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月黑风高, 寒冷的风一遍又一遍的花衣服城南的松树林。
星星点点的火光充斥在山间平原的道上,微温峤气的连一刻都不想在沫城停留了,带着十几箱彩礼就无功而返的回去了。
马车内架着一张小方桌子, 上面摆了酒樽, 微温峤捏着青铜杯子倒酒一杯接一杯的下肚。“什么狗屁镇南候, 迟早一天会落得跟徐氏一个下场!”
——哐当——
马车急停, 将微温峤从座上摔了下来,手中的爵杯掉在了地板上, 撒了一地的酒。
“混账,怎么赶车的你!”微温峤爬起掀开帘子怒骂道,刚准备踹一脚就看见转身的马夫一脸惊恐的表情。
“候...侯爷, 遇到打劫的了...”马夫一脸惨白。
微温峤这才擦了擦眼睛看清了周围, 火把下的微光照映着周围数十个黑衣人,黑衣人将他们前后围住。
“你们是何人...”微温峤冒着冷汗滚动着喉咙,“我是微温峤。”大商境内应该没有人敢有这么大的胆子劫他的东西, 难不成这些人不认识这个车队?于是自报家门。
“搜!”为首的人一声令下,似乎微温峤的自报没有任何威慑力。
吓得他以为是一些亡命山贼要动手了,于是腿一软态度大变, “有话好好说,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黑衣人夹了夹马肚子,“你若识趣, 就将今夜抢来的女子留下, 她留下我便放你生路。”
黑衣人低沉着嗓音,让微温峤辨别不得这是哪家山贼。可是他话里的意思不禁让微温峤多疑了起来, “蓉蓉不在我这, 这次...”微温峤极为不甘的攒了手。
可是微听蓉的名声这么大,就算有山贼垂涎, 可他们也是不敢来劫。
亡命之徒从来不缺,可这是王都附近…
黑衣人没有理会,挥了挥手,身旁几个人便下马,将车队大小箱子以及马车搜了一个便。
回来时纷纷摇头。
“我都说了,她不在...”
还没等微温峤说完,领头的人从马上一跃来到了他身前,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推进了马车内。
“微温峤,以后你再敢打她的注意,或是再去骚扰她,我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黑衣人松手将脸上的黑布取下。
微温峤撑起身子,瞪着眼睛大惊呼,“子...子信将军?”
相府的二公子,如今国相的独子。提到了子川,那便让微温峤胆寒了起来,“原...原来,蓉蓉是二公子您看上的人!”
“住口!蓉蓉二字岂是你能喊的?”
微温峤忙的撑起身子跪趴下战战兢兢道:“是,是,是蓉姑娘。”
子信出去跃回马上拉了拉缰绳,“今夜的事情若是传出去了,我便也饶不了你。”
微温峤从马车内跪爬出来,恭恭敬敬道:“是是是,我一定不告诉任何人,谁也不说,就算是大人他。”
就算他现在贵为微地之候,他也不敢去触碰相府的逆鳞。徐氏可比微氏要显耀的多,还不是被灭了。
微温峤还想后半生好好行乐,怎么能折在一个女子手里。
一群接着一群的人走后风月楼安静了不少。
雅间内几人席地而坐,微听蓉吩咐人将酒换成了茶。
“以前是我...多有得罪。”微听蓉面容羞涩低着头倒茶。
吴世齐淡淡一笑挥手了之,“蓉姑娘说的极对,那日是齐自己做的不好,口直心快未有顾及她人所想。”
微听蓉脸露悲伤,轻轻叹了口气,犹听得心痛,“像二公子这般的人都不计较前嫌肯帮我,而他...”
吴世齐看着微氏眸子里满是失望与痛苦,“你说的可是,信亚将军。”
微氏擦了擦眼角,“是我想多了,我若早知道他是相府的二公子也就不会经常去青郊找他...”
吴世齐心叹,还真是一段孽缘。
“蓉姑娘,不要轻看自己,或许他有苦衷,齐觉得你一定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
微听蓉呆看了吴世齐一眼,他今日的谈吐,和以前截然不同,倒是很符合外头对吴府二公子的传言,“怪不得妹妹她对你魂不守舍的,看来公子确实有过人之处。”
吴世齐差点将喝进去的茶吐了出来,赶忙用手捂住了,“姑娘快别取笑我了,倒是蓉姑娘与兰姑娘,明明是姐妹性格却截然相反。”
“妹妹她...一直都很谨小慎微,还劳公子日后多多照看了。”
吴世齐点头,“这是自然。”
翌日
天刚刚亮,子信房中炉子内的炭火几乎燃尽。
罗帐下的人趴在床上,将下巴搁在枕头上,脸色惨白,额间虚汗。
“伤可还要紧?”子川身旁的白胡子老人轻推门而入,看着子信眼角泛黑,显然是疼的一夜未睡,语重心长道:“你也别怪家主下手狠。”
“我知道的,父亲做事向来按规矩办事。我不但擅离职守,还私自行动。”
昨夜子川回来后得知子信私自带人去城南劫人后大怒,在他回来后动用了家法,狠狠的抽了几十鞭子。
即使着着厚重的绒衣,后背还是被打出了血。
“二公子也太冲动了一些,不过家主确实也下手过于狠了些。”
子信轻摇头,“这本该我受的,多谢长伯伯关心。”
子信十四岁被接回,就一直由他一直照看着,这孩子怎么样他都拿着当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长勺允出身长勺氏。
长勺氏是以铸造酿酒青铜器为业的大族,凡以青铜铸造的各种器具,大部分出自于长勺氏,其名字便是由器具而来。
长勺允望着这个年轻人,横皱着眼,实在是想不通,也不明白,于是问道:“二公子,你对那微氏,可是动了真情?”
子信埋着的头蹭起,扭动间蹭到了背,让他疼的撕咬了一声,“长伯伯我...”抱紧了塞了棉絮的枕头,“信知道,我与她是绝无可能的,所以信不会再与她有来往。”
“这...”长勺允楞在了原地,“不但是我没有想到,就连家主也。”随后又摇着头长叹,“这都是孽啊...”
“家主让公子专心养伤,镇南候府的请帖已经送来了。”
“镇南候府的请帖?”
长勺允点头,“昨天晚上,本是找你商议,恰好...”
若不是请帖子川要找他商议,恐怕也不会发现子信私自走了。
“南仲一向与我们不和,且没有听说过他生辰要大办。”
“所以他只邀了少数人,还将请帖送来了相府。”
子信皱了皱眉,“这不是请帖...”
“是啊,镇南候来势汹汹。”
“父亲他不能去~”子信用力说道,“南仲受此屈辱又一向睚眦必报,焉知他会使什么诈。”
“家主和公子想的也是一样的。”
“长伯回去告诉父亲,信会养好伤的。”
长勺允犹豫不走,“后日晚,侯府会请上微氏...”
子信愣了愣,“长伯放心,信不会意气用事。”
“你这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做事最是沉稳,从来也没有出什么差错,莫要为了一个女子,离间了你们父子。”
子信深邃的撇头,反问道:“血浓于水,父亲对我有生养之恩,这世间还有什么能够离间的?”
长勺允这才脸上露了些笑容,“人人都传家主三子中,属大公子最像家主,在老朽看来二公子才是。”
沫城初雪降下后一连晴了多日,今日日子特殊,连早朝都下得比以往早。
南仲穿着朝服取了帽子蹲在书房的炭盆边烤火。
“请帖送去的府上基本都应了,相府那边也会来。”
南仲点点头,“把刚刚搬回来的赏赐抬去后院。”
空山拿着账本,本想给他看,“全都抬去吗?”
还没等南仲回应,空山又道:“怕夫人要...全给送回来。”
南仲搓着手,紧了紧身子。自那晚上回来子淑便没有在理过他,任他说尽了好话都无果,南仲心中也纳闷。
“后厨是谁操办的?”
“是远山,还有夫人。”空山顿了顿又道:“夫人对家主您还是极为...”
“我知道。”
起身走了几步又顿住,“王赏赐的是一些狐裘。”
又叹了一口气转身去了西院。
生辰他从未办过什么庆宴,这次在风月楼闹了一出不得以而为之,请帖没有送多少,甚至连南仲的一些下属将军都没有。
借这个机会,探探底。
“歌儿,过来这...”南仲刚入院子就见到了早起的小包子,遂弯腰拍了拍手伸出怀抱。
小包子一见到熟悉的人,迈着笨重圆鼓鼓的脚就哆哆哆的跑了过去,撞进了南仲的怀抱。
南仲将之抱起,在她愈来愈圆润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歌儿真乖。”
歌这个字,是子淑所取的,南仲仍记得他可是废了一番口舌才让她替其取名字。
小包子与南仲刚回来的时候瘦小的很,连话都不会说,更别提走路,远山也是废了一番功夫请了诸多有名的产妇与有经验的妇人教授。
“阿...娘~”
如今一岁多的小包子能开口也能走路了,不过很奇怪的是,无论她们怎么教她唤阿爹或是父,小包子就是学不会,而阿娘是她学会的第一句话。
小包子的脸看着南仲身后,显然她唤的是身后那人。
子淑走路无声,可是闻着这淡淡的梅香他也知道,拍了拍小包子后转身。
这院子不光南仲经常来,子淑也会,只是二人来的时间不一样。
“侯爷这么早就下朝了吗?”声音清冷,淡漠。
南仲点头,“王知我生辰,遂早下了朝。嗯...羌族进贡了一批上等的狐裘,王赏赐了一些,冬凉,我南家也没有什么人,我让空山抬去了你你哪里。”
狐裘极为珍贵,又是贡品。
世人都知晓,南仲如今是最大的宠臣。
“所以你南家没有什么人,就扔给我子家?”
这本就是你子家的东西...这话南仲没敢开口,“不是扔,是...”
话还没说话,南仲怀里的小包子就挣扎要去子淑哪儿,南仲察觉重心前倾,再次抱紧往前走了几步,将小包子送到她怀里。
看着子淑抱着她时的表情,想着和自己说话的表情,南仲心中百般滋味。
“侯爷大可不必,我子家还不需要人施舍。”没等南仲辩驳,子淑抱着小包子就回了屋子。
南仲楞在哪儿,看着她们离去...“我这...”
远山是一直跟在子淑身后的,后厨安排妥当了,只需要等晚宴。
“主子...”
南仲将低着的头抬起直视远山,“嗯?”
“夫人说子家的时候,主子心中是否也不是滋味?”
的确,这生分的话让南仲听着有些难受,他皱眉点头。
“所以主子在提及南家的时候,说的是主子您的南家,让夫人也觉得生分了,和夫人对您说的话是一样的,便是有一种外人的感觉。”连远山都察觉到了,子淑这是以牙还牙,南仲还傻愣愣的不明白。
“既为夫妻,就没有你家我家,夫人既嫁南家,便是主子您的人了呀。”
南仲将手按在额头,柔了柔,“我...”
“主子心子细,这些事情该想到,况且夫人她...心子更细,也是...”子淑十分敏锐,总能从字眼里听出些什么,又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南仲轻呼了一口气,“我都是快四十的人了,你们年轻人的心思...”南仲摇摇头,“猜不透。”
入夜,镇南候府的马车从城北向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