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唇柔软得像棉花糖一般, 不需要进一步的深入,仅仅是贴在唇面上,安柠就已经三魂去了其二了。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泵出的血液却依旧不足以维持神志的清明, 她就像喝了酒一样, 晕晕乎乎的, 视线模糊, 却不是因为眼泪,而是因为那不断涌入鼻腔的清甜气息。

  这么近的距离, 木颜的睫毛眨动间扫过她的脸颊, 痒痒的, 就像一片羽毛撩过心脏。

  木老师的唇,好软啊。

  她本能的伸出舌头, 轻轻舔了一下那片薄唇。

  甜的。

  然后女人就像受了惊吓的小动物似的嗖的一下缩了回去, 徒留安柠在原地睁着一双失去焦距的眼睛。

  “你不是让我给你好处吗?就这个。”木颜语速极快地说完这句话,飞快地启动了车子。

  这大概是她刚才就想好的理由,不然不会一点坎儿都不打。

  因为就在她说这句话的几秒间, 脸上已经红透了。

  安柠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脸, 但从女人的面色也能看出来。

  木老师现在其实没比自己好多少。

  “哦, 哦。”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而呆滞, 跟个烧坏了的机器人似的。

  僵硬地转过身看向前方慢慢变幻的风景, 安柠抬起手抚上自己的唇。

  当然也是软的,但是怎么摸都感觉不如木颜的软。

  木老师亲我了?

  木老师亲我了。

  木老师亲我了!

  剩下的时间里,安柠脑子里就只剩下循环播放这句话的份, 直到车在瓷厂家属院门口停下。

  “下车。”木颜没有看她, 这么长的的时间, 女人脸上的红色终于消退了一点,但看上去依旧比平时要热烈得多。

  “嗯……”安柠愣愣地去扣门把手,半道上却又停住了,转头对木颜道,“木老师。”

  “嗯?”女人下意识地转头,就见女孩猛地凑过来,亲了她一口。

  这一口原本应该也是要落到唇上的,但不知是太慌乱没看准还是怎么,最后只亲到了她唇侧的脸。

  女孩退回去的时候还撞到了车顶,砰的一声。

  “嘶!”安柠捂着头跑下车,对车上震惊地看着她的女人说了一句,“这是回礼!”

  这应该也是早就想好的,因为她说完话就头也不回的跑掉了,跟只被野兽追的兔子似的。

  木颜:“……”

  驾驶座上的女人呆愣片刻,慢慢抬手捂住了眼睛。

  女孩的唇落下的地方还在发烫。而之前那湿热的舌头扫过唇瓣的时候,她竟不受控制的下腹一紧。

  隐秘的欲望像怪物般伸出触角,在心脏中生根发芽。

  真是……不知羞耻。

  安柠一路跑到楼梯口才缓下脚步,呼呼地喘着气,喉咙里干得吓人,就像身体里的水分都被那还未消去的热烫给蒸发了一样。

  她抬手按住心口,感受着那突突的心跳,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楼上挪。

  她知道自己刚才其实不是想要那样简单的一个吻,只是在最后的时候胆怯了而已。

  爱与欲,本身就是两个分不开的字眼。

  爱得狠了,自然生出欲望。

  而欲望,往往会与贪婪挂钩。

  即使你心性纯然,懵懵懂懂,也抵不过想要更多的本能。

  只是那样还不够,她想扣住女人纤细的脖颈,仔细的舔过那片柔软薄唇的每一个角落,然后……

  尝尝里面的味道。

  木老师会是什么反应呢?生气,挣扎,又或是纵容。

  安柠试着想象女人脸上可能出现的表情,最后无奈地发现,好像哪一种表情都只会让她更加兴奋。

  不能再想了。

  站在家门口,安柠手握着冰凉的门把手,深呼吸了两次,又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对着脸看了看。

  脸上还是发红,好在她没木老师那么白,看起来也不太明显。

  就是那双眼睛,水汪汪的,眼角还泛着一点红晕,是安柠自己都没见过的……春情荡漾。

  她被这个词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掏出湿巾擦了擦眼睛。

  要是被爸妈看见这副样子肯定会问,但她现在实在没心情讲。

  她怕自己张嘴就是木老师的唇好甜。

  擦完眼又看了看,似乎好了一点,安柠终于打开家门。

  出乎意料的是,爸妈居然都没在家,可能是出去串门了。

  这倒是正顺了她的意,安柠松了口气,像个泄了气的充气人偶似的飘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冰冷的水打在脸上,她的脑子清醒了一点。

  却又开始后悔刚才的胆怯。

  不够,越回味就越觉得不够。

  她觉得有点饿,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真得饿了,还是因为想尝的东西没尝到而产生了代偿性饥饿。

  随便下了点面条囫囵吃了一大碗,饱腹感稳定了动荡的情绪。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木老师应该已经到家了。

  我不酸:木老师到家了吗?

  这次对方回得很快。

  MY:嗯。

  我不酸:那就好,我刚吃过饭,你记得也吃点,现在到饭点了。

  MY:好。

  安柠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半天,想通过那两个字想象出木颜的脸。

  她这会儿其实很想给木颜打视频电话,又觉得这样太搅扰了。

  肚子填饱了,心那块还空落落的,跟主人抱怨着自己的欲求不满。

  让木老师好好休息。

  安柠胡乱挠了挠头发,退出微信,打开了文档。

  在置顶文档上写下一条。

  你吻我的时间太过短暂,要是能让时间停止就好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临近过年,云城也终于下了大雪,家属院里那棵光秃秃的老树上面落满了晶莹的雪,看上去倒像个景观。

  安柠跟着妈妈去超市里买年货,超市的天花板上悬着一张张喜迎新年的宣传画,人们在熟悉的恭喜发财歌声中围在一个个琳琅满目的货架前,挑选自己心仪的年货,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今年你叫颜颜来咱家一起过年吧?”在花花绿绿的糖果堆前,她妈一边往袋子里大把大把的抓奶糖,一边貌似随意地跟她说。

  安柠撑着袋子的手一抖,看向母亲的脸,却没看出什么端倪,好像她真得只是随口一提。

  妈知道自己跟木老师在一起了吗?

  喊木颜一起过年的事安柠前两天就想过,但她不太清楚木颜家里的情况。

  木老师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父母,而从安柠了解的情况来看,木老师的父母以前对她并不好,所以她也没敢问,怕女人不开心。

  过年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到别人家过年要么是孤身一人,要么就是结婚了去对方家里过年……

  这么说自己叫木老师来也没什么问题,她们可是有结婚证的。

  念及此安柠有些脸红。

  但母亲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的心猛地一揪。

  “你木阿姨今年春天的时候去世了,她……对颜颜不太好,但也是那孩子唯一的亲人了。”

  话说到此,母亲的脸上露出一点复杂的神色,像是后悔,又像是心疼。

  她接过安柠手里的糖果袋子,拍拍女孩的肩膀,“其实我前两天就跟她说过这件事,但她说不来,那孩子心事重,多半是怕打扰了我们,唉,你再去跟她说说吧。”

  木老师的母亲去世了?

  安柠看着母亲的背影,眼前热闹喜庆的景象逐渐模糊,变成一个孤独的女人坐在画架前的寥落景象。

  她每天都会跟木颜聊天,可木颜从来都没跟她说过这些。

  好像面对她的时候,女人就会刻意把那些淋漓的伤口掩藏起来,只给她一个可靠而安定的假象。

  人是一种群居动物,群居动物的分享欲是刻在骨子里的,会跟人分享快乐以得到让自己更快乐的反馈,同样也会跟人分享痛苦与焦虑来舒缓自己的压力。

  可在她面前,木颜就好像只会接纳她分享的快乐,却从没与她分享过自己的痛苦。

  是不是就像母亲说得,木老师也怕打扰了她的快乐时光?

  可是这样,自己也会心疼的。

  想到这里,安柠甚至等不及回家,直接掏出了手机。

  我不酸:木老师,今年来我家一起过年吧?

  MY: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事?我过年有工作,就不过去了。

  安柠盯着手机屏幕,想要分辨对方这句话的真假。

  算了,她才不管。

  网上不是说人在恋爱对象那里是有特权的吗?

  是时候胡搅蛮缠一下了。

  我不酸: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你要是不来我就去找你,你在哪工作我去陪你过年!

  MY:你是什么吃不到糖就满地滚的小孩吗?

  安柠眼前浮现出女人无奈中带着点戏谑的笑脸。

  笑就笑吧,今天她就是真在这打滚也得让木老师答应过来。

  她拍了一张糖果堆的照片发过去。

  我不酸:谁说我吃不到的?我妈买了特别多好吃的糖,你要是不来才真吃不到呢!

  MY:……

  安柠没理会她的无语,连珠炮似的发了一堆表情包。

  我不酸:答应嘛答应嘛答应嘛!乘6

  MY:好,我看看这两天有时间就过去。

  好耶!

  安柠看着手机屏幕咧开嘴,忍不住做了个庆祝成功的动作,引得周围路人纷纷侧目。

  要不是这会还在超市,她估计会来个经典的蹦高庆祝。

  我不酸:那就这么说好了!不许反悔啊,你有什么想吃的菜吗?我到时候给你做!

  MY:都可以。

  木颜看着占满整个屏幕的小狗表情包笑了一会,转头看向落地窗外的夜空。

  临近过年这几天,小区物业每到晚上七点半,都会放十几分钟烟花。

  璀璨的烟花在空寂的夜空中炸裂开来,缤纷的色彩给这个因为面积过大而显得有些冷清的小区添了几分喜意。

  木颜走到窗前往外看,远处楼栋的大部分屋子都亮着灯。

  这个时候,每盏灯的下面应该都有一个和乐的家庭吧。

  她不羡慕。

  少时也曾经疑惑过自己为什么不能拥有像安柠一样的家,为什么母亲不爱自己。

  但随着年岁增长,那些本来就不甚强烈的愿景很快就变成了滴入海里的一滴墨,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没有就是没有,求也求不来,倒不如体面些。

  她这辈子,只强求过一人一事。

  人是安柠,事为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