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遥给她缠好围巾在往后一退, 用大局的眼光客观的看了眼自己的手艺。
围巾是浅紫深紫和白色渐变,单看毛线团颜色确实不差,但是织好之后往人脖子上一摆就…
闻遥歪歪头, 神情逐渐开始不对劲, 咂摸:“好像…有点丑?”
闻遥觉得真的不好看,走近段思远揪她围巾上还有点松散的毛线:“好丑哦,远远。”
她抬眼看随她摆弄的段思远, 又笑了起来。
段思远忍俊不禁,揉了揉小姑娘的乱发。
闻遥自己看开了:“没事,我们远远漂亮, 靠你的脸撑住。”
美色可破!
段思远挺无奈。
闻遥问:“你要…跟我上去坐坐吗?”
段思远明显意动, 却婉言推拒:“你爸妈在家, 我打扰不太合适吧?”
闻遥抢道:“不打扰的!”
她想了想待在书房里的父母,想了想客厅里孤独安静的沙发,又想了想出门训练的两个哥哥, 有点惆怅,有点委屈。
她往段思远身上靠, 下巴抵在她肩上,手环在她腰上,整个人软乎乎的团住段思远:“才不打扰, 家里都没有人理我的!”
她抬眼,段思远眼眸清澈温和,不免诧异。
闻遥语调都沧桑了:“唉, 都忙,就我闲。”他们全家就她一个还在吃白饭的。
闻遥低头蹭段思远, 自己抱怨自己:“我都闲死了!”
闲的…一条围巾都织好了。
听闻遥描述有点凄惨,可是她这样作态, 倒叫段思远心疼之余不免好笑。
闻遥软声:“要你陪陪。”
段思远心动的不行。
她们穿着厚羽绒服,两个人拥抱起来都十分柔软,段思远回抱住闻遥,抱着闻遥左右晃晃。
这是哄孩子的姿态。
闻遥觉得新鲜好玩,跟着她左摆右摆。
影子像摇摇摆摆的企鹅。
两个女生在雪夜里互为依偎。
头顶忽然有束光下来。
闻白帆和姚朦出了书房没见着自己的女儿,倒隔着窗看到了这样一幕。
雪夜安静,深色的夜空有个月亮,风声呼啸过耳。
两个人在路灯下拥抱,光束的颜色倒温暖,他们看着这一幕总不可避免想起什么偶像剧情节,就是雪夜未免太冷了一些。
两个女生拥抱着,摇摇晃晃、孩子气似的。
段思远长头发,通身气质都柔和,静静任由闻遥又拥又抱又蹭。
姚朦他们一看就知道是女孩。
只是…
自己女儿会是这么个黏人的性子?
闻遥感受到了光束落在段思远头顶,暖白的手电筒灯光下,段思远连发丝都浸润别样的光泽。
她眉骨平缓、眉眼清淡,融融的眼瞳和极淡极粉的唇色,都在光下生辉熠熠。
闻遥克制想亲的冲动,往楼上看,看到了她久违的父母在窗口。
段思远顷刻僵硬了。
闻遥想,干什么?
闻白帆喊:“遥遥,在下面干什么,请你朋友上来坐坐。”
姚朦说:“外面太冷了,进屋聊聊。”
段思远心骤然冷却,随着闻遥撤开怀抱更要凉上几分。
她心里有鬼,有见不得人的情愫所以怕见家长。可是闻遥没有,她的喜欢不过随口一言,只是玩闹。
闻遥冲楼上喊:“哦!”
她转眼就笑眯眯:“我爸妈亲口邀请你上去哦。”
她牵住段思远的手,掌心柔软交握,“不算打扰,算…做客,算贵宾。”
算…见家长。
段思远没法反驳也不想拒绝,愣愣的目光停在她们牵着的手上,被闻遥牵上了楼。
楼梯很窄,声控灯应声而亮。
闻遥主动介绍:“我爸妈人很好的。”
多的话她也说不出来,闻遥也不是很熟。
“他们经常在外面跑,所以你不要害怕。”
段思远好像心不在焉。
闻遥用胳膊肘杵她:“你怎么了?”
段思远眨眨眼睛,没说话。
她有点紧张,甚至算得上是十分紧张。
三楼的声控灯坏了,闻遥夜里视线不太好,拿手机照明的时候被段思远抵在墙上。
段思远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
闻遥被她弄得有点懵:“你要…壁咚我?”
段思远:“……”才不是。
她靠了靠闻遥,贴着墙靠了靠闻遥,细软的头发轻轻蹭过侧脸。
闻遥随她,心想,到底干什么呢?
只片刻,段思远说:“好了。”
她调整好心态了,紧张情绪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缓解。
闻遥的父母开始给闻遥的朋友准备红包,他们常年奔波在外,能给闻遥的很好,除了经济上的支持,再也没有别的了。
姚朦从抽屉里翻出漂亮的红纸壳,翻了翻钱夹,钱夹塑封层有一张闻遥满白天跟他们的合照。
姚朦看了两眼照片,恍惚惊觉小女儿已经长大了,她往红包里塞了几张钞票:“遥遥跟这女孩关系真是很好。”
就连严佳佳…姚朦都没见闻遥抱过她几次。
闻白帆说:“女孩子关系好不是正常的吗,你和队里的小吴小王,不每天勾勾肩膀牵牵手,时不时还抱几抱。”
他这个先生可是看见了很多次。
姚朦:“…切。”
楼道里,闻遥莫名其妙被占了便宜,愣了好几秒没反应过来那一句“好了”是什么意思。
段思远给她开手电筒为她照明。
手没松,一直牵着。
闻遥忽然悟了,少女心思通透,她才懂,细细感觉下,她牵着手有点抖,指尖发冷。
闻遥停在原地忽然不走,段思远手被往后一扯,于是回身看她。
闻遥坏心思凑近距离,与段思远鼻尖相触。
段思远没后退,闻遥也没再前进。
欠一个亲吻的距离。
闻遥没想做什么。
手电筒灯光朦胧明亮,她抵着段思远的鼻尖问她:“你紧张了?”
呼吸相闻。
被戳破了心事的段思远不说话。
闻遥懂了,于是笑了起来:“你紧张什么呀哈哈哈…”
笑声是在段思远似乎恼羞成怒是眼神下才克制收敛的。
闻遥收敛嚣张:“不怕不怕,我爸妈人超好。”
她鼓励似的捏捏段思远的手。
段思远:“……”
气!一点都不想理这个毫不紧张的人。
***
不认识的小姑娘很温柔有礼,听语气就是脾气很好的人。
段思远手交叠在小腹前,弯几度腰,很有礼貌,“叔叔阿姨好,我是闻遥的朋友,我叫段思远。”
姚朦赶紧:“小姑娘别客气了,坐下坐下。”
茶几上给段思远准备的热水。
她把红包掏出来给段思远。
段思远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眼前这对夫妻是她喜欢的人的父母,段思远太紧张了,思维都一顿一顿,卡的简直要返厂维修。
她迟钝的:“嗯?”
然后推拒的很认真。
姚朦也硬要塞,把红包卷成卷硬往她手心塞。
这红包给的…
闻遥有些目瞪口呆,她歪头看看眼前,然后举手弱弱打断:“要不然…给我?”
姚朦:“……”
段思远也一怔。
闻遥真的伸手从姚朦手里接下红包,搞得姚朦心态都有点崩,心想不至于吧,他们家孩子没有缺钱缺到这个程度吧?
闻白帆对上自己的妻子的视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闻遥没解释,只是摘掉了自己的围巾之后坐在段思远身边,然后把红包塞到她口袋里:“这叫压岁钱,好寓意,希望你接下来的一年都无祟无灾,不能拒绝的。”
她温柔安静,身上很多年没消退的锐利在此刻柔和成了一滩。
看的姚朦忽然眼底一酸。
她年少时是敢为爱情跟父母犟到底的性格,不惜只身跟着闻白帆来恒梧现在经历了过多离别,只觉得错过了女儿漫长的成长。
段思远其实也有个红包要给闻遥,她一块钱买了一张红包,挑了几个里面最好看的款式。
家长见朋友的基础流程就是问家里人、问成绩、问排名、问闻遥怎么样。
段思远已经没有家里人了,闻遥知道。
所以她听见问题的时候,心都停跳了。
这是伤口。
闻遥平时连提都不敢提,她想,失策了!
段思远却态度不改,面色沉稳:“长辈已逝,目前是自己的一个人生活。”
姚朦尴尬的住了嘴,无措地看了眼闻白帆:“哦对不起,阿姨不知道啊。”
段思远说:“没有关系的,阿姨。”
这件事情一开始确实痛,每至夜深,骨碌碌躺在一片漆黑里,简直痛到心肝都疼,眼下却好了很多。
只是段思远看上去着实脆弱,骨骼清瘦到一压就要垮掉。
氛围忽然有些尴尬。
闻白帆皱了皱眉,似乎还有别的问题想问,他比女生富有同情敏感的内心多了几许冷硬,他知道自己女儿手上资金充足,不免担心这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小姑娘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闻遥看看她爸爸,然后歪歪头,朝段思远靠过去,头枕在她肩上,挽住段思远的胳膊:“妈妈,这就是我们年级第一哦,一直都是第一,超级厉害的,年年都有奖学金拿!”
闻遥说:“要不是她,我肯定还在年级前一百名往后挣扎,她讲题目讲的可清楚了。”
闻遥夸了段思远很多。
每一句每一句都是真心话,她一直挽着段思远的手臂。
姚朦恍恍惚惚觉得…这像她从前让闻白帆和自己父母见面时,面对她爸妈对他的指摘,她据理力争护他的样子。
只是闻遥比她温和,口吻又很柔软。
姚朦晃掉了自己脑子里的错觉,跟闻遥说:“那你要好好跟人家学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