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上, 手的温度软绵绵的。
“……”
玛门竟然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小梨梨……在这样安慰她吗??
——安慰?
……真可爱。
过了很久,玛门才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我不会哭。”
夏梨轻出了一口气, 把手收回来, “抱歉。”
手腕却一下被握住, 玛门微微抬头,睁开了眼睛, 她的嘴角甚至带着丝丝的笑意, “你是把我当小孩子了吗?”
握着她的手所拥有的力量并不像她的肤色那样苍白, 甚至感觉相当的具有毁灭气息,夏梨目光微微一凝,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她比玛门要整整高一个头, 却莫名的有一种自己被俯视的错觉。
那双猩红的眼睛,此时仿佛染血的月亮,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邪气。
“你把我当成小孩子,还在安慰我吗?”
“……”
盗鼠在夏梨肩头瑟瑟发抖,竟然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夏梨从玛门手里抽自己的手腕, 怎么也抽不回来, 也就放弃了,顿了半晌,“嗯。”
盗鼠一听夏梨居然承认了, 顿时恨不得抱着脑袋土拨鼠尖叫, 这傻货怎么能把玛门大人看成小孩子啊啊啊啊——如果玛门大人生气了——
但是它不敢在玛门的眼皮子底下土拨鼠尖叫,于是只能捂着自己的嘴巴憋着。
玛门唇角勾着, “扑哧”一下,突然笑出来, 她仰着头,半眯着眼睛看夏梨,“小梨梨觉得我需要安慰吗?真是可爱——”
一个十几岁的人类小孩子,虽然是恶魔使——但是,居然这样在安慰她吗?
……很新奇的感觉呢。
玛门把脸颊贴在夏梨的手心,温暖的触感,并不像恶魔的体温那样冰凉。
玛门很喜欢这种感觉。
就像是得到了一大房子的黄金躺在上面,就像拿到了稀世的明珠捧在怀里,就像自己无限想要的东西,被无限满足的感觉——
“真是太可爱啦。”
夏梨看着底下的扎着两个团子的小女孩——真的是小女孩,外表十岁的样子,贴在手心的脸颊软软的,穿着华丽的裙装,就像是盛装出席红毯的小公主。
这样的小女孩,对她说“可爱”,无论怎么样,夏梨都有点角色对转的感觉。
她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脚下的长耳朵兔子玩偶。
刚刚被小姑娘肆意宠爱过的玩偶,现在安静的躺在脚边,温度冰凉。
现在,这是被抛弃的角色。
夏梨正思考着什么,忽然手腕一松,玛门踮起脚尖,一下搂住了她的腰。
夏梨顿了顿,若无其事的说:“……难道你不是小孩子吗?”
“如果我是小孩子的话。”玛门抬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红色的眼眸流转过奇异的光,半晌,小女孩的头贴在她的怀里,像是在汲取着什么,虽然似乎是笑着的,但声音依稀还有点闷闷的,像是渴求家人给她买新玩具的孩子,“你会一直在这里陪着我吗?”
仿佛时间凝固了。
恶魔是喜欢撒谎的,她们能模仿出人类所有的感情,却很难感同身受。
安静的房间里,夏梨看着那个大大的蛋糕,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的说,“没有谁能一直陪着谁的。”
玛门忽然仰起头,血色的眼睛弯着弧度:“不会哦。”
夏梨就看着她。
“如果小梨梨答应一直陪着我的话。”玛门语调轻柔,带着孩童一般天真的感觉,“就会一直,一直陪着我的。”
莫名温柔,甚至有点天真无邪的口吻,夏梨却一下感觉到了诡异的鸡皮疙瘩。
她自然不会觉得玛门说这样的话,是真的像一个孩子一样天真的期待着什么。
心里的那种软绵绵的感觉慢慢散去,夏梨让自己认清楚,现在抱着自己的这个孩子,是七宗罪。
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恶魔王。
“……抱歉,我不会。”
她说出来之后,抱着自己的小女孩的身体果然稍微有些僵硬了。
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拒绝的,恼羞成怒。
有点危险的感觉。
夏梨却像是没有发现一样,慢慢的说,“我已经有一个想要一直陪着的人了。”
“所以,抱歉分身乏术。”
“……”
玛门扯着夏梨衣角的手,慢慢收紧。
“可是我很想得到你。”玛门的声音很闷,很空,“只有得到你,好像才勉强,不会那么空了。”
说到后面,小女孩的声音软下来,甜甜的,像是融化了的酥糖,让人情不自己的就会放下所有的戒备。
夏梨那种戒备陡然又被这甜甜的声音给打破了,还是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头上的两个团子,“也许你只是没有弄清楚……”
“不满足,和寂寞的区别吧。”
玛门的身体微微一僵。
夏梨侧眼看旁边足足一人高的大蛋糕,之前距离远房间黑看不清楚,现在靠近了,夏梨才发现这蛋糕顶她居然仰着头也不太看得见。
“说起来……为什么在这里摆蛋糕?”夏梨转移了话题——她还是有点不适应看着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对她一本正经的说“我想要得到你”什么的霸道总裁宣言,虽然知道这是只披皮的恶魔王,但是夏梨还是有点……
想笑场。
但是她忍住了。
一本正经的说出来上面那些话,也只是真的是想努力把玛门看成恶魔王才说出来的。
玛门轻出了一口气,按捺住心中的那种躁动,“蛋糕?”
她重新把头放到她的怀里,声音柔和,“大概因为我弄不清,不满足和寂寞的区别吧。”
夏梨一愣,蛋糕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便听玛门继续说,“我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了。”
夏梨看了看蛋糕,又看了看小女孩,似乎有点明悟。
“于是我就想要很多很多的钱,很多很多的东西,来给自己庆祝一天。假装——假装这一天是我的生日。”玛门说着,语调忽然就有点伤心,“可是明明什么都有了——漂亮的裙子,美丽的蛋糕,挥之即来的仆人,数不尽的金钱,权力的顶端——”
“为什么还是觉得心里空空的呢?”
“人类说,过生日的时候人应该是幸福的。”
玛门看着她,猩红的眼睛近乎是柔和的,仿佛自问,“为什么?为什么我拥有了我想要的所有东西,却没有满足的感觉呢?”
“是因为我得到的还不够多吗?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幸福?”
这个问题有点突然了。
夏梨:“可能是……”
她顿了顿,有点艰涩的回答:“可能是因为今天不是你生日吧。”
这个回答是有点敷衍,夏梨说的都有点心虚,但是她也是不知道说什么。
仙珠芙
她并不擅长去安慰谁。
玛门却笑了。
“不是这样呀。”玛门雪白的手套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去了,她轻柔的握住她的手,“想知道为什么吗?”
夏梨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为什么?”
“我也是刚刚才明白的。”
玛门的声音很软,就像是一个小女孩在对着家人撒娇:“之所以会痛苦——是因为那些东西……都不是你呀。”
“金钱,权力,欲望,是永远也无法满足我的。”
“但是……”
她看着她,顿了顿,眼睛似乎盛满了柔软的真挚和仿佛见到了什么宝物一般的珍奇,“好神奇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刚刚只是站在这里。”
“我就一点都不觉得寂寞了。”
玛门看着她,不觉间,夏梨看着那猩红色的眼眸,里面的危险感觉悄然退去,竟然也不觉得可怕了。
没有人能抵抗住这样的小姑娘,那么掏心窝的对你说出这样温柔的话。
夏梨轻出了一口气,思考了半天。
果然还是,怎么都没有办法把这个包着可爱小姑娘皮的恶魔王想象成真正的,凶神恶煞的恶魔王。
“你很寂寞吗?”夏梨半蹲下来,直视着她。
“嗯。”玛门看着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认真的说:“不许反悔哦,你说过,我可以喜欢你的。”
夏梨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在公寓说过这样的话。
她笑了一声,“我没打算反悔。”
“如果真的那么喜欢我的话,就喜欢我吧。”
玛门眼里陡然一亮,“那你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夏梨拒绝的干脆利落:“不愿意。”
玛门看着她,脸颊鼓起来。
夏梨轻轻反握着她的手,耐心的重复:“没有谁会一直陪着另外一个人的。”
“就算是誓约一生的伴侣,也会有生离死别。”
玛门:“如果你是我的——我们不会有生离死别的。”
她是恶魔王,她怎么会让她喜欢的人和她有生离死别呢。
“真的那么寂寞吗?”
夏梨又问。
玛门“嗯”了一声。
夏梨笑了,最后说,“如果真的那么寂寞的话,我们就做家人吧。”
玛门茫然的看着她。
“我想……也许我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摆脱和你们的羁绊了。”夏梨站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如果恶魔们都是这个样子的话,我想……也许我可以……”
一时间,夏梨竟然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最后轻出了一口气,说:“就做家人吧,玛门。”
七喜说,她是此世唯一的恶魔使。
而且……
那个人也是恶魔。
以后,她还会和各种各样的恶魔打交道。
如果无法拒绝的话。
那就接受吧。
玛门:“……家人?”
“就是每年都可以记住你生日,并且为你庆祝的人。”夏梨说,“就是这样,不会让你寂寞的人。”
玛门:“……”
她顿了顿,有些委屈的样子,“可是这样的话,你就不是我的了。”
“小梨梨会有很多很多的家人。”玛门说,“我会不开心的。”
很多很多的家人……
小姑娘委屈的样子,让人一点都想不起来她是可怕的恶魔王。
夏梨:“为什么不开心?”
“有很多家人的话,就会有很多人给你庆生了啊。”夏梨说着,忽然又笑了,“而且……我哪里会有很多的家人。”
说到底,她现在真正的家人,只有外婆一个了。
“小梨梨要吃蛋糕吗?”玛门咬着嘴唇,竟然像是不想再理这个话题,“我给小梨梨切蛋糕吃呀。”
夏梨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看着玛门。
“说了那么多,为什么玛门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呢?”
玛门拿着蛋糕刀,小裙子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摆动,她翘起唇角。
“如果小梨梨陪我吃了蛋糕。”
“我就告诉你呀。”
= =
贺家。地下会议室。
“……什么??那位大人真的把……请过来了??”
“听说那位大人的确是非常想要丘比特的。”
“不——你没听人说吗?路西法大人和利维坦大人因为那个被绑来的女孩子打起来了!”
有人恐惧的睁大了眼睛:“我感觉到了——是那个……末日审判的气息!!”
“路西法竟然把末日审判的本体祭出来了吗??!”
“我的天!!人间界——”
“利维坦大人到底想做什么——本来隐瞒丘比特的存在悄悄按着玛门大人的意思拍卖就已经很困难了,为什么要去绑架那个女孩子,特意招惹——”
“闭嘴!不许直呼她们的名字!”上头一人威严的声音响起来。之前那个说话的人立刻噤声了。
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过了半晌,终于有人说话了,声音细若蚊蝇,“两位大人好像已经打起来了……那个女孩子应该怎么处置……?”
上头那人沉默很久。
就在众人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他终于缓缓的说,“把她放了。”
他们绑架那个叫夏梨的女孩子,本来是利维坦的授意,好吃好喝的对待着,稍微要挟一下路西法也就算了,但是如果路西法是因为这件事对利维坦出手,甚至拿出了末日审判——那么这件事,就很难善了。
众人的目光聚在上头的老人身上。
有人声音小:“可是如果放了,会得罪利维坦大人……”
老人穿着一身唐装,尾指上戴着骷髅戒指,他安静的坐了一会儿,“你知道如果两个恶魔王真的打起来,会发生什么吗?”
“……”
众人不说话了。
有人似乎有点不相信,“可是爷爷,那都是书上的……”
对着老人凌厉的目光,那人立刻把嘴巴闭上了。
“总之,把人放了。”老人慢慢的扭动了一下自己尾指上的戒指,声音严肃,“如果有什么后果……我来承担。”
刚派人过去不久,忽然就有人慌张的闯进来,老人喝止道:“匆匆忙忙的像是个什么样子!”
那人却一脸慌忙:“爷爷——那个——那个……”
“怎么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满脸恐惧:“那个女孩子不见了!”
盯上的老人瞳孔一缩,手一颤,竟是生生将尾指上的戒指扭了一个对转,“找!!”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快去找!!”
“这……底下拍卖会已经开始了,那位小姐也许是混到哪里去了——怕是不好找。”
“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回来!!”老人猛地一拍扶手,震震作响,可怕的威严蔓延开来!
等人差不多都散尽了,老人的身体却还是有些颤抖,一回神,竟已汗湿重衫。
——一开始以为真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孩子,只是绑来取悦利维坦。
会这样想。
也是因为他怎么也无法想到。
那样傲慢冷漠的魔王路西法,真的会为了一个人类的女孩,拿起自己名为末日审判的长/枪,和利维坦在贺家的地盘上,战斗的如此可怕。
= =
不得不说蛋糕很甜。
但是夏梨知道,再甜自己也不能再在这里多呆了。
会同意玛门的要求,和她在这里耗那么久,一是因为夏梨知道凭着自己——最多是盗鼠的那点破本事,蒙个普通人还可以,恶魔王?——不可能从一个恶魔王手里逃跑的。
而且她也很想知道玛门和贺家的关系……以及最重要的,丘比特的所在。
比起她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找,利用玛门的能力显然是捷径。
但是若是说都是虚与委蛇的话,却又也不是。
她并不是很讨厌玛门。
“为什么要一直看着我呢?”玛门咬着蛋糕坐在沙发上,脸颊上还沾着草莓奶油,更衬着她嫩嫩的皮肤白白的,赤着的小脚随意的荡啊荡,可爱极了。
“嗯……”夏梨想了想,“大概是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告诉我答案吧。”
“啊,那个啊。”玛门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她舔了舔自己的手指,毫不在意的说,“没什么好在意的,就像路西法跟苏家的协议一样,我只要在这里坐着,就能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唔,还是很划算哒。”
“……”
夏梨忽然就明白了玛门的作用了。
……大概就是……核武器一样的东西……??
坐在这里能镇家宅?
“那底下的拍卖会?”夏梨试探的问。
“唔,我让他们办的啊。”玛门眨着眼睛,忽然说,“小梨梨是喜欢这个蛋糕,还是更喜欢之前房间里吃的那些糕点呢?”
“果然是你让他们做的吗?”夏梨有些恍然,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猛地抬眼看她。
玛门的笑容依然单纯天真无害。
“……”
被盗鼠迷惑的女仆送来的房间里的……糕点。
……难怪,难怪她那个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所以,之前那个女仆送的糕点……这么说的话,指使人绑架我的,也是你?”
“糕点是我送的,但绑架你的不是我呀。”玛门跳下来,赤着脚走到夏梨面前,爬到夏梨坐着的单人沙发上,搂着她的脖子,猩红的眼睛里带着柔软的笑:“我才不会伤害小梨梨呢。”
“那是……”
“那是利维坦。”玛门贴着夏梨的耳朵,声音嫩而柔软,“是嫉妒之魔,利维坦哦。”
夏梨身体微微僵硬了。
“嫉妒之魔?”
耳边的声音依然甜甜的,玛门眯着眼睛,“七宗罪呀?小梨梨什么都知道,却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也很可爱呢。”
“……”
玛门软软的手指绕着夏梨的头发,问:“害怕吗?”
夏梨不说话,看着脚底下不停啃蛋糕的盗鼠,它可怜巴巴的看了她一眼,玛门看盗鼠看夏梨,轻嗤一声,用小脚踢了它一下,声音凉飕飕的,“继续啃,不许停。”
盗鼠连屁都不敢放,低头吱吱吱的啃,越啃越眼泪汪汪。
夏梨吃的蛋糕是甜的,它吃的蛋糕是加料的,又苦又涩,还带着天使的恶臭味。
要死了。
“……你别欺负它了。”夏梨有点僵硬的转移话题。
“唔,”玛门蹭着她的头发,“可是它居然用你的精神力做祭品……这么一个一脚就能踩死的小废物,光是存在着就很碍眼了呀,更别说拿你的力量做祭品了——真是过分呢。”
居然用你的精神力存在在人间界。
真的是看一眼就想把它踩成泥。
“阿萨兹勒也真的是无趣。”玛门从夏梨身上下来,把盗鼠的尾巴提起来,“这种垃圾的恶魔书,有什么送出手的价值吗?”
夏梨闻言一怔:“什么?”
玛门声音一僵——这件事小梨梨不知道吗??
玛门利索的把盗鼠往一边一丢,若无其事的说:“唔……我刚刚说什么了吗——我的意思是,没什么。”
夏梨:“……盗鼠是阿萨兹勒送给我的??”
夏梨顿时想到了,她把盗鼠捉回来之后,看见了一个秩序者,然后一回头就看见了阿萨兹勒——如今再结合玛门的话,夏梨一瞬间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难怪之前遇到的银梅那么凶残,盗鼠却那么弱……原来是有人特意给她投放的小怪,还顺便当了最强辅助,难怪一打一个准……打不准就特么奇怪了。
估计当时那个秩序者会走,也是看到了她背后凶残的恶魔王阿萨兹勒了。
玛门专注的切蛋糕:“谁知道,我不知道——哦,对了,还有——小梨梨不知道吧?是利维坦出主意要把你绑到这里来的哦。真的不是我做的。”
“至于原因嘛,很简单。”玛门把蛋糕切成好几瓣,自顾自的说,“她看路西法不爽,很早就想整治她了。听说你和路西法关系很好,所以就绑架你——她是不是超级坏啊。我可比她好多了呢。”
仿佛这样就能掩饰自己刚才说漏嘴的嫌疑。
夏梨:“……单纯的是看路西法不爽吗?”
“其实也不单纯是吧。”玛门想了想,“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也可以说给你听。”
其实也是个简单的故事,彼时地狱崩塌,路西法身为恶魔王,要修补地狱,用自己的力量唤醒了其余六宗罪给自己帮忙,将地狱重新用一个重要的媒介修补好。
“本来嘛,已经修好了,只要把人间界的恶魔书全部召回地狱,封印就会自己解除,恶魔都会释放,地狱也会稳定起来。”
“但是利维坦因为本身背负的罪名【嫉妒】,嫉妒路西法的强大,把暂时支撑地狱的媒介给偷走啦。然后地狱又塌掉了。”
玛门说的浑不在意,仿佛地狱她没有参与修补一样。
夏梨:“……那个,利维坦这么做……你不生气吗?”
玛门奇怪的瞥她一眼,“地狱又不是我的钱,我干嘛生气。而且人间界的钱更多呀,地狱塌了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夏梨:“可是地狱不是你和其他人一起修起来的吗?”
玛门咬着蛋糕,“唔?你说那个啊?那个是契约啦,路西法把我们从封印中救出来的约定——她把我们从人间界的封印中放出来,我们要协助她把地狱重修好,修好之后约定结束,当然是想干嘛就干嘛了呗。”
玛门:“其实地狱什么的我早就想拆了,虽然建起来好像是麻烦一点,但还是人间界好玩呀。”
夏梨竟无言以对。
应该说……果然是恶魔吗?
对于做的事情毫无责任感,负罪感,还有对于创造的东西才会拥有的价值满足感。
“不过地狱二次塌陷对路西法影响好像挺大的。”玛门托着下巴,“萨麦尔把利维坦扔到地狱深渊的之后,她好像因为反噬受了很重的伤,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路西法她那么狼狈的样子呢……”
路西法受伤??
夏梨心中一紧。
“嘛,反正利维坦很开心就是了。”玛门一捶手,“其实看见她受伤,我也很开心√”
夏梨默默把手里的蛋糕放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堵着什么,有点难受。
原来,那个温柔的恶魔,在她不知道的岁月里,曾经做过这样那样的事情,也受过这样那样的伤。
“……”玛门敏感的发现了夏梨的情绪不对,她眨了眨眼睛:“呃?小梨梨不觉得开心吗?”
夏梨低着头,柔软的头发垂下来,“……”
玛门:“小梨梨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这种事情……”
过了很久,夏梨才慢慢的开口,“我只是听,就觉得好难过。”
笑不出来。
想到她伤痕累累的样子,她就真的,一点都笑不出来。
玛门看着她的眼睛,怔住了。
那是一双温润如墨玉的眼睛,如今那对墨玉浸在水里,不用言语,无声无息,一瞬间,她仿佛就能感同身受。
……感觉到,那种名为“难过”的情绪。
那种只有在听到萨麦尔拿了她好多黄金的时候才会有的感觉。
紧张,不知所措,甚至一瞬间觉得自己做了件错事情。
——可是她怎么会做错事呢?
喜欢的东西就要掠夺,美丽的东西就要占有,金钱是她的,欲望是她的,她看上的东西都会是她的,如果不是她的,那就利用各种手段,让它变成她的。
就像是这个人。
即使是知道是比她更强大的路西法所喜欢的。
即使被萨麦尔警告了。
她也能借着利维坦做靶子,将这人绑到这里来,若无其事的将一切推给别人,然后把她变成她的。
——她怎么会做错事情呢?她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只要强大,只要强大那么就是正义不是吗?
……
但是,只是看着这双眼睛。
这种从心底升起的,酸酸的,涩涩的感觉又是什么?
好像和丢了钱也不太一样……
“……你不要难过。”玛门还没想明白这种情绪到底是什么,却已经本能的开口了,“你要是难过的话……我……我也好难过。”
——难过。
这种情绪,叫做难过。
她伸出手去,柔软的指尖擦过她湿润的眼眸,有些不知所措,“你要是……你要是难过的话,我……我送给你一块钱,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夏梨:“……”
还在吃蛋糕的盗鼠:“……”
夏梨现是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听见玛门这么一本正经的说一块钱,之前那些难过的情绪一下忽然就没了,随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玛门:“……”
玛门脸颊鼓起来:“有什么好笑的吗??”
真难为玛门能把这送一块钱的口吻说成仿佛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贡献她一样,夏梨笑完之后,眼眸就软了下来。
就像听见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在竭尽全力的安慰她一样。
已经很好了。
“我不要你的一块钱。”夏梨刚刚说着,就看见玛门从兜里掏出了一块金币,塞到了她的手里,鼓鼓的脸颊红红的,“就这一块钱……不要也得要,反正你拿了我的一块钱,就不要哭啦。”
她抬起眼睛,“你知道我是恶魔的,我超厉害,如果你不遵守契约的话,我就要你永远陪着我。”
硬币冰凉,恶魔的手,没有人类的温度。
但夏梨却莫名觉得心里微暖。
她“嗯”了一声。
脖梗却忽然微微一暖。
小恶魔王踮起脚尖,抱住了她的脖颈,在她耳边小声说。
“……我不会再让你难过了。”
“如果我违反约定,就罚我离开你好啦。”
刚才那种感觉,玛门并不想再体会一次了,看见这个人类小姑娘难过,眼睛润润的,像是要哭要哭的样子——她就想把欺负她的人揍成渣渣。
虽然是她自己欺负的。
……自己欺负也不行的呀。
夏梨闻言怔了怔,随后轻出了一口气。
“……好。”
顿了顿,她又说:“玛门。”
“嗯。”
“我很想听你跟我讲当年的事情。”
玛门:“我讲给你听。”
“可是我没有时间了。”
“……”
“我有想做的事情,玛门。”
“……”
夏梨感觉玛门抱着自己的力度慢慢紧了,很用力,很用力。
但是过了一会儿,她慢慢的松开了。
“……我没办法放开你。”玛门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的,浅浅的,“如果这次放开你,我就没有机会了。”
路西法不是傻瓜,这次能蒙骗到她,完全是有丘比特这个机会和利维坦这个完美的挡箭牌,她玛门才能笑眯眯看她们据蚌相争自己在背后渔翁得利。
如果放了她,路西法一定会察觉到什么。
夏梨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她。
但是……
玛门凝视着夏梨乌黑的大眼睛,听见自己的轻柔的声音。
“恶魔喜欢撒谎。”
“但一向遵守约定。”
“丘比特的话,在最下面的地下室,你手里有钥匙。”
——我不会再让你难过了。
——如果我违反约定,就罚我离开你。
她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下去的电梯就在这里。”
盗鼠欢喜的扔了蛋糕,死死的揪着夏梨的裤腿,像是终于解脱了。
夏梨走到电梯门前,感觉到了背后灼灼的目光,便侧头看身后的人。
玛门脸上还有着软绵绵的奶油,她跪在沙发上,从沙发后面看着她,眼眸像是深夜与黎明交替时,逐渐黯淡的星光。
电梯门慢慢开了。
夏梨要走。
“谢谢你陪我过生日。”
身后的声音忽然响起,随后渐渐低落。
“……慢走,不送。”
不知道为什么。
夏梨忽然想到了那个被玛门丢到地上的长耳兔子。
……
电梯即将阖上的时候,玛门忽然听到了那人柔和的声音。
仙珠芙
“我们是家人的,玛门。”
……家人?
家人。
……
那个人终于是走了。
玛门安静的喝了口茶。仙珠芙
门外隐约兵荒马乱,想来是已经发现夏梨失踪了。
但是没有人敢往她这里踏一步。
玛门轻出了一口气,把茶放在一边,莫名的有了恶作剧的心思。
——只是提了那个人的过去,小梨梨就看上去那么难过。
真不公平啊。
路西法。
她随意的在半空中画了一个阵法,隐蔽了自己的气息,随后连带着整个房间和身体,如风一般,烟消云散。
地毯,蛋糕,裙子,布娃娃甚至家具都消失了。
只有一间空空如也的房子。
她也必须得做点什么,不是吗?
= =
“什么?!尸体?!!”老人脸色一下大变,“你说什么??!!”
来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艰涩:“我们找到了……那位小姐的……尸体……”
老人被这突然的消息几乎震得喘不过气来,“你再说,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
少女的声音,在老人话后,突兀的响起来。
随机,一条碧绿的蛇被宛若扔垃圾一般丢在地上,昏暗的地下会议室门口亮着走廊的光,那人背后乌黑的长/枪反射着灯光的寒色,一双乌黑的眼睛淡淡的,冷冷的,“重复一遍,你刚刚说的话。”
强大到令人胆寒的威压让人几乎失语,那个人瞪着那条绿蛇——
利维坦?!!
显然,胜负已分。
跪着的身体开始不断颤抖起来,“我,我……”
“他刚刚什么都没说。”
老人不愧是多年的上位者,很快就冷静下来了,他的眼睛滑过地上奄奄一息的绿蛇,手指焦躁不安的转着尾指上的骷髅戒指,额头上都是冷汗,“……我刚刚让他去看看我的二女儿……”
看来她们的战斗并没有波及到贺家,但是这个样子——显然也没有办法收场了!
一个不慎,整个贺家都得陪葬!
“我让你说话了吗?”
倏然爆炸的力量,强大的魔力波动将房间震出了细细的裂纹。路西法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漠然的看了他一眼,“我并不关心这个。”
她低头,眼眸森然冰凉,“我只是,让你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那人害怕的失语,一阵骚味传出来,竟然是生生吓尿了裤子。
“……”
路西法盯着他。
那人颤抖着身体,像是筛子一般,“我们……找到了……那位小姐的……尸体!”
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竟然是哭着说出来的。
“时间,地点。”
那人无视了上面老人的眼色,一股脑的把什么都交代了,说完之后,还在抖着身体。
老人紧紧捏着座位扶手,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个害怕的话都说不清的窝囊废,正是他最宠爱的小儿子。
路西法瞥了他一眼,连一声窝囊废都懒得评价,背后的长枪一挑一划,收枪回走,冰冷漠然的声音淡淡的,“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废物,还要嗓子做什么。”
老人陡然一震,身体颤抖起来,目眦欲裂,却敢怒不敢言。
而那人捂着嗓子半晌,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呃呃啊啊,却是一句话也再说不清楚了。
= =
夏梨出了电梯的时候,为了方便,干脆用夏七的身份行动了,玛门房间的电梯好像是单人电梯,出来的时候没有什么人,夏梨带着钥匙,很快混入了一楼的招待大厅,招待大厅倒是人来人往,西装革履的,拍卖会还没开始,气氛却已经非常热烈了。
“……”
夏梨完全看不出这些人都是来参加拍卖会的。
玛门告诉她关押丘比特的地方在最下面,她要赶紧找到下去的地方才好。
兜兜转转,夏梨绕到后台,不知道为什么,贺家的人看上去神色都非常慌张,仿佛出了什么大事情,甚至连她进后台这件事情都没空理会了,以为她只是个随便的宾客。
夏梨拉了一个人:“你们这拍卖会,几点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