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思远没觉得自己辛苦, 她前几年才算辛苦，成绩又一般、看上去年龄也很小，饭店招人都怕被一眼看出她是未成年。
现在好多了。
闻遥说：“寒假的时候如果很忙, 就不用特意陪我。”
段思远的生活轨迹她一想就能想出来, 白天兼职、也许晚上也不会放过兼职的机会，然后努力学习，维持年级第一需要承担比她更大的压力, 如果还要抽空陪她…
那段思远就真的太辛苦了。
闻遥光想想就脑壳突突的疼。
其实对于闻遥来说，年年如此，她并不期待格外过年。
春节算是…很喜庆的日子。
可她父母偶尔赶不回来, 回来的车票太难买, 何况与基地里的人相处和谐融洽, 那也算是他们一个很大的家庭。
在哪儿都是过年，其实说实话，太久没和自己女儿相处了, 姚朦和闻白帆都不太适应，打个视频电话就完了。
他们对过年这个传统习俗并没有老一辈人那样看重。
一边是可怜兮兮的小女儿, 一边是爱的狂热的大自然。
女儿越懂事，他们越愧疚。
也怕女儿学坏，成为他们这些年在新闻上看见的不好的少年。
闻遥没再讲话, 轻轻把头枕在段思远肩侧，然后环住她，是个很亲昵的拥抱姿态。
她有点瘦, 苍白脆弱的骨节在阳光下白的不像话。
段思远忽然就有点心疼。
她摸不准闻遥努力成这样是为了什么，心底隐约猜测是为了自己。
可这个猜测太不要脸, 段思远想到也不会真的去问。
闻遥说：“远远，我现在已经考的很好了。”
段思远说：“对。”确实已经很好了。
闻遥弯弯眼眸：“那我…下次如果还能有进步, 我要个奖励。”
她讨奖励的语气带笑，像只伸爪子讨零食的松鼠，没有人可以拒绝。
段思远问：“什么奖励？”
“什么都可以啊，”闻遥说，“什么都可以，是奖励就好。”
她四指扣紧袖子，带着段思远姓名的袖缘贴近手腕单薄的皮肤。
闻遥举个例子：“一个…亲吻…也好。”
她简直主动的不像个女生。
教室里顿时安静，灰尘在静悄悄的光束下乱扬。
段思远：“……”
她不自觉吞了吞喉咙。
女孩子声音又甜又黏，讨要亲吻的姿态也湿漉漉的撩人。
顷刻间，段思远脑子里就勾画出漆黑里、月光下，她软软轻轻的贴了贴。
闻遥没等到段思远的回应，改了口：“随你给呀，都可以。”
亲吻什么的…从一开始就是闻遥主动，她悄悄抬眼，果不其然看见对方红的还没消下去的耳尖。
闻遥想，真青涩呐。
搞得她有点像流氓。
段思远心脏乱跳。
偎在她身侧的少女有浅淡的芬芳，和她靠的近一些，芬芳就扑鼻。
女孩子是香的。
段思远说：“好。”
给你。
闻遥心满意足笑了。
***
班会课上，班主任发了个通知。
关于春节放假的通知和返校考试的时间安排。
高中生就是这样的生活模式，一切都是为了高考。
班主任说：“下次考试，考的好的…年级前三名，可以自愿去一中当一个学期的学生。”
如果特别适应一中的教学模式，可以申请留至高考之前。
校方下的通知特别官方，班主任念了一半换成了自己的话概括。
“虽然我们班没有年级前三，但是如果有同学能以此为动力…冲击一下前三，也是很有希望的。”
二中虽然也不差。
但是明显一中教资力量更丰厚，他们的重本率是百分之十五，属于省重点高中。
闻遥在台下听着班主任讲的激情四射，她像个观众。
有同学受到鼓舞。
闻遥咸鱼的安静又平和，只是低眼瞅瞅袖子的时候一度怔忡。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会轮到她。
年级前三…她想了想段思远。
段思远这种铁打的第一名，肯定在名单之内。
她会…愿意吧？
去了一中，算是异地吗？
闻遥低低头，捻捻指尖，心思显得有点重。
闻遥不喜欢分离，她这个人自私冷漠，却总能为段思远稍微柔和一些锐角。
闻遥趴在桌子上，侧着脸看着窗台上的千纸鹤，心思很乱的开始惦记春节。
段思远去了一中，只怕会被氛围带动的更加好好学习。
一中常年重本率高不是空穴来风。
二中每年高考都想超越一中还是失败了。
闻遥想，段思远得去。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合该有能与之相匹的未来。
可是闻遥又想了想，她本来就怎么追都追不上的女生要是去了一中，她们之间的距离会更大。
闻遥惆怅哀哀的叹口气，趴在桌子上简直难过的像段思远已经启程去了一中似的。
可即使如此，段思远也要更好才对。
闻遥想。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
想她很好很好，又有点难过…不能陪她一起很好很好。
闻遥自己实力就这样，脑子也不算灵活，所谓的天赋更是没有，她那么努力，才只能勾上段思远一点点尾巴。
闻遥想，没关系，段思远去了一中之后，她也不会放弃的，遇到不会的她可以问老师、问陈斯鸣、问陈正泛、问严…
严佳佳算了。
不是因为感情关系不好，只是严佳佳总给闻遥一种感觉——你问了我这种幼稚的题目，你在耽误我学习。
闻遥想了想，陈正泛。
这孩子也是很奇怪，上次把熊丢了，闻遥都以为这人要彻底和自己断掉，可是转天送了本教辅资料的人又是他。
陈正泛说：“你不同意就不同意嘛。”
其实他大概知道闻遥一点都不喜欢他，那种少男少女之间的感情，她对他一点儿都没有。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闻遥对别人也没有。
这就很啧啧了。
陈正泛觉得，这样也可以。他想了一个礼拜，从难过到看开，少年人洒脱的很快，偶尔抱着看球从三班前门招手，继续像从前那样找闻遥打篮球。
闻遥翻了翻崭新的教辅资料，这本对她来说难度还是有些大，她还打算改天给段思远，让她帮忙看一看哪些题目有做的价值。
闻遥想着段思远，落笔就写了她的名字。
她笔画端正，从来自由散漫的女孩子会很认真写自己心上人的名字。
忽然有些感慨。
闻遥莫名觉得自己有些伟大，突然就能体会到小说情节里喜欢然后放手才是爱的真谛了。
尽管这只是一场…为期不过一年半的交换生涯而已。
***
寒假要开始了，学校一摞摞试卷发下来，闻遥心塞塞的任凭试卷铺了满桌。
严佳佳回头看闻遥明显还没开始放假就已经痛苦起来的表情，想笑，笑意止于唇角，从后门进来的女生堂而皇之坐在了闻遥身边。
段思远还冲严佳佳笑了笑。
小女神之所以是小女神，除了成绩特别好的学霸光环，还有就是她从始至终都温和浅淡的笑意。
严佳佳怀疑闻遥为这温柔所骗。
闻遥委屈巴巴的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段思远，然后又黏黏糊糊勾上去，抵着她的肩膀：“作业好多。”
假期只有那么一点！
作业却有那么一堆？
段思远自然而然的帮她把考卷分门别类理好，闻遥虽然之前是个菜鸡，但是学习假把式，各种夹子、试卷卡，工具丰富的不得了。
随着满桌试卷逐渐清理，段思远看到了写着她名字的崭新的辅导资料。
当然她名字下面还有闻遥本人的姓名。
闻遥看段思远整理的动作顿住，好奇的随着她目光往下看，“哦，陈正泛给我的辅导书。”
她心里坦荡，就自觉别人不会介意，何况段思远在她心里的形象又实在是太过温柔大度了。
“为什么有我的名字？”
闻遥写自己名字龙飞凤舞，比爪出来的多了点笔锋，写段思远名字却很端正，简直像把学了很久的楷体一笔一画都落实到位。
闻遥还是懒懒倚在她肩上，直率道：“因为忽然想你了啊。”
她说实话，“然后就写了你的名字。”
她还很嘚瑟：“写的好看吗？”
段思远：“…好看。”
越直白、越坦率，就连语气也是漫不经心似乎只是很平淡的解释，段思远越听得心神一怔。
她喜欢闻遥。
所以听不得她老说这样的话。
可闻遥又似乎没意识到。
段思远喉咙一滑：“你…”
闻遥：“嗯？”
算了。
段思远想。
段思远说：“没什么。”她细致得替她理试卷，把印着寒假作业的单子夹在试卷最上层。
闻遥说：“快说快说！”
闻遥不喜欢有人话说一半，偏偏段思远还只开了个头。
段思远又不能直劝闻遥不要这样说话，只好换了个真的想问的问题：“他为什么要送书本给你？”
分明之前…关系好像还很僵硬。
其实他们学霸界…有这样一种说法——帮对象复习，和他上同一所大学。
“…”闻遥眉头皱皱，“想送就送了吧，可能…想跟我继续做朋友？”
闻遥哪里知道男生在想什么。
段思远：“…哦。”
不带语气词，显得意外的冷漠。
段思远在给她整理书包，闻遥随手翻了翻陈正泛送的那本资料：“我看了几页，这本书上有很多题目我都觉得难，远远，你给我看看，有哪些题我能做。”
段思远看了闻遥一眼，闻遥目光在书上，完全没捕捉到段思远的视线。
段思远认命似的应她：“好。”
她没法拒绝闻遥。
除了告白这件事情，她没法拒绝闻遥。
这本书算是进阶题型。
段思远给闻遥理好书桌、书包之后，拿荧光贴纸把对闻遥有裨益的题目标记出来。
她说：“这些题目你可以做做第一小题。”
困难题型第一小题基本上都是以基础知识为主。
闻遥听得认真，凑在段思远身边看她给她找题目，毛绒绒碎发翘着触碰到段思远的耳朵和腮边，有点痒。
段思远伸手挠了挠面颊。
闻遥随着她的动作看她，目光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