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轻功片刻, 终于离了这片荒地,飞至前方一片树丛中落下匿身,江灵殊悄悄探头一看, 仍能隐约瞧见远处的绿色。
灵衍不解问道:“灵殊,方才我们为何不干脆趁乱出手结果了他们, 而要先走?”
江灵殊摇摇头道:“就算趁乱,也未必能一击便结果了他们, 谁也不是傻子。而若再缠斗下去拖得久了, 指不定会被那绿焰灼伤, 且当时药气已然升腾了出来,我们要是一直留在那里, 又会如先前在山洞里那般神志渐渐不清,他们许有法子可解, 你我却是不能。如此,最后究竟谁赢谁输,还是两说。”
“是是是,还是你思虑得周到,”灵衍恍然大悟, “只是可惜了那些书卷……”
“说不定, 这倒是个机会。”
“什么机会?”
“单凭他们两个人,恐怕难以熄灭那片火海,许会去叫来其他帮手,到时候我们便可以借着他们总坛少人时前去一探, 如何?”
“好, 这样好!”灵衍话音未落, 另一侧高处便有两人轻功向前飞去,其中那老怪嘴里还咒骂着什么听不清的话, 而远处的绿焰也的确并未全然熄灭。看样子,二人的确是回去找人帮忙了不错。
“我们就在下面悄悄行进,待会儿恐有许多人轻功飞过来,千万小心。且我们离开,他们那儿定不会全然没有防备……”其实她还有些疑心的事,不过眼下情况紧迫,也容不得二人细细商讨,便没有说出口。
那山洞突然炸毁,究竟是偶然之祸……还是实有人为?
若是人为,那人是何时溜了进去,这么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江灵殊与灵衍在树丛间小心翼翼地潜行着,后者无意间伸手擦了擦面庞,便忽地想起一桩要紧事来,立时道:“对了,我差点儿忘了!先前在山洞里,你是不是动手打了我一巴掌?”
江灵殊一愣,随即赔着笑道:“咳咳,我那不是情形紧急,不得已而为之么?来来来,我也给你打一巴掌不就是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去往魔繇教总坛,可不能为这些小事耽搁了。”
灵衍闻言急道:“谁要打你!你,你明知道我要的才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江灵殊故作不解,“那你要我如何赔礼?”眼看着对方越来越恼,她噗嗤一笑,在她猝不及防毫无准备时凑上去吻住了她的面颊。
灵衍刚要挣脱,上空忽有十数人自林间疾速飞过,二人便维持着这么个姿势,直到那些人远去没了动静。
“这次就先勉强原谅了你,下次……不对,不可有下次!”她气鼓鼓地小声道,脸却已因欢喜和羞怯红到了耳根。
江灵殊轻笑一声,也不拆穿她。
从荒地到魔繇教总坛的这一段林中也并不算安逸,她们好几次差点儿步入陷阱机关之中,待终于走到那深嵌在山体之内的巨门前时,东方朝阳欲升,天已微亮。
“先前耽搁太久,现在天已亮了,便更容易被人发觉了。”树后,灵衍叹道。
“天黑天亮,总都各有利弊,至少天亮时,打斗起来更为容易,也更好避开暗箭。只是门口那些守卫,既有活人又有药傀,依你之见,我们如何行事好些?”江灵殊问道。
灵衍一惊:“……你说笑呢,难不成我们还真要大喇喇地从正门闯进去?他们的总坛与原先魔繇族旧址分毫不差,我们自是应该走地图上画着的的暗道了!除去那几条大部分都知道的,有两条暗道是只为魔繇族中高位者所知的,我们就择其中一条悄悄进去,岂不更好?”
江灵殊摇头笑笑:“我的意思不是要从正门出去,而是这些外头巡逻的人,也还是除去为好。”
这外面的守卫多是些小喽啰,没什么高深的武功,要除掉也容易,费不了多大功夫。且只有如此,她们才能更无后顾之忧地去寻那暗道的入口。就算一时嚷嚷起来,她们及时撤走躲藏,等那些人加派了人手看着大门,她们也就更易从旁的地方潜入。
灵衍想了一想,便也明白了其中缘由,遂深吸一口气道:“好,只是咱们一定要快点儿。”
“这个自然。”江灵殊与她点头示意,两人即刻飞身而出,先以暗器封了三个正要叫喊的喉舌,紧接着刀光剑影一齐闪过,遂又倒下几个。
四下已无活人,只有远处传来巡逻之人的脚步声,江灵殊正犹豫着是否也要前去一并清缴了,灵衍已挽了她的手臂捎带着一跃而上,落在了矮山顶部。
“莫要再耽搁了,那其中一条暗道的入口就在这矮山顶上,建在夹层之中,通向这山中殿宇的内部,但愿咱们还能找得到。”
“左三、右四,与正对殿门前槐木树冠阴影成一线……”灵衍边小声念叨边在地上摸索着,直到觉着自己找对了地方,便扒开一堆乱石,拂去灰尘,果见一圆盘形的石门,上头覆着泥尘生着杂草,也并无复杂的雕刻纹饰,若无地图指示,根本注意不到。
“此处暗门与西域地宫的那扇门开启之法相同,需高位者之血脉滴下血去方可开启,只是我族血脉早已……不知还有用没有。”灵衍犹疑着用短匕割破了手指,将血滴在了那圆盘正中向下凹陷的圆内,江灵殊忙将她的手抓过来上了止血的药粉,二人便一同焦心等待着,只见那血滴如一枚红艳的玛瑙,明晃晃地停在那圆形之中,久也不干。
又过了片刻,就在她们已快心灰意冷时,那滴血竟缓慢地渗了下去,紧接着只听一声如小石子被丢进通道的细碎微响,石门随即向内旋转而开,幸的是没什么大响动,并不引人注意。
“我先下去,你紧跟上。”江灵殊说着向下一跃,坠了大概三人高的高度,落在地上,见眼前通道竟还算宽敞,一侧还都燃着长明灯,光线充足,只是四下灰尘遍布,显见已经年无人来此。
灵衍跟着也跳下来,左右瞧了瞧,伸手一拍墙壁上的机关,上头的光亮逐渐暗去,石门重又合上。
“还疼不疼?”江灵殊问她。
“什么疼不疼?”
“你的脸,还有手。”她摸摸她的脸颊,又瞧瞧她的手指——不管出于什么缘由,她既伤到了她,总还是心疼的。
“疼什么疼,我哪有那么娇弱。”灵衍喜滋滋地一笑,忽而又道,“你若真担心我,不如再多亲我几下?”
江灵殊无奈,正要斥她,墙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又没了声音,倒把两人吓了一跳,将耳朵贴在那一侧的墙上听了许久,的确还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声响,但像刚才那般大的确是没有了。
“这暗道果真与殿内只隔着一道墙么……”
“是啊,所以咱们还得小点声说话,不然说不准会被外头听见。”
江灵殊点头答应,二人悄声走着,不一会儿又不约而同停下来,皱皱眉吸了吸鼻子望向彼此。
“你闻到了?”
“你也……?”
“好重的血腥气……并不是在这暗道里蕴着的,也不是陈年的腥气……就是当下的鲜血!”江灵殊断言道,“衍儿,是外头,外头定是有一场搏杀!方才我们听见的声音,或许也是人打斗倒下的声音!”
“可这怎么可能呢?”灵衍推断道,“他们自己内部定不可能好端端地就自相残杀起来,我们方才杀了守卫进暗道时也没见有人闯进来,难不成是在我们进了暗道之后,有另一帮人攻了进来?但单这血气的浓重,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如此众多人的伤亡,不该只有刚才那么点动静才是。”
“可惜在这暗道里也看不见外头的情形,”想到先前那山洞的炸裂,江灵殊不由忧心,“来者就算是与魔繇教有什么仇怨,也未必一定就都是好人,我们还是得先走出地道,找个地方藏身看看情况再说。”
“嗯!”灵衍亦是担忧不已,她说得对,万一对方只是为了魔繇族留下的那些东西而来,定也不是什么善类,且他们竟能找到这个地方,怕也是做了十足的准备,更不知其中又有怎样的渊源。
她们二人身陷于此,无疑是最势单力薄的一方。
这暗道极长,两人心思沉重地疾步而行,不知走了多久,都再未听到墙壁的另一侧有什么声响,而这片死寂,在此刻却是更让人安心不得。
“到了!”终于走至暗道尽头,灵衍拧转墙上机关,二人站到紧贴着石壁的那极台阶上——旋转着出了暗道后,她们下了台阶,那石壁随后便又转了回去,但见墙壁严丝合缝,一点痕迹也无。
灵衍打量着四周道:“看样子,这里只是个废弃不用的库房,这暗道又只能从外进内,并非双向,所以那么久也无人发现。”
江灵殊不言不语,边走边看着柜架上那些散乱堆放的杂物,忽然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湿滑黏腻的东西,再一嗅,立时低下头去——
自前方不远处的门下缝隙中,暗红色的血如小溪流一般,缓缓淌进屋内,由一道细线,凝成一汪小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