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 速速备马!”
吴世齐急冲冲的走进院子,寻找佩剑。
“公子~”知他忧虑的吴阳走到了他跟前。
吴世齐一抬头,着急的眸子里透着吴阳的身影, 胸口往下的怀中抱着什么…“这?”
前一秒还在为自己的失策痛心疾首, 吴世齐提快脚步, 定睛一瞧, 是个孩子,挂着一块熟悉的玉。不知是喜还是内疚的转向身后望着跟来的唐婉。
“亏得你聪明一时, 想要瞒天过海也不思虑周全些。”
当即明白了什么,不禁红了脸,一阵羞愧, “我...”
“我知道, 不怪你~”语气丝毫没有责怪之意,但是颇为无奈,“既然你们做不来恶人, 那就只有我来了。”
突然的温柔与正经,让吴世齐一会儿难以适应,不过还是松了一口气, “我先出去一趟, 稍后再来谢你。”
“阳!”
“驾!”马车从后门使离。吴世齐抱紧酣睡的婴儿,不敢去想这是用了另外一条鲜活生命换来的罪孽。
马车弯弯绕绕到了城南一家小店铺, 城南的店铺都是关着的, 那家售卖玉器的店铺也不例外。
“咚咚咚!”吴阳下车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洋洋散散的小姑娘, 看样子还未及笄, 看到吴阳眼神立马就兴奋了起来,“是齐二哥哥来了吗?”
吴阳点头, 让开了一步,吴世齐披着一件极大的袍子,将自己裹住。
“爹爹在里面,快进来。”
吴世齐看了看周围,一步跨进了店内,吴阳紧随其后。
“徐伯~”
“哎哟,小齐怎么得空亲自过来了?”店主人对吴世齐的突然造访很是意外。
吴世齐重重跪下,“世齐求徐伯一件事!”
“哎呀,二公子呀,你这是折煞我这个老头子了。”
吴世齐从袍子内捧起怀中的孩子。
“这?”徐易一阵惊疑后意会。
这定然是哪位的孩子,替吴世齐做过事,若不是他心属哪个女子,哪会替她处处周旋奔波。
只可惜,女子不但嫁给了他人,更是丧了命,留下这可怜的孩子。
更没有想到,吴世齐一向谨小慎微,如今…
“收留她是可以,可是以什么名义,我夫人已故...”
“暂时不要透出消息,以免让人起疑,等她大点,徐伯就对外称是捡来的孩子吧,户籍我会打点好小籍臣给她上。”
“那你呢,等她长大总该会要问及生父母~”
吴世齐痛心低垂眼眸,“生父母么?”
怀中孩子酣睡的模样真是可爱。“暂且让他姓徐,唤我作舅...”
“无所谓了,舅舅还是叔叔什么的。”吴世齐将孩子抱给徐易,“孩子就拖您照顾了,我会常来看她。”
“好。”
吴世齐再三言谢后从城南离开。
店门再度关上,“阿爹,这个小娃娃长得真漂亮~”
徐易和蔼的笑了笑,“是啊,就像栗儿小时候一样可爱呢~”
“这是什么?”徐栗从裹布中翻出一块玉,正反都有字。
徐易接过在光束下一瞧,笑眯眼道:“原来你叫苓啊~”
“徐苓。”徐栗灿烂一笑,脸上浮现两个浅浅的梨涡,“这个名字真好听。”
马车一路北上兜转,吴世齐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点点。
斯人已逝的道理,他懂,死去的人都想他活着,那他当然要活着,要好好的活着。
回到了院子里,房门没有关?
吴世齐踏入房门的一刻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幽香。
怪不得父亲这么讨厌背叛的人都会原谅这个女子,暗香夺人心魂。殊不知枕边人是一个随时可取你性命之人。
顺着这淡淡的香味吴世齐打开了内房的门,皱了一下眉头。
自从上次自己抱她进去入睡,她好像就赖上了自己的床,每每自己外出了几日回来的晚了就能看见自己的床榻上躺着一人。
吴世齐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床上自然也会留有些许,说是药味,却不像,也不用与女子身上的幽香,更不是男子的汗臭,只不过这味道让人闻着极为舒适。
吴世齐倒也不是嫌弃,但是总觉得不妥,刚想上去喊醒...
她的话平常应该是睡得十分浅,现在能够安然入睡,又睡得这么沉,是因为累了吧,连想到了那个孩子,吴世齐说不出话。
许是作为一个刺客有的敏觉,在吴世齐进来不久后唐婉侧卧着睁眼,只是睁眼。
“我...扰到你了?”
值得奇怪的事,他今日见她睡他的床居然没有驱赶...虽然往常也没有,只是教育她一番不得当。
唐婉不出声的盯着吴世齐许久,“没有,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吴世齐以为唐婉是在等他一个道歉,“今日的事,是我...”
从床上爬起慵懒坐着的人嗔笑,这人定然是个木头,“我说的不是这个。”
吴世齐一直是坐着的,刚刚还替她掖了被子,现下是背对着她,合着手放在腿上规规矩矩的坐着。
“嗯?”自然的反应,让她回头看到了唐婉慵懒的姿容,以及只穿了单衣的上身。
很快就将头瞥了回来,女子的身体,除了自己的她其实见得不算多,就算是同为女子,他也依然会守着自己心中的礼节。
因为旁人不知道他是女子。
女子本就卑微,再坏名声,实难生存。
唐婉怎会看不出吴世齐的心思,心中还暗骂这个人胆儿真小,“你这么怕我做什么?”
“这不是怕,是不该的,不能。”
唐婉坏笑,“哦?什么是不该的。”
“于情,你是我父亲的女人,于礼,男女有别~”
一本正经的话,唐婉听着像刺。“你真以为,我失贞于他?”
吴世齐又迟疑的瞧了一眼,“那你为什么要喝那个药...毁你终生!”
有终生么,虽是女子,可生来就被当作利刃为人所用,手中沾染无数鲜血,也许被当做弃子杀掉,也许死在刺杀途中,又谈什么终生呢。
“给你父亲的孩子是来氏存留的,不仅是抄家更是血洗,于是我将她抱来了,爹娘都死了,背着一身仇恨活着也是痛苦的。”她解释,试图让吴世齐好受一点。
原来杀手,也是有悲悯之心么。或者也是痛苦的!
“你,那么爱子宁,为什么当初不带她走?”白发醒目,更灼人心。
“喜欢,不一定要在一起。”吴看着她的眼中泛着光,再次将头扭回过来,房间是暗的,只透着外房的微亮火光。
喜欢不一定要在一起?唐婉不懂。
吴世齐都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喜欢上的那个小丫头,也许是她救他的时候,也许是她对着其他人蛮横而对自己关怀的时候。
只不过,他不确定她喜欢他,他不是不确定,而是认定她不会喜欢自己,公主要嫁的是王子,自己不但不是王子...
横在他心中的,从来就不是地位,处境,而是自己这从生下就注定了的命。
可能需要时间去沉淀,显然命运没有给他时间。
别人,又怎么会明白呢。
吴世齐想到了什么,他想赌一把,用自己的命赌一把。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吴世齐转过身不再回避眼前的人,任她穿着如何,打开了这层纱,她也就没什么好顾及的了。
若她真没有悲悯之心,那么纵也不过是一死,有何难。
看着吴世齐的突然主动,这眼神,唐婉惊觉不妙。
曾幻想过,吴世齐是女子会怎么样,可是那只是幻想,女子可会对另外一个女子痴情如此。
重新拼凑了的心,又碎了。刚起的温暖,慢慢变凉。
“你?”或许,她明白了,情爱也许真的就没有男女之别呢。
吴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你其实早该猜到了。”
唐婉抽回自己的手,扭过头,猜了,却不敢到而已。
不可能的希望也是希望,“你为什么...”
“啊,我也不想啊!”吴世齐背过她看着外房透过来的光轻松说道。
终于不用在这么拘谨。
唐婉明白了横在他心中的障碍,若真是男儿他也许就带子宁走了,自己也就...心中那一丝突感的欣喜,是…为什么?
吴世齐看着唐婉的眼神,似乎自己赌赢了?
他不知道,一种暗生的情愫之花悄然在对方心里种下。他也不会去想,除了自己还会有别的女子对女子有那种男女之情。
不该你的东西,就不要碰,唐婉镇了镇自己的心,一副戏谑的样子,“今夜的事,我会当做不知道,至于你?”
戏还得演好。
“嗯?”
眼前的人刚刚还一副错愕的样子,脸变得真快。
“我可是~”唐婉贴身到吴世齐背后,低头在他耳畔吹着风,“和从前一样哦,又或许~更胜。”
唐婉终于明白,为什么靠近吴世齐没有厌恶感,反而很舒适,让人越来越想亲近。
这个叫温暖么,从未尝过的东西,即使是这带有目的而为的,她仍想抓住片刻。
吴世齐侧头回看,双眼对上,一双干净透彻的眸子,好美的姑娘,怎就变成了杀人利器。
猝不及防的对视,没有遮掩,没有躲闪,唐婉像是战败了一般,先将视线挪开了。
吴世齐呆愣,或许他想说轻浮只是伪装吧...为什么呢?
不过他终究是发现了什么,“原来你也怕么?”
“怕,当然怕,你能对子宁生情...”
是怕么,怕失去...怕你没了利用价值就会被弃掉,唐婉心道!
“哦,是对女子生情么。”吴世齐抿嘴,“我不是任何女子都会喜欢,你不用怕。”
是啊,这种感情,应当都是抵触的吧。
未开口求于人,就已经被拒之于千里之外了。
当然有不甘,眼前这个人,比男人还要呆,“二公子说的可是真的?”
说着怕,可那贴在吴世齐背上的身子半分都没有挪开,“嗯。”
“你往常遇到这种,也是像对我这样的做法么?”勾引二字显得放荡,吴世齐是说不出口的。因为直觉告诉他,唐婉绝不是这种人。
舍去本性扮演这种…轻浮之人,戏里戏外自己都会作呕吧,指不定唐婉在背后吐了自己一身。
“你是,第一个。”不知为何,一字吐的很重。
接着又暗自庆幸,“如果,他知道你的把柄就是她的话,也许就不会有我了。”
吴世齐轻笑,似有些得意,“攻人攻心,好用你要挟我,或者,只要我喜欢上你,就注定了阵营么,又或者,他一个不喜,你随时都可以杀了我。”
唐婉将自己身上的重量都靠上去了,舒心的闭着眼睛,“只可惜,人和心,我都攻不下!”
这点吴世齐倒是庆兴自己的女儿身了,勾魂夺魄的美人,换做了是别人,枕边香风怕是要成枕上白骨。
还是极为温和的语气,“你若还想睡,就继续在这躺下,我到外面去。”
唐婉玩弄的用手指卷着着吴世齐的白鬓发,“怎么,这会儿二公子不拿你父亲,和你口中的礼制压我了?”
这白发,让有心人看着痛心,她想,有人爱你如此,又何在乎他男女。
吴世齐会心一笑,“我想,这么久他没察觉,应该都不会察觉到了。”
吴世齐可以几面做人,未必她唐婉就不会。