多年纪大一点的画家都面露了然之色。

  原来是木青的女儿,难怪小小年纪就如此了得。

  木青是三十年前出名的画家,她的天分很高,但创作巅峰期非常短,几乎是刚在画坛站稳脚步就莫名其妙的销声匿迹了,当时还有很多人为此惋惜。

  木颜黑眸微垂,语气和脸色都很平淡,就像在念一个没什么曲折的故事,“我的母亲因为一场失败的婚姻失去了自己引以为傲的才能,所以就把那些希望寄托在了我这个失败婚姻产物的身上。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别的选择,只有画画这一条路可以走,所以我至今也不知道我现在的成绩到底是因为天分还是只是因为无路可走,我想如果一个人被按在一件事上超过二十年还没有成就,那他可能不只是没有天分,而是愚蠢。”

  她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但台下的人却没有一个笑出声,艺术家大多擅长共情,所以他们都能体会,木颜轻描淡写的描述背后是多么悲惨无趣的童年。

  “这个技能给我带来实际好处的时候,我已经高中了,”女人黑色的眼眸缓缓望向远方,像是看向了遥远的过去,“我遇到了一件事,很需要钱,但当时我只是一个没有名气的学生,顶多是在街边给人画些自画像,赚到的钱跟我所需要的还差很多。”

  台下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这跟他们所想象的悲惨叙事好像不一样。

  在大部分人心里,创作者必须保持高处不胜寒加吃露水过活的高贵品格,简而言之,就是吃糠咽菜也要坚持梦想,不能为五斗米折腰。

  所以在艺术家们讲故事的时候,往往会忽略掉那些为钱奔波的阶段,着重描述自己虽然清贫但依旧坚持梦想。

  可台上这位全国第一,居然说自己第一次感受到画画的好处是因为它可以赚钱,这也过于……接地气了点。

  木颜没有在乎众人的惊讶和异样的眼神,依旧不急不徐的往下说,“在我为这个事情烦恼的时候,我的一个同学找到了我,她说可以买我的画,一张两千,条件是我不能在画上署名,也不能跟别人说那是我画的。”

  此言一出,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台下立刻又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

  在座的都是圈内人,自然也知道那个同学如此要求是为了什么。

  她是要木颜给她当枪手。

  一个创作者给人当枪手无疑是种失格的行为,因为这本是那些自己画不出名堂的人为了糊口才会做的事情。而那些找枪手的人,一经发现更是会被钉在耻辱柱上,就算是再名不见经传的画家也有资格吐她口水,勤恳创作的人无论如何都比投机取巧者高贵。

  如今名满天下的铁树先生,居然给人当过枪手,这已经可以预定今晚的热搜第一了吧?

  有些人看向木颜的眼神已经带上了几分高贵的鄙夷,毕竟在座的最不出名的画家随便画一笔都不只这个数。

  而她居然为了那点钱折损了创作者的荣耀,实在是太俗气了。

  比起台下的观众,弹幕则思路活跃得多。

  弹幕一:这是什么剧情展开啊?我喜欢的画家给人当过枪手,我塌房了?

  弹幕二:咋说呢,我觉得还好吧,说不定是碰到了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呢?

  弹幕三:我更好奇是谁买了她的画,两千一张对于高中生而言也算巨款了吧。

  弹幕四:还能是谁啊?你看台上谁抖的最厉害不就知道了?折花跟铁树好像差不多大吧,但她出名比铁树早得多,好像就是从高中开始的,当时还上报纸了,什么天才画家之类的噱头。

  弹幕五: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铁树折花双推,一夜之间连塌两房,谁能比我惨?

  弹幕六:卧槽折花干什么?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木颜所说的爆炸性新闻之中时,旁边一直呆立着的折花突然有了动作。

  女人疯狂地扑向木颜,想要抢过她手里的麦克风。

  而木颜像是早有预料般的往后退了一步,轻松避开了她的揪扯,台下的刘为抬了抬手,就有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蹿上去,按住了还要扑向木颜的女人。

  不打自招。

  所有人心中都是同样的想法。

  而木颜只是整理了一下因为躲避而稍显凌乱的裙摆,笑着看向双眼血红的瞪着自己的折花,“这不是乐于助人的好事吗?魏同学喜欢做好事不留名?”

  这句话放在当今的场景下,颇有几分杀人诛心的意味。

  木颜看向台下瞠目结舌的众人,冷淡的笑着,“如大家所见,那位买我画的好心人就是现在的名画家折花,她的每一幅画,草稿都出自我手。”

  台下哄得一声炸开了锅,就算是那些刚刚还为了表现自己处变不惊而端坐不动的年长者,也震惊地彼此对望,交流着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折花这些年出了那么多幅画,如果全是出自铁树之手,很难想象当时还是个高中生的铁树为了赚钱到底拼到了什么程度。

  更可怕的是,这个高中生画出的草稿稍加润色就帮助折花坐上了全国第二的位置。

  这是何等恐怖的天分,她还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天分?

  而弹幕已经彻底疯狂。

  弹幕一:无奖竞猜,今天这个晚会到底能出几条热搜?

  弹幕二:我原谅铁树了,她当时一定很需要钱,那么频繁的画画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能承受的。

  弹幕三:折花到底是什么黑心资本家,她居然只给铁树两千?她现在一幅画几百万还是有的吧?

  弹幕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心疼铁树,她当时还未成年吧,就是个孩子啊。

  弹幕五:趁你们都在感慨,我先冲折花吐口口水,一会人太多排不上号。

  台下的人盖棺定论,台上的人还在负隅顽抗。

  “你撒谎!你污蔑我!你没有证据!你这个贱人!”折花已经完全失去了平时的优雅从容,只是死死的盯着面前神色淡然的女人,歇斯底里的怒吼。

  “我没有证据吗?”被她辱骂的人只是微微偏了偏头,眼神有些戏谑的望着她,伸手从按着她的保安手里拿过了一个破旧的手机。

  那是个老款的翻盖手机,现在早已经被市场淘汰。

  “这是我那个时候的手机,”木颜看着折花扭曲的脸,“你猜上面有什么?”

  折花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旧手机的摄像头上,更加疯狂的挣动起来。

  但她的挣扎是徒劳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舞台上的大屏幕画面从画联晚会颁奖仪式切换成一个视频。

  视频就是一张张照片的拼接,照片像素很低,但依然可以看到那是一张张黑白色调的草稿。

  每一张都似曾相识,在场有点水平的鉴定家已经跟着念出了草稿对应的折花的画作名称。

  这已经不能叫证据了,这只能叫雷神之锤。

  原本还在负隅顽抗的折花在看到这个视频时,终于停下了动作,身子开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她不可置信的望向木颜,“你算计我。”

  而被她这么看着女人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直视着她的眼睛,“我原来没想过用这些照片做什么的,留下它们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一个念想,毕竟我当时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画画。”

  至今木颜回想起那段日子依然有些浑浑噩噩,每天都在画室坐着,从早画到晚,她甚至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台生产画作的机器,满脑子只剩下钱和还要画多久。

  那样的生活不仅耗干了她作为一个画师的灵感,还给她留下了至今还未彻底痊愈的手伤。

  而她那时虽然从未以一个画师自居,但却依然逃不过创作者本能的排斥,感觉自己玷污了手中这杆画笔。

  最严重的时候,她的手连画笔都握不住,看着画布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时她以为自己的作为绘画者的人生已经毁了,但她没有后悔。

  因为她要保护的东西更加重要。

  女人的眉眼微微下压,折射出一个凌厉的弧度,望向被按坐在地上的折花,“而且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你到底也算帮了我的忙,这些年你做的事我都知道,但不想跟你计较。一是顾念旧情,二是我知道对你这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而言,清楚自己的才能名声都是偷来的,却又不得不伪装成一切都是自己原有的,整日惶惶不安,肯定比直接扇你耳光更让你难受吧。”

  女人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眼神中居然有一丝怜悯,“我本来觉得你很可怜,真的。”

  对于此时的折花而言,木颜这句话确实比直接给她一耳光更让她痛不欲生。

  就好像自己是个必须依靠他人才能苟活的乞丐一样。

  她嘴唇哆嗦着,想要辱骂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像是已经被彻底压垮了。

  这就是一个创作者面对剽窃者的特权,只要她愿意,随时都能让你一无所有。

  因为那些东西本身就不属于你。

  “如果你没有那么丧心病狂的话,我们本该相安无事的。”欣赏够了折花的表情,木颜终于收回了目光,总结陈词一般的说。

  她话音落下的时候,会场的大门被推开,一队警察鱼跃而入,没有在意会场众人惊慌的眼神,他们直接跑上了领奖台,为首的警察手里捏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张签名版。

  上面是折花用左手写下的签名,跟霍龙想要吃掉的那张纸上的签名肉眼可见的相像。

  “魏婉花是吧,我们怀疑你与一场凶杀案有关,请配合我们调查!”为首的警察毫不客气地命令自己手下的警察从保安手里接过了已经瘫成一团的折花,冲木颜敬了个礼,“谢谢您的支持!”

  木颜只是轻轻点点头,看着警察把人带走。

  “你为什么会知道……”被拖着走的女人不死心地望着她,想要在最后求得一个答案。

  木颜轻描淡写地说:“你那个时候为了区分我的画和你自己的画,喜欢用左手在自己的画上签名不是吗?我倒是没想到,你那些画最后居然没有一幅见光,”她怜悯地望着披头散发的女人,说出的话却无比残忍,“看来你真得很喜欢我的画啊,折花。”

  折花垂下了头,再没有一句多余的辩白,就像木颜跟警察说得一样,她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欲望了。

  因为从今天开始,知名画家折花已经不存在了,有的只是嫌疑人魏婉花,她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偷窃者这件事,将永远留在画坛的历史里。

  警察带着魏婉花离开后,会场死一样的寂静,所有人都愣愣地望着台上的木颜,仿佛就算她现在说要统治世界也没有人会奇怪了。

  而被注视着的女人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弯腰拾起了刚才折花扔在地上的奖杯放在奖台上,“我的故事讲完了,虽然当初事出有因,但我给人当过枪手的事实无法改变,所以我认为我没有资格拿这个奖,我只是个靠画画收入度日的庸人,希望各位谨慎评审,把这个奖项颁给更适合的人。”

  话说到此,她把麦克风放回了主持人的台子上,然后毫无留恋的下了台,径自离开了会场。

  沉默持续了很久,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会场里再一次响起掌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将那些过往洗刷掩埋。

  奖杯立在台上,但没有人再去碰它。

  它已经有了自己的主人,虽然它的主人认为自己不配得到。

  但所有人都清楚,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

  “喂,你还好吧?”辛慈看着瞪着电视屏幕的女孩担心道。

  安柠的表情就像要吃人一般,慌乱地要去摸手机。

  可她右手还挂着输液瓶,猛一用力直接把输液瓶拽掉了。

  “欸!”辛慈赶紧想去按住她呼呼出血的手。

  安柠却像是根本没注意到似的,摸出手机翻了翻按下拨号键。

  “喂。”

  对面传来父亲熟悉的声音。

  安柠眼睛不受控制的往外涌着泪,声音颤抖地问,“爸,你当时治疗腿伤的钱,不是厂里给的是吗?”

  “……”

  对面的男人沉默了很久才叹了口气。

  安柠听见他歉疚的声音。

  “是颜颜。”

  话已至此,不必多说。

  女孩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样缩起身子,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已经看不清电视屏幕。

  那些她所不知道的残忍真相摆在了她面前。

  为什么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