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夷军紧凑在一起井然有序, 将包围圈打散,商军眼见优势变劣势,心中便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我藏你这么久, 不是让你看戏的!”话闭, 南仲挑起敌方一个瞪大了眼睛的将领, 手中发力, 血便溅到了金颜浣的脸上。
口哨声起,大象蜷腿蹲下, 南仲从马上跃下搂着她跳上了象背,大象起身。
金颜浣出现敌我两军眼前,瘦弱的身姿站在象背上, 立于风中。
商军认识她, 这是大将军的女侍,东夷士卒也认识她,这是她们东夷的公主。
公主虽性顽劣, 可是关心民间疾苦,待部下随和,不以公主身份压人, 身为东夷的大祭司, 信服的人十分多。
东夷的大祭司,与商一样, 神权治下, 连王也要低头三分。
赢遐这么迫切想要得到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南仲举着火把站在她身旁, 火光将二人的脸庞在这黑夜中照的格外清晰。
“我帮了你, 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南仲挑着眉头,“于情, 我救了你,你不该帮我吗?”
金颜浣冷笑一声,“原,从一开始你的打算就是这样的。”
南仲无法去和她解释,这确实是他一开始就有利用东夷公主的打算,可不知道会恰好碰上了。
“你若愿意,我便倾尽全力替东夷除贼,扶你为王。”
女子称王,大商是没有的,东夷出现过也是亘古之事了,但并非是不可能之事。
“东夷的将士!”
公主清晰凌厉的话响彻在战场中央。
赢遐抬起头怒视着象背上的二人,气氛化作手中握大刀的力,将一人头颅砍下。
“我乃东夷的三公主,金颜浣!”
一声青铜钟的长鸣,金颜浣的话让两军都停止了厮杀,纷纷抬头,失踪数月的公主就站在他们前面,他们扬起脖子,心中百般不解的猜测着。
为何在公主身边的,是敌方大将?众所周知那流言不过是为了扰乱大商内部而伪造的。
他们的公主此时应该在王廷才对。
她从怀中将白玉琮拿出,放在火把前,白色的玉琮在火光下发着红光,而玉琮里面似乎有一只煽动的翅膀的玄鸟。
玄鸟图腾的出现让在西境多年的将士一下就归心似箭,不经意间眼中的酸楚化作了泪水,不仅是大商,整个九州都是崇鬼神的,对于祭司的巫,他们认为是能与神沟通的人。
大祭司权物的出现让他们软下了腿。
赢遐呵斥一声,“不许跪!”
两军厮杀,敌军处于弱势,赢遐知道南仲想要做什么,于是先发制人,“大商的将军欺人太甚,辱妻子,将士们...”
“赢遐!”金颜浣大声呵斥他,“你与我王兄撺掇,杀害我父王,得了兵权还不满,又想要用我掌握祭坛,掌握整个东夷,是想要谋权篡位吗!”
两军对峙,最怕的就是军心不稳,而最能撼动君心的乃是君将不和,一边是君,一边是将,将士们不知该信谁,听谁。
“诸位,赢遐乃是个不忠君,挟君王以摄天下的奸佞小人,此人为将,必祸我东夷,故而颜浣才从赢遐魔爪中逃出,受父王之命求援商。”
东夷的士卒们握着滴血的剑,争相望着。
“一派胡言!”赢遐大怒,拉开五石的弓。
——嗖——
五石的弓,可以说场上除了赢遐与南仲,就连颇为大力的恶来都是拉不开的,可想而知其出弦的威力。
但是就是在这般飞箭的速度下,南仲无差错的赤手的握住了朝金颜浣射来的羽箭。
南仲宽厚的臂膀挡在她额前,羽毛箭的箭头离她眉心一寸处。
惊而无险。
赢遐冲动的此举,已让军中不少信鬼神的人所不满了。
“赢将军身为人臣,便是这般对自己的君主的?”
连弓都没用,单靠内力将羽箭掉头甩回给了赢遐,其力道与那五石弓所射的相差无几,赢遐挥动大刀将其弹开。
“你少用这一套乱我军心!”赢遐用力一夹着马肚,大吼道:“乱军心者,死,临阵退逃者,诛。”
又单刀指向南仲,“取敌将首级者,邑万户。”
然任赢遐如何重整军心,还是有些人畏惧,畏惧大祭司怒,畏惧神罚。海边吹来的风,带着腥味,与血的味道交织在一起,让人恐慌。
东夷靠海,最怕的天罚就是从海上来的,巨浪卷起数十丈,吞噬者村庄,城邑。
东海一望无际的海面,于平静与波涛的接轨处放出一道白。
整个汝城笼罩在战火的硝烟之中,天亮后的城池惨寂一片,护城河的水染红一路从向东流入大海。
城中各处发出小声的哀嚎,以及某些阴暗的角落的敌方频频传来孩童稚嫩的哭声。
汝城一战,以商军惨胜结束,恶来带来的先锋军损之过半,加上汝城内为诱饵的百姓与士卒,折兵两万。
赢遐率五万大军,折损一半,带着两万残兵退逃。
惨胜也是胜,汝城守住了,也挫败了敌军,商军士气高涨。
东夷军败逃后,赢遐不臣之心的流言在东夷传出,一些不知情的百姓将流言扩大,扩散,言及现任东夷王谋杀了先王,进而还想谋害东夷的大祭司。
更有流言传出,王位本是要传于大祭司金颜浣的。
毕竟东夷曾经有过这样的先列,王嗣子无德,遂传位于女,待嗣子之嫡子成人,若贤德,再将王位传与嫡孙。
城中在清扫着,营帐灶台处升起了炊烟,这种惨胜的仗他打不过不计其数,但是像这般惨的,这还是他第一次,算不得上败绩,只不过多少都让他自己不满意。
“还以为你东夷的将领也只是个五大三粗的莽夫。”南仲摊着手挑眉道。
他低估了赢遐统军的能力,在那样的情况下依旧能够镇定的指挥三军,不仅安然脱身还带走了一半的人。
是个难缠的对手。同时又在自嘲能力不足,未能将他杀了。
金颜浣将药粉轻轻涂抹到南仲摊开的手掌上,宽厚起茧的手掌中间有一道极深的划痕。“他自幼熟读兵书,十一岁随父征战各部落,岂是等闲之辈。”
南仲愣了一会儿,“明明是你们东夷的将领,你说的倒好像是你的敌人似的。”
金颜浣系紧绢布,抬起头认真道:“难道不是吗?”
南仲眨眼低下头。
金颜浣继续道:“他与我王兄狼狈为奸,怂恿我父王不断对外扩张,不断的征战,弄得东夷民怨四起。”
“听闻,东夷三公主性顽劣,竟不知,这般的忧国忧民。”
金颜浣颤笑一声,“将军这般聪慧,怎的会信流言了?”
南仲抿嘴轻声一笑,“是啊,若不然,岂非先东夷王是个老糊涂让你去做大祭司。”
“父王他为民一生操劳,聪明一世,却到老了被儿子算计。”
南仲折起手肘握了握手掌,“置身权力的漩涡中,很多事情身不由己。”起身。
“那什么是由己的呢?”金颜浣看着他的背影问道。
南仲站立不懂,“命!”
金颜浣眼睛微整,“将军昨夜的话,可还算数?”
“算!”南仲提步,“即是孤承诺你的,便不会食言。”
经此一夜,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了,东夷的三公主在大商主帅的身旁,无论是大商,还是东夷。
让人将此与先前的流言联系起来,对于南仲的批判只多不少。
大商朝堂皆不知道东夷何时求援过商了,也不知道这是南仲的缓兵之计,更不知道南仲要借此将东夷的王廷换天。
西境薛地将士在外浴血奋战,而沫城的王都内拿着高官厚禄的官员们则在家中享乐。
费中从天子近臣摇身一变成了大商的司徒,住进了司徒府,一并将自己的妾室儿女一同接进了府。
从前,即使为天子宠臣,但是官大压人,费中对着朝臣都是点头哈腰的示好,如今就算是对着祖伊,他都是挺直着腰杆的。
“衡儿呢?”
司徒府的管家替刚回来的费中接着沉甸甸的官帽,恭敬道:“公子去了风月楼,还未归。”
费中扭头,“风月楼?”
“是,公子说风月楼内的姑娘与忘归楼楼内的女子各有特色,似乎是看上忘归楼内某个女子,但是忘归楼内的女子都是清倌人只卖艺不卖身,于是公子郁闷就去了风月楼,并且让我们不要去打搅。”
“看中了女子?”
管家原以为费中对于儿子去这种地方而大怒,没有想到费中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夸赞起来了,“我儿长大,也知道寻女子了。忘归楼可是国相大人都称赞过的地方。”
费中眯眼笑着,“告诉账房勿要吝啬,衡儿想要什么给就是。”
管家呆愣了一小会儿,点头道:“是。”
“家主,三房和六房的夫人都让属下请家主过去用晚膳。”
费中挑挑眉,将官帽拿回,“你去告诉他们,今儿我没回。”
“额...这。”
“怕什么,我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管家点点头,“是。”
司徒府里妾室众多,但是未有一个正妻,费中还未正式娶妻,之前是每日陪伴在天子身侧无暇顾及,而后是年岁渐长也就没有想过这件事了。
如今已为司徒,家中总要有一个管事的,后院里的女人便争抢着正室司徒夫人的身份。以三房与六房最得宠,争抢最盛。
二房是他长子的生母,生性温厚,但就是太温和了,费中才对其不冷不热,但是对府上的女人还是知根知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