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段思远清醒。
她比所有人都要清醒克制, 也能及时从闻遥的甜言蜜语中脱身。
闻遥细致看了会儿段思远的面色，发现她耳尖薄红，薄得像未曾红过似的。
闻遥想, 她说的喜欢…这么不被当一回事？
段思远只是很安静、很沉默。
闻遥觉得没意思, 目光上上下下扫，看的段思远觉得不太适应。
“段思远一看就是好好学习、不会早恋的女生啊！”
闻遥想，真的吗？
闻遥手背在身后, 仰着脸贴近段思远，一双漂亮的眼睫抬的分明，看到段思远眼里自己的倒影, 笑容甜腻, “远远~”
段思远：“嗯？”
她直视了一会儿, 没敢挪开眼，挪开像心虚，段思远比谁都能伪装。
“你会…早恋吗？”
她的眼眸聚着粲然的光, 随便一个问题都叫段思远避无可避想很多很多。
段思远一愣，没法立刻回答, 她还是避开了眼神，偏偏头，“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没有为什么啊, ”闻遥说，“好奇不就问了，所以…你到底会不会早恋啊？”
她说话直白又感干净, 听上去坦率得不成样子。
段思远淡淡说：“不会。”
那份纠结和犹豫被打破，段思远其实也想过…想过和闻遥早点在一起的。
人生意外很多, 光珍惜都来不及。
闻遥惊诧挑挑眉，进一步诱哄：“和你喜欢的人…也不会早恋吗？”
段思远这次没肯定否认, 弯弯唇，那是个很轻很淡微笑，她脊骨挺得直，“那也得…她说。”
这是她最后的一点点尊严了。
倘若闻遥不提喜欢，她便能将这份感情尽数藏进心里，不露出一分一毫。
她藏了很多年了，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没有难度。
所以她眼眸剔透看着闻遥。
闻遥没怎么听懂，她一到关键时刻就智商掉线，被段思远一笑又三魂丢了两魂，问到后来居然只能自己痴痴呆呆的“哦”。
段思远好笑的弯了弯眼眸，笑意比刚才更甚。
闻遥不明所以，又好像懂了点什么。
闻遥想，哦，原来段思远是被动派的啊~
她低头看看自己。
——我是主动派吗？
闻遥想，我可以是。
***
竞赛成绩周五就出来了，闻遥这个连入赛资格都没有的人比谁都期待，班主任看着一脸亮晶晶问自己要比赛结果的闻遥的时候：“……”
同个办公室的苏姜促狭：“看不出来，我们班的闻遥同学对数学竞赛有那么强烈的兴趣啊？”
闻遥后知后觉惊惶：“不不不，没有没有没有，您别瞎说。”
来自差生和老师之间的友谊，这个学期问题目问的太频繁了，师生感情居然很不错。
阮念笑了，转了转椅子跟后面的人聊天：“你别吓人小姑娘。”
她说：“这次普通题不算难，压轴题又特别难，我本来以为应该是五班的那个…谁来着，就是…”阮念想不清名字，努力想了想又记起来，“关平，我以为他应该可以过的，谁知道啊…”
软乎乎的老师卖了个关子：“我们学校三个参赛者，只有我们班的段思远进了决赛，她可是第一次参加比赛诶。”
阮念对于自己教的学生特别光荣：“闻遥，你和段思远关系不是很好吗，替她开心吧。”
闻遥可开心了，恨不得抱着段思远原地转圈圈呀。
同时很解气，学校三个人只有段思远过了预赛，那就说明丁悦悦没过。
学校很多老师对成绩好的女生自带滤镜，闻遥看这个人不爽很久了。
苏姜说：“既然朋友那么厉害，你也不能弱呀！”
“其实闻遥最近成绩进步挺稳定的。”班主任很中肯。
年纪前一百名本身进步空间就不大，闻遥又爱玩爱闹，她巡班的时候总看到这女生东逛逛西看看，心思活跃的不得了。
但是进步微弱，但也总比退步好。
班主任见过很多学到最后心态崩掉的同学，所以格外保护闻遥的活泼。
闻遥笑着冲到二班的时候，何毅拿着手机在哄他女朋友。
段思远班级的数学课在下一节，大概要等到上课才会被告知这个消息，闻遥先说了，她要当第一个祝福段思远的人！
段思远笑着低眼看伏在她膝盖上，跟她分享好消息的闻遥。
女生此刻眼睛特别圆，又乖又亮。
“你太棒啦，我就知道你肯定可以的。”虽然只是预赛，但是能进就是成功！
段思远指尖碰了碰闻遥柔软的发，克制着没有揉脑袋。
她多数时候寡言，闻遥和她相处却并不尴尬。
“而且你打败了丁悦悦哦，”闻遥说，“你没有辜负我，太棒啦！”
她在赛前最希望的就是丁悦悦那副颐指气使的样子消失！
夸人的词汇总是很贫乏，闻遥除了棒一时之间竟然翻不出别的花样来。
闻遥实在高兴，语无伦次。
段思远说：“好啦，别夸了，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其实她对过预赛这件事感情波动没有闻遥那么强烈，她平平静静接受了这个好消息，默默打算继续准备复赛。
可她被闻遥情绪带动，竟然意外觉得自己兴许真的很棒，这是件真的很了不起的事。
闻遥才收敛了一点点张狂的笑意，还没来得及好好为段思远庆祝，她哥哥打架出了事，进了医院。
闻遥去了虽然没有软用，但她还是请了假准备去看沈中阳，看了眼一整个屏幕的抱怨医院饭菜难吃，闻遥顺便给他带了点小炒。
周六回来的时候就出事了。
严佳佳很努力瞒的事情瞒不住，论坛上讨论的帖子被顶成了热帖。
段思远进教室的时候被架在门上的水桶砸了，浑身都湿了还带着残余一点儿水的水桶径直砸的段思远昏了昏，她本身昼夜不歇的看书，身体机能到达极值，这么一盆水直接给人泼发烧了。
段思远偏偏还倔强，咬着温度计，去校医室配了点药，也只请了晚自修的假，拒绝了老师去医院的建议。
何毅要吃处分，但是他不在乎。
闻遥是当天晚自习结束前就回了学校的，她请到了礼拜日晚自修，眼下根本没心思放假。
她站在走廊上，夜风胡乱吹，手机屏幕亮了又亮，段思远在哄她。
她问段思远情况，段思远说没事。
闻遥只是很冷淡的说：我生气了。
没有故作矫情的嘤嘤嘤，简单几个字，段思远却有些害怕。
闻遥一直没理她。
女孩子满身凉意，陈斯鸣从楼下赶上来的时候，下课铃声已经响了。
老师前脚出了门，闻遥后脚进了门。
何毅还在班里哔他下午的壮举，闻遥面色如寒进门那一刻，他还往闻遥身后望，空无一人，何毅想，就一个闻遥，能把他怎么样。
何毅一直以为闻遥狂是仗着校外的哥哥，直到被人从凳子上生拖到男厕所的时候才意识到闻遥自己本身也不弱。
她虽然娇气会嘤嘤嘤，但是气极了又岂止是会咬人那么简单。
何毅连人带椅子被拖到教室门口，和门框剧烈撞了一下，闻遥管他撞不撞，只是不能把人拖出去揍一顿很不爽，手上更用力。
凳角的铁片变形了。
班上没人敢拦。
何毅被拽着领子，拖过了走廊，一班的陈正泛才见第一眼就心惊，和姗姗来迟的陈斯鸣忙不迭跟在闻遥身后。
闻遥一口气把人拖进了男厕所，跟着看热闹的人被闻遥砰的关门声阻隔在了外面。
闻遥没锁门，他们却不敢开。
陈正泛和陈斯鸣做了点心理准备，你开我开纠结了一会儿，握门把手的时候觉得再也不能更怂，才开的门。
阴暗角落里，被拖的脏不拉几的男生被穿着花裙子的闻遥死死摁在厕所角落里，她外披的校服拉链滑落，漂亮的手指拽着衣领，顶在何毅喉咙上。
何毅的眼球有点爆。
陈斯鸣恍然间记起了他兄弟说的话。
“别让我妹妹生气。”细思极恐！
陈嘶鸣上前拦了拦，“诶诶，妹啊，你别弄死了。”
闻遥点了点头，“哦”了一声，拇指和食指死死捏住那张尖嘴的脸，隔着那层皮抵着何毅面颊上的骨头，她想不明白：“一个…那么好脾气的人，你居然敢欺负她？”
何毅在她面前不敢再动，闻遥随便踢他一脚都疼。
闻遥觉得荒诞，一个暴躁蛮横的人，却能免于欺凌，这是什么道理。
她打人没有章法，打到了老师冲进来的最后一刻。
“对了，”闻遥声音偏冷，又狠又俏，温和笑了笑，弧度叫人心里一悸，“让你女朋友夹起尾巴做人。”
“你以为…没有我哥，我就收拾不了你吗？”
何毅吃痛，屁滚尿流往门口爬，闻遥老早松了手，触碰何毅让她觉得恶心。。
“你以为…为什么总是我哥哥动手？”闻遥忽然温和下来，跟一只掰门把手的何毅解释，“因为他知道分寸，但是…我不知道。”
确切的说，闻遥分寸掌控度为零。
正如她此刻还有点微笑，叫陈正泛和陈斯鸣心里打怵。
出了门是严佳佳，严佳佳一脸诧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闻遥看了眼时间：“十分钟前。”
老师把人叫到办公室里骂了一顿，闻遥认了处分，乖圆着眼表示下次再也不了，“老师我只是太生气了。”
老师心向着段思远，却也没法默认这种事情：“老师会替你们讨公道的，以后别这么冲动！”
何毅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闻遥踹了他几脚，但在老师眼里，这毕竟是个女孩子，何毅理所当然受伤不重。
可他疼，脊背疼、腿骨疼，还很丢脸。
但他不敢说话，然后那双毫无生机的眼神总是避开老师看向他。
闻遥爱笑、会笑、闻遥情绪不正常。
何毅想，这他妈是个疯子。
他都吓死了。
“我手下留情了，你可千万…”出了办公室门，闻遥轻声细语，凑在何毅耳边，“千万不要…不识抬举。”
其实只有一开始硬生生把人拽出门，往门框上挤碾的时候，她不太清醒，后来都还好，脑子混沌但是清楚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但是没想控制。
***
闻遥没想到会见到段思远。
身影单薄的少女站在行政楼门口。
段思远脸烧的通红，唇色苍白如纸，她有点担心闻遥，秦叶又给她哐哐哐发了那么多条消息。
段思远担心死了。
“没事吧？”
怎么看都是没事的样子。
闻遥眼里蒙了层水雾，和凶悍暴躁是模样截然相反，委委屈屈给她看自己蹭红的手：“疼。”
像个小孩儿。
段思远：“疼还这样？”
倒不是责怪的口吻，只是难免心疼。
她受过苦，觉得被泼一碰水也就一盆水，只是这段时间太累了，才会被淋得发烧。
可是闻遥没受过苦。
段思远轻轻摁了摁红痕，叫闻遥“以后不要这样了。”
闻遥乖乖巧巧随她摁，话却不说她想听的：“你以后不被欺负了，我就不会这样了。”
最惨的何毅自己孤身一人，打得不太爽的闻遥身边有陈嘶鸣和严佳佳，现在还多了个段思远。
何毅：“……”
跷着腿走了。
闻遥叫他们继续回去晚自修，挥了挥手上的请假条：“我还在请假期间呢，你们走吧走吧。”
闻遥吃了处分。
但是很爽。
她才不喜欢以理服人，这玩意儿不痛不痒，还是以暴制暴划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